三天后,李玉宸如時來到倉庫前。七號倉庫,像一頭蟄伏在黑暗中的巨獸。
入口處,兩個膀大腰圓、眼神兇悍的漢子正站著,叼著煙,打量著每一個靠近的人群。
穿著一身最便宜的深色運動服,他掏出那張皺巴巴的一百元紙幣遞過去。
“新來的?”一個門衛接過錢,手指捻了捻,打量著他。
那眼神像在掂量砧板上的肉?!耙幘囟畣??進去簽生死狀,打死打殘,各安天命,沒人管你收尸?!?
李玉宸面無表情,只微微頷首。這份冷靜讓門衛稍稍收斂了輕蔑,哼了一聲,拉開一道僅供一人通過的厚重鐵門。
“進去吧雛兒,祝你好運。”
門后,是另一個世界。
震耳欲聾的喧囂聲浪瞬間將他淹沒!昏暗的燈光下,人影攢動,煙霧繚繞。
劣質酒精的氣味、興奮的汗味、血腥味、荷爾蒙躁動的氣息,混合成一股令人作嘔又血脈賁張的呼聲。
正中央,一個用粗大鐵鏈和鋼筋焊接而成的巨大鐵籠,牢牢鎖住了所有人的視線。
一場搏殺正在進行。一個赤裸著上身的壯漢,正咆哮著將對手死死按在籠網上。鮮血四濺,伴隨著四周觀眾的嘶吼聲。
“打!打死他!”
“黑熊!撕碎他!”
“媽的,賠老子錢!起來啊廢物!”
李玉宸的心臟在胸腔里劇烈跳動,這眼前赤裸裸的生存法則,似乎讓他的內心,也帶著一絲觸動。
默默走到角落登記臺邊,在一張“免責協議”上,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一個管事見狀走了過來,掃了眼登記表,又上下打量了下他
隨手一指角落一個堆放著破舊護具和繃帶的區域,那里坐著幾個同樣等待上場的人,個個眼神或兇狠、或麻木。
讓去那里等著。
找了個相對干凈的角落盤膝坐下,閉上眼睛。
三天時間太短,根本無法提升多少力量,他只能將全部心神用在打磨感知與控制上。
腦海中反復模擬著雷猛那凌厲通背的發力軌跡,以及巷戰中瞬間制敵的本能反應。
每一次呼吸都力求將身體的每一分潛能調動到最佳狀態。
時間在瘋狂的吶喊中流逝。終于,那個紋著狼頭的管事走到他面前,用腳尖踢了踢他的腿。
“小子,到你了!你的對手是‘絞肉機’張奎!嘿嘿,自求多福吧!”
下一場!新人‘玉面’李,對‘絞肉機’張奎!賠率,1比10!買定離手!”
一個穿著花襯衫、拿著麥克風的裁判跳到籠邊高臺上,瞬間點燃了場內的氣氛。
“絞肉機?是那個連贏三場,把對手都打廢的張奎?”
“那新人看著就是個學生仔,細胳膊細腿的,送死啊?”
在一片嘲諷聲中,沉重的鐵籠門再次打開。無視所有目光,一步步走向那血腥彌漫的鐵籠。
他的對手,“絞肉機”張奎,也從對面的籠門走了進來。
沒有任何試探,張奎的身軀就帶著一股腥風,粗壯的手臂張開,竟是打算直接將他抱住,勒碎骨頭。
面對這排山倒海般的壓迫,李玉宸瞳孔驟然收縮!沒有絲毫硬撼的念頭。
就在張奎即將撲到的瞬間,他動了!腳步一錯,動作簡潔、迅捷到了極致,正是三天來不斷打磨的身法和步法。
同時,借著滑開的勢頭,右手并指如刀,凝聚全身力量,如同毒蛇吐信,狠狠戳向張奎毫無防備的腋下神經叢!
“噗!”
張奎龐大的身軀猛地一僵,前沖的勢頭頓挫,發出一聲又驚又怒的咆哮:“小蟲子!找死!”
疼痛和羞辱徹底激怒了這頭兇獸!張奎猛地轉身,拳頭如同大錘般砸下了他的面門。
李玉宸剛剛落地,勁風已撲面而至!來不及閃避,只能極限地側頭偏身!
“呃!”喉頭一甜,一絲腥氣涌上。巨大的震蕩讓他氣血翻騰。
“好!打得好!”
“廢了他!廢了他!”
