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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初愈

暮春的暖陽透過雕花窗欞,在沈清沅月白的褙子上投下細碎光斑。她端坐鏡前,鴉青發(fā)絲被蘭香仔細攏成垂掛髻,素白玉簪斜插入云鬢,幾縷碎發(fā)拂過瑩潤鬢角,平添三分慵懶病色。鏡中人眉如遠山含黛,眼尾微挑處似籠著薄霧春江,唇邊噙著一抹溫順淺笑。蘭香替她整理衣襟時,指尖無意掠過她微涼的頸側(cè),沈清沅眼睫輕顫,眸底那絲寒玉般的清冽鋒芒瞬間沉入溫婉水色之下,快得讓人無從捕捉。

“大小姐今日氣色真好,”蘭香真心實意地贊嘆,“這玉簪子襯您。”

沈清沅指尖撫過冰涼的簪身,唇角笑意未變,眼底卻無半分暖意。這看似平靜的“痊愈”,是無數(shù)個暗夜里與臟腑隱痛、腿骨碎裂之痛角力的結(jié)果,是日復一日飲下?lián)搅恕半x魂草”的苦藥后,再以意志力強行催吐、運息逼毒的煎熬。這具軀殼的每一分“好轉(zhuǎn)”,都浸透了無聲的血與恨。

她必須出去。沈府的囚籠看似松動,實則殺機更隱。王氏的目光如附骨之疽,錢婆子的殷勤下藏著砒霜。她需要舊人,需要一雙能穿透迷霧、絕對忠誠的眼睛——昭覺,她上一世在呈王府的一等心腹女使,那個在她被構(gòu)陷時,試圖以命相護,卻被生生拖走的姑娘。昭覺的老家,就在揚州城西的柳條巷。

“躺久了,骨頭都酥了。”沈清沅扶著妝臺緩緩起身,右腿虛點著地,每一步都牽扯著筋骨的劇痛,面上卻只浮起一絲恰到好處的病弱倦意,“今日天光好,扶我去園子里略走走,透透氣可好?”聲音輕軟,帶著久病的微啞。

蘭香不疑有他,小心攙扶著她,避開府中熱鬧的路徑,專挑僻靜小徑。沈清沅步履虛浮,大半重量倚在蘭香身上,目光卻似無意地掃過角門方向。行至一叢開得正盛的芍藥旁,她腳步微頓,輕咳幾聲,氣息急促:“有些…氣悶。蘭香,我坐那邊石凳歇歇,你去小廚房,替我要一盞溫熱的枇杷蜜露來潤潤喉可好?”

她指的方向,恰有一張石凳,離那扇平日少人看守、通往府外夾道的角門,不過十數(shù)步之遙。蘭香見她臉色確實有些發(fā)白,不疑有他,連忙應下,小跑著去了。

待那抹身影消失在月洞門后,沈清沅眼底的溫順脆弱瞬間凍結(jié)。她深吸一口氣,強壓下腿骨傳來的尖銳刺痛,扶著冰冷的假山石,如同離弦之箭般,用盡全身殘存的力氣,幾步便踉蹌著撲到角門邊!指尖因用力而發(fā)白,猛地拉開那扇沉重的木門!

門外并非繁華街市,而是一條狹窄、堆著雜物、彌漫著潮濕霉味的府邸夾道。這是沈府運送夜香、雜役通行的后路。沈清沅沒有絲毫猶豫,一頭扎入昏暗的夾道中,將身后沈府的錦繡牢籠甩開。她不敢走正街,只循著沈清沅記憶中模糊的貧民巷弄,拖著那條廢腿,在泥濘與垃圾的酸腐氣味中穿行。汗水浸透月白褙子的后背,額發(fā)黏在蒼白的額角,每一次右足落地,都像踩在燒紅的烙鐵上,痛得她眼前陣陣發(fā)黑,牙齒深深陷入下唇,嘗到腥甜的鐵銹味。

支撐她的,唯有刻骨的恨意與尋找昭覺的執(zhí)念。上一世,昭覺那雙絕望含淚的眼,是她墜入孤魂莊黑暗前最后的影像。

柳條巷比記憶中更破敗。低矮歪斜的泥坯房擠作一團,污水橫流。沈清沅扶著斑駁掉皮的土墻,喘息著,一家家辨認著模糊的門牌。終于,在一扇朽爛的木門前停下。門虛掩著,里面?zhèn)鱽韷阂值目奁鸵粋€男人粗鄙的咒罵。

“哭喪啊!老子養(yǎng)你這賠錢貨十幾年,好不容易攀上‘春意濃’的管事,你倒好,還敢尋死覓活?告訴你,今晚梳攏的銀子收了,不去也得去!打斷腿老子也給你抬去!”

