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把魂兒也摔沒了
- 婉轉山河:從棄女到太后
- 扶搖書野
- 2091字
- 2025-06-30 17:40:53
徐妍婉的目光迅速掃過。
書架上整齊地碼放著線裝書,書脊上的字跡模糊不清。
桌面上干凈整潔,只有一方硯臺和一支毛筆擱在筆架上。
旁邊攤開著一本薄薄的冊子,隱約能看到里面是密密麻麻的小字。
林碧云扶著她,沒有在外間停留,直接掀開了通向外面的棉布門簾。
一股帶著草木清香的、微涼的空氣瞬間涌了進來,吹散了室內略顯沉悶的藥味和熏香。
徐妍婉下意識地深深吸了一口氣。
陽光毫無遮擋地灑落下來,有些刺眼,她微微瞇起了眼睛。
眼前是一個小小的、方正的庭院。
青石板鋪地,縫隙里頑強地鉆出幾叢嫩綠的草芽。
墻角果然種著幾株芭蕉,寬大的葉片在微風中搖曳。
另一邊,靠著院墻,搭著一個小小的葡萄架,初春時節,只有虬結的藤蔓攀附其上,尚未吐綠。
院子的另一角,有一口小小的石井,井沿光滑。
一切都顯得寧靜、整潔,帶著一種屬于書香門第的、略顯清貧卻自有章法的雅致。
和她現代記憶中那個冰冷空曠、只有昂貴家具堆砌的“家”,完全不同。
徐妍婉的目光,仔細地掃過庭院的每一個角落。
青石板的紋路,墻角苔蘚的分布,井口繩索的磨損程度……
每一個細節都被她貪婪地攝入眼中,在腦中拼湊出這個“家”的完整圖景。
林碧云扶著她,在廊下慢慢走著。
陽光曬在背上,暖烘烘的。
她看著女兒蒼白的小臉在陽光下似乎有了一絲血色。
心里又是欣慰又是酸楚。
她刻意放慢了腳步,指著庭院里的東西,用盡量輕松平和的語氣輕聲介紹著。
“瞧那葡萄藤,去年結的果子可甜了,婉婉最愛吃,你爹爹,說今年還能結更多……
井沿滑,你爹總說要再鑿粗糙些,一直沒顧上……那幾棵芭蕉是你出生那年娘親手栽的,長得可快了……”
她的聲音溫和,像潺潺的溪水,流淌在寂靜的庭院里。
徐妍婉沒有回應,只是靜靜地聽著,目光依舊警惕地逡巡著。
她的耳朵捕捉著林碧云話語里的信息,
腦海里浮出原主的信息。
心里在飛速地分析、記憶:父親徐錦文,私塾先生,性情溫和但眉間有郁色。
母親林碧云,會經商,精明強干。
哥哥徐延景,十二歲少年,天資聰穎,眼神銳利如刀,對自己充滿懷疑……
這些信息碎片,被她一點點拼湊起來。
走到葡萄架下,林碧云扶著她在一張小小的竹凳上坐下。
凳子有些矮,膝蓋彎曲時牽扯到傷處,徐妍婉疼得輕輕吸了口氣。
“疼了?”林碧云立刻緊張起來,蹲下身想查看她的膝蓋。
徐妍婉下意識地縮了縮腿,避開了她的手,只低低地說了句:“沒事。”
林碧云的手停在半空,眼神黯了一下,隨即又扯出一個笑容。
“好,沒事就好,你坐這兒歇歇,娘去灶房看看,給你熬的參湯好了沒。”
“就一會兒,你乖乖的,別亂動,啊?”
她站起身,一步三回頭,目光里充滿了不放心。
徐妍婉看著她消失在通往后院的角門里,緊繃的身體才幾不可察地松懈了一點點。
只剩下她一個人了。
膝蓋還在隱隱作痛,但這份獨處的空間,讓她一直懸著的心稍稍落回了原處。
靠在冰涼的廊柱上,閉上眼睛,深深呼吸著帶著草木清香的空氣。
陽光暖融融地灑在身上,驅散了骨子里的寒意。
鳥鳴聲在院墻外此起彼伏,間或夾雜著遠處街市隱隱傳來的、模糊不清的叫賣聲和車馬聲。
這是一個真實存在的、運轉著的世界。
而她,徐婉,是這個世界里一個叫徐妍婉的、剛摔傷了頭的小女孩。
這個認知,帶著一種沉甸甸的真實感,壓在了她的心上。
至于那個雨夜,那把刀,那些恨……被深深地、死死地壓進了意識的最底層。
她不敢去想,也不能去想。
心神稍稍放松,沉浸在陽光和微風的撫慰中。
一個清冷的聲音,帶著毫不掩飾的探究,突兀地打破了庭院的寧靜。
“看什么呢?這么出神。”
徐妍婉的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猛地攥緊!
倏地睜開眼,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間涌向頭頂,又在下一秒凍結成冰!
廊道的另一端,書房的門不知何時打開了。
徐延景站在那里,一身洗得發白的青色細布直裰,身形挺拔,像一株初生的青竹。
手里拿著一卷書,目光卻銳利如鷹隼,穿透了陽光下的微塵,牢牢地鎖在她臉上。
陽光依舊暖,風依舊輕柔,但徐妍婉只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直沖天靈蓋。
他什么時候出來的?
看了多久?
自己沒做什么出格的動作吧?
他是不是……發現了什么?
僵硬地坐在矮凳上,像被釘在了原地。
手指死死摳住竹凳粗糙的邊緣,指甲幾乎要嵌進竹篾里。
她張了張嘴,喉嚨卻像是被凍住了,發不出一點聲音。
只能睜大眼睛,迎向那道冰冷審視的目光。
空氣仿佛凝固了。
鳥鳴聲,風聲,遠處的市聲,都消失了。
庭院里只剩下陽光刺眼地照著,和她胸腔里那顆瘋狂擂動、幾乎要破膛而出的心臟發出的沉重回響。
徐延景看著她瞬間煞白的小臉。
嘴角幾不可察地向下撇了一下。
沒有再開口,只是拿著書卷,一步一步,踩著青石板,朝她走了過來。
腳步聲很輕。
腳步聲踩在青石板上,一聲,又一聲。
徐延景走得不快,甚至可以說很從容。
他手里那卷書隨意地垂在身側。
陽光落在他半邊臉上,襯得另一半隱在廊柱陰影里的輪廓更加深邃銳利。
目光帶著重量,帶著審視,幾乎要將徐妍婉單薄的偽裝徹底刺穿。
僵在矮凳上,全身的血液都涌向了頭頂,又在下一秒凍結成冰。
頭部的傷處傳來一陣刺痛,像是被那目光灼傷。
徐延景停在離她三步遠的地方。
這個距離,不遠不近,卻足以讓她感受到那股無形的壓迫感。
陽光被他挺拔的身形擋住一片。
“摔了一跤,”
徐延景開口,聲音不高,清朗的聲線里帶著一種少年人特有的音色。
又刻意壓平的冷靜,“倒像是把魂兒也摔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