看到李玉宸吃虧,場外的狂熱達到了頂點。
張奎得勢不饒人,巨大的陰影瞬間籠罩過來,狠狠抓向李玉辰的咽喉!這一下抓實了,喉骨必碎!
生死一線!李玉宸背靠鐵絲網,退無可退。死亡的陰影已當頭罩下。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
“嗡!”
時間,仿佛被按下了慢放鍵!
張奎那快如閃電的爪擊,在他眼中驟然變得清晰無比!
肌肉的每一次顫動,力量的傳遞軌跡,攻擊的角度和落點……一切細微的變化。
都被以一種難以言喻的方式捕捉、解析、映照!
一股奇異的冰涼感從全身擴散開,身體的每一個細胞都在這種狀態下被喚醒、掌控!一種絕對的、俯瞰般的冷靜主宰了他的心神。
天心!道圖所言的“天心”,于生死絕境之中,豁然激發!
“就是現在!”
李玉宸眼中寒光爆射,他動了,動作快得超出了常人的視覺捕捉!
避開攻擊,借著滑入對方懷中的瞬間,狠狠鑿向張奎肋下那剛剛被自己戳擊過的、神經最為敏感脆弱的同一位置。
沒有絲毫停頓!在張奎因劇痛彎腰的瞬間,右膝帶著全身的力量,狠狠踢向對方的頭顱。
“咔嚓!”
令人頭皮發麻的骨裂聲清晰響起!
張奎頭顱猛地向后揚起,帶起一蓬血沫和幾顆斷裂的牙齒!他那充滿暴戾的赤紅雙眼瞬間翻白。
不敢置信的說了什么,就轟然倒下。已是沒了聲息。
整個七號倉庫,死一般的寂靜。
“玉…玉面李…勝!”司儀的聲音帶著明顯的顫抖和干澀,打破了死寂。
籠中,李玉宸單膝跪地,劇烈地喘息著。
角落的陰影里,一個魁梧的身影緩緩站直了身體。“通背雷”雷猛不知何時已經到來。
他的臉上再無之前的隨意,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前所未有的凝重和審視。
他看著籠中那個緩緩站起的年輕身影,目光灼灼,好似看到什么稀世珍寶。
籠門打開,李玉宸一步步走出。天心狀態退去后,一種巨大的疲憊感席卷而來。
無視周圍投射來的復雜目光,走到登記臺那里。
“錢。”李玉宸的聲音有些沙啞。
管事一個激靈,連忙從一疊鈔票里數出厚厚一沓,約莫兩千多。
雙手遞上,動作帶著一絲恭敬。在這個地方,實力就是唯一的通行證。
李玉宸接過錢,看也沒看,一個魁梧的身影就走了過來,“跟我來。”雷猛的聲音低沉,說完便轉身就走。
帶著他來到一個隔間內,“坐?!敝噶酥笇γ娴囊巫?。目光緊緊盯著對方。
“小子,剛才在籠子里,最后那一下……是什么名堂?”
心中微凜。天心狀態下的超然感知與絕對掌控,是他最大的秘密。
面上不動聲色,平靜回答:“生死關頭,心無雜念,看到的破綻,本能出手?!?
“本能?”雷猛嗤笑一聲,“放屁!張奎那一下抓喉,又快又狠,你倒好,不僅躲開了,還順勢就鉆進去給了兩下狠的……
那時機,刁鉆得不像話!說!你以前到底跟誰練過?”
李玉宸迎著他的目光,眼神清澈坦蕩:“晚輩所言句句屬實。此前只在道觀中誦經打坐,習過些粗淺的導引吐納,強身健體而已。”
頓了頓,補充道,“若說有何不同,或許是……晚輩心性使然,遇險時心反而更靜些?!?
“心靜?”雷猛咀嚼著這兩個字,目光在他身上流轉,煩躁地抓了抓自己寸短的頭發。
“心靜……說得輕巧!老子練拳三十年,打生打死無數回,也沒能在生死關頭靜得像你一潭死水!”
“行!算你小子天賦異稟,走了狗屎運!
“不過你既然在籠子里用了我的招式,今后便應跟著我學習。”用抓頭發的方式壓抑著心里的暗喜!
他站起身,魁梧的身影在狹小的隔間里更顯壓迫。
“想學真東西,先得活的像個人樣,明天上午九點,城西‘老武行’修理廠后門等我。別遲到!遲到就滾蛋!”大步流星的走了出去。
隔間內重歸寂靜,李玉宸緩緩吐出一口濁氣,眼神中的平靜被一種近乎燃燒的堅定取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