沈清沅的心猛地沉入冰窟!她一把推開那搖搖欲墜的木門!

昏暗狹小的土屋內(nèi),一個干瘦如柴的中年男人正揪著一個少女的頭發(fā)往門外拖。那少女衣衫襤褸,臉上滿是淚痕和淤青,拼命掙扎哭喊,正是昭覺!她比上一世在王府時瘦削憔悴太多,但那雙倔強含淚的眼睛,沈清沅至死難忘!

“住手!”沈清沅的聲音因憤怒和虛弱而發(fā)顫,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威勢,瞬間壓過了屋內(nèi)的哭鬧。

那男人和昭覺都愣住了,愕然看向門口突然出現(xiàn)的女子。她月白的衣衫在這腌臜之地顯得格格不入,身形單薄,臉色慘白如紙,倚著門框仿佛隨時會倒下,可那雙眼睛卻亮得驚人,燃燒著冰冷的怒火,直直釘在男人揪著昭覺頭發(fā)的手上。

男人被那眼神懾得一滯,隨即看清她不過是個病弱女子,又見她右腿虛懸,顯然有殘,頓時氣焰復熾:“哪里來的瘸子多管閑事?滾開!老子管教自家閨女,天王老子也管不著!”

“她是你閨女?”沈清沅冷笑,聲音不大,卻字字清晰,帶著浸透骨髓的寒意,“賣女為娼,禽獸不如!我已使人去報官,府衙的差役就在巷口!販賣良籍女子,按律該當何罪,你心里清楚!”

她根本無人可遣,全憑一股氣勢。但“報官”、“差役”、“販賣良籍”幾個詞,如同重錘砸在那男人心上。他臉色瞬間變了,眼神閃爍,揪著昭覺頭發(fā)的手下意識松了力道。昭覺趁機掙脫,連滾爬爬地躲到墻角,驚魂未定地看著門口那陌生的、卻為她挺身而出的病弱女子,眼中滿是茫然與難以置信的希冀。

男人驚疑不定地打量著沈清沅,見她氣度不凡,不似尋常貧女,又提到官府,終究色厲內(nèi)荏地罵了幾句“晦氣”、“等著瞧”,竟不敢再糾纏,抓起桌上一個破布包裹,悻悻地踹開門,擠開沈清沅跑了出去。

屋內(nèi)死寂。昭覺蜷縮在墻角,瘦弱的肩膀還在瑟瑟發(fā)抖。

沈清沅強撐著走進這彌漫著霉味和絕望氣息的屋子,每一步都痛徹心扉。她走到昭覺面前,蹲下身——這個動作幾乎耗盡她所有力氣,額角冷汗涔涔。她伸出手,指尖冰涼,輕輕拂開昭覺臉上凌亂的發(fā)絲,露出那張布滿淚痕和青紫的稚嫩臉龐。

“別怕,”沈清沅的聲音放得極柔,帶著一種奇異的安撫力量,目光深深望進昭覺驚惶的眼底,“告訴我,你叫什么名字?”

“昭…昭覺…”少女哽咽著,聲音細若蚊蚋。

就是她!沈清沅心頭巨震,眼眶瞬間發(fā)熱,強行壓下翻涌的情緒。她不能相認,至少現(xiàn)在不能。她解下腰間一個不起眼的舊荷包,里面是她省下湯藥錢積攢的幾粒碎銀子和幾枚銅錢,全部塞進昭覺冰冷顫抖的手中。

“拿著,離開這里,找個地方躲起來。”她的聲音壓得極低,帶著不容置疑的指令,“去城東的‘濟慈庵’,找一個叫靜凡的師太,就說…是城南柳娘子讓你去的,她會收留你。在那里等我消息,絕不能再回這個家,明白嗎?”

昭覺握著那尚有體溫的荷包,看著眼前女子蒼白卻異常堅定的面容,那雙深邃眼眸中傳遞出的關(guān)切與力量,讓她瀕死的心驟然抓住了一根浮木。她用力點頭,淚水洶涌而出:“…謝謝…謝謝小姐…”

安置好昭覺,沈清沅幾乎是扶著墻壁才勉強站起。腿上的劇痛和方才強撐精神帶來的虛脫感如潮水般涌來,眼前陣陣發(fā)黑。她必須盡快離開,也必須找個地方緩口氣。記憶里,巷口似乎有家藥材鋪。

拖著幾乎失去知覺的右腿,沈清沅一步一挪地蹭到巷口的“回春堂”。藥鋪里彌漫著濃郁復雜的草木氣息,稍稍驅(qū)散了巷子里的污濁。她扶著門框,喘息未定,正欲向柜臺后的老掌柜開口討碗水喝。

就在這時,一個清越如玉石相擊的聲音自身后傳來,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訝異:

“掌柜的,煩請照這方子,再抓三劑‘續(xù)斷生肌散’。”

沈清沅下意識地循聲回頭。

藥鋪門口,逆著春日溫煦的光線,立著一道頎長挺拔的身影。來人一身月白暗紋襕衫,料子如水般垂墜,腰間一根攢珠玉帶松松束著,勾勒出勁瘦腰身。墨色長發(fā)以一枚精巧的鎏金點翠冠攏起,幾縷不羈的發(fā)絲垂落于削瘦冷白的頰側(cè),襯得那面容如玉雕雪砌,清貴逼人。眉如墨裁,斜飛入鬢,眼尾天然微挑,本應是含情瀲滟的弧度,卻在眸光流轉(zhuǎn)間,不經(jīng)意泄露出寒星般的銳利冷光。唇線清俊,此刻正噙著一抹溫雅淺笑,向掌柜遞過藥方。然而,當他修長如玉的指節(jié)隨意輕叩在柜臺案幾上時,腕間一只羊脂白玉鐲與拇指上那枚溫潤的玉扳指輕輕一碰,發(fā)出極細微的清響,漾開的冷芒瞬間沖淡了唇角的暖意,透出一種高踞云端、難以觸及的矜貴疏離。

整個人,便如一方剛自昆侖雪水中采出的和田暖玉,溫潤光華之下,是凜冽刺骨的鋒芒暗藏。

蕭瑾瑜。

沈清沅的心跳,在看清那張臉的瞬間,驟然停滯!前世王府書房里,他端坐主位,聽著刁仆構(gòu)陷,最終揮手下令將她拖走時那冷漠無情的側(cè)影,與眼前這溫雅矜貴的公子瞬間重疊!寒意,比孤魂莊最冷的冬夜更甚,瞬間凍結(jié)了她的血液!

怎么會是他?!他怎么會出現(xiàn)在揚州?!

冤孽!當真是冤孽未清!

極致的恨意與猝不及防的驚駭,如同巨浪狠狠拍擊著她搖搖欲墜的心神。腿上的劇痛、強行壓抑的虛弱、乍見仇敵的沖擊,讓她眼前猛地一黑,身體不受控制地向后倒去!

就在她即將狼狽摔倒在冰冷堅硬的地面時,一股沉穩(wěn)的力道及時托住了她的手臂。

“姑娘小心。”

依舊是那清越的嗓音,近在咫尺,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關(guān)切。沈清沅猛地抬頭,正撞入蕭瑾瑜那雙深邃的眼眸中。離得近了,更能看清那眼底并非全然溫潤,深處是一片深不見底的寒潭,此刻正清晰地映出她蒼白失色的臉和眼中未來得及完全掩去的驚濤駭浪。

他的手隔著薄薄的月白褙子,穩(wěn)穩(wěn)托著她的肘彎,指尖溫熱,力道適中,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掌控感。沈清沅卻覺得那觸碰如同烙鐵,燒得她靈魂都在刺痛!前世臨死前,那些刁仆拖拽她時,也曾這樣“扶”過她!

“放手!”她幾乎是本能地厲聲低喝,猛地抽回手臂,動作之大牽扯到傷腿,痛得她悶哼一聲,踉蹌著扶住旁邊的藥柜才勉強站穩(wěn)。月白的衣袖因這激烈的動作滑落一截,露出布滿新舊傷痕、瘦骨嶙峋的手腕,在藥鋪昏暗的光線下,顯得格外刺眼。

蕭瑾瑜的手懸在半空,溫雅的笑意凝在唇邊,眼底掠過一絲極淡的錯愕,隨即化為更深沉的探究。他的目光在她驚惶未定的臉上停留片刻,又緩緩滑過她虛點著地的右腿,最后落在她那只布滿傷痕、緊緊摳著藥柜邊緣、指節(jié)泛白的手上。

“是在下唐突。”他收回手,姿態(tài)依舊從容,聲音溫潤不變,“姑娘似有不適?可需喚大夫?”

“不勞費心!”沈清沅強壓下翻騰的氣血和恨意,垂下眼睫,掩去眸中所有情緒,聲音冷硬如冰,帶著拒人千里的疏離。她只想立刻逃離,逃離這雙能洞穿人心的眼睛,逃離這前世今生糾纏不清的孽緣!

她扶著藥柜,艱難地轉(zhuǎn)過身,試圖向門外挪去。每一步都如同踩在刀尖上,冷汗瞬間浸透了后背。

“慢著!”一個帶著難以置信的驚怒與顫抖的男聲,如同炸雷般在藥鋪門口響起!

沈清沅的身體驟然僵住!這個聲音…她至死難忘!刻入骨髓!

她僵硬地、極其緩慢地抬起頭。

藥鋪門口,一個身著玄色錦袍、腰束玉帶的年輕男子正死死盯著她,俊朗的臉上血色褪盡,瞳孔因極度的震驚和某種難以言喻的恐懼而急劇收縮!他手里提著的幾包藥材,“啪嗒”一聲掉在地上,滾出幾根上好的老山參。

呈納景!也叫呈紈景!她前世的夫君,親手將她打入地獄的呈王!

他怎么會在這里?!又和蕭瑾瑜…沈清沅腦中一片混亂,前世種種不堪與背叛如同淬毒的鋼針,狠狠扎進她的心臟!

呈納景的目光死死鎖在沈清沅臉上,那眉,那眼,那蒼白卻熟悉的輪廓…尤其是她此刻抬眼看來時,那雙深不見底、盛滿了冰冷恨意與無盡悲愴的眸子!像!太像了!像極了那個被他親自下令丟進孤魂莊等死的女人——蘇衡芷!

“不…不可能…”呈納景失魂落魄地喃喃,聲音抖得不成樣子,下意識地后退了一步,像是看到了從地獄爬回來索命的惡鬼,“她死了…明明死了…我親眼看著下葬的…你是…你是誰?!”最后一句,他幾乎是嘶吼出聲,帶著一種瀕臨崩潰的驚惶。

藥鋪內(nèi)的氣氛瞬間降至冰點。掌柜嚇得縮在柜臺后,大氣不敢出。蕭瑾瑜立于一旁,眉峰微蹙,目光在狀若癲狂的呈納景和面色慘白如紙、扶著藥柜搖搖欲墜的沈清沅之間無聲流轉(zhuǎn),眼底的探究之色愈發(fā)濃重,如同深潭下涌動的暗流。

沈清沅看著呈納景那張因恐懼而扭曲的臉,看著他眼中那毫不掩飾的、如同見鬼般的驚惶,心頭涌起的不是快意,而是更深沉、更冰冷的恨與悲涼。原來,他也會怕?怕她這個被他親手送上絕路的“亡妻”?

她猛地吸了一口氣,那混雜著藥味的空氣刺得肺腑生疼。她不再看呈納景,也不再理會蕭瑾瑜那如有實質(zhì)的目光。所有的力氣都用來支撐這具殘破的身軀。她咬著牙,挺直了那仿佛隨時會被壓垮的脊背,拖著那條廢腿,一步一步,極其緩慢卻又異常堅定地,向著藥鋪門口挪去。

每一步,都踏著前世的血淚與今生的碎骨之痛。

呈納景如同被施了定身咒,僵立在門口,眼睜睜看著那抹月白的身影,帶著一身病骨和滔天的恨意,一步步逼近。她低垂著眼睫,側(cè)臉線條在逆光中顯得異常冷硬倔強。當她終于挪到門口,即將與他擦肩而過時,呈納景甚至能聞到她身上淡淡的藥味和一絲…若有若無、卻讓他靈魂都為之戰(zhàn)栗的、屬于孤魂莊的陰冷氣息!

“讓開。”沈清沅的聲音低啞冰冷,毫無波瀾,仿佛只是驅(qū)趕擋路的塵埃。

這兩個字,如同冰錐刺入呈納景的耳膜。他渾身一顫,幾乎是下意識地、狼狽不堪地向旁邊猛地讓開一步!

沈清沅沒有看他一眼,徑直跨過門檻,單薄的身影很快便融入門外春日喧囂卻刺眼的光線里,消失在人來人往的街巷之中。

藥鋪內(nèi),死寂無聲。

呈納景臉色灰敗,額頭布滿了冷汗,失魂落魄地盯著沈清沅消失的方向,仿佛魂魄都被抽走了大半。地上滾落的藥材也忘了撿。

蕭瑾瑜的目光從門口收回,落在呈納景失態(tài)的臉上,又緩緩移至柜臺邊——方才沈清沅扶過的地方。那里,一枚通體無瑕的素白玉簪,靜靜躺在地面的塵埃里。簪身溫潤,樣式古樸,與他腕間那只羊脂玉鐲,竟似出自同一塊璞玉。

他俯身,修長的手指拈起那枚玉簪。指尖傳來冰涼細膩的觸感。他抬眸,再次望向門外那早已空無一人的街口,溫雅的唇角,緩緩勾起一絲極淡、卻深不見底的弧度。

“納景兄,”蕭瑾瑜的聲音打破了沉寂,將失魂落魄的呈納景驚醒,“你認識方才那位姑娘?”

呈納景猛地回神,對上蕭瑾瑜那雙看似溫和、卻仿佛能洞察一切的眼眸,心頭猛地一跳,一股寒意瞬間從腳底竄起!他慌忙搖頭,眼神閃爍不定,語無倫次:“不…不認識!一個…一個瘸子罷了!晦氣!真是晦氣!”他像是要甩脫什么可怕的夢魘,彎腰胡亂抓起地上的藥材,甚至顧不得拍去灰塵,腳步虛浮地匆匆沖出藥鋪,仿佛身后有厲鬼追趕。

蕭瑾瑜并未阻攔。他站在原地,指尖摩挲著那枚溫涼的素白玉簪,目光幽深。

回春堂外,春光明媚,人聲鼎沸。而呈納景一路狂奔回暫居的別院,砰地一聲關(guān)上房門,背靠著冰冷的門板劇烈喘息,冷汗早已浸透重衣。方才那女子回頭時眼中冰冷的恨意,那眉梢眼角的熟悉感…還有她低喝“讓開”時那毫無溫度的語調(diào)…像魔咒般在他腦中反復回響。

“王爺,您怎么了?”貼身內(nèi)侍見他臉色慘白如鬼,驚疑上前。

呈納景猛地揮手,如同驅(qū)趕蒼蠅,聲音嘶啞而狂躁:“滾!都給我滾出去!”他沖到桌邊,抓起桌上的冷茶猛灌幾口,試圖壓下心頭的驚悸,手指卻控制不住地顫抖。

她死了!蘇衡芷已經(jīng)死了!是他親眼看著封棺下葬的!那不過是個有幾分相似的瘸子!一定是!可…那眼神…那恨意…為何如此真實?

他跌坐在太師椅上,雙手捂住臉,指縫間泄出壓抑而恐懼的喘息。陽光透過窗欞照在他身上,卻驅(qū)不散那從骨縫里滲出的、來自孤魂莊的刺骨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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