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洛基假傳太師令,妖狐暗種詛咒根
- 玄穹征伐錄
- 趙福軍
- 3540字
- 2025-07-07 09:31:20
北海的風,裹挾著虛無黑洞消散后殘留的空間碎屑,刮在人臉上,如刀割,如蟻噬。殘存的殷商玄甲軍在冰原上重整陣型,每個人的臉上都寫滿了劫后馀生的茫然與對未來的恐懼。
聞仲獨自佇立在鎮海冰碑的殘基之上,心臟每搏動一次,鬢角便多一分霜白。那刺入心口的玄鳥翎羽是忠誠的烙印,也是催命的符咒;頭頂的渡鴉羽冠是權柄的象征,亦是墮落的??端。他閉上眼,三幅預言的景象仍在腦海中灼燒,尤其是妲己那雙穿透了帝辛與奧心臟臟的狐尾,帶著一種妖異的宿命感。
“太師!”大將軍惡來策馬奔近,鐵甲鏗鏘。他看著聞仲一夜雪白的鬢髮,與那頂詭異的鴉羽冠冕,眼中閃過一絲驚懼,但更多的是憂慮,“將士們傷亡慘重,妖化雖被鎮壓,但怨氣與寒毒侵體,軍心不穩。”
聞仲睜??眼,瞳孔深處似有金宮與玄鳥的虛影在沉浮。他點了點頭,聲音因壽元的流逝而多了一絲沙啞的疲憊:“傳我將令,全軍休整。命火頭營,將此??中收集的妖化生物幽魂結晶……熬成湯,分發給將士,以寒克寒,可解奇毒。”
惡來領命,正欲轉身,卻猛地一頓。他看著聞仲遞出令符的左手,一股說不出的怪異感涌上心頭。太師用兵如神,號令三軍,從來都是右手持符,穩如泰山。何時換了左手?
他不敢多問,接過虎符,目光掃過,心頭又是一凜。這枚虎符之上,本該有震雷之力流轉不休的“震”字神紋,此刻卻黯淡無光,死氣沉沉。
軍令如山,惡來壓下疑慮,轉身離去。他望向聞仲的背影,只見太師踏過之處,雪地潔白,竟無半點冰晶凝結。他記憶中,太師身負水德,所過之處,踏雪成冰,堅逾鋼鐵。
疑云在惡來心中瘋長。他不動聲色地執行了第一道命令,卻對第二道命令動了手腳。太師竟下令,讓重傷的將士浸泡在一處由永恒之火碎屑引燃的熔巖池中,稱能祛除體內殘留的北歐神力。惡來只讓親信將幾個無可救藥的傷兵投入其中,自己則在暗中觀察。
夜幕降臨,詭異的事情??始了。
喝下“寒毒解藥”的營帳內,最先傳出的是滿足的嘆息。那湯水入腹,化作一股暖流,驅散了北海的酷寒,讓疲憊的士兵們沉沉睡去。然而,午夜夢迴,一聲凄厲的慘叫劃破了寂靜。
惡來第一時間沖入營帳,眼前的景象讓他睚眥欲裂。一名年輕的士兵躺在榻上,渾身抽搐。他的皮膚之下,一條條血管如暴起的樹根,猙獰地扭動著,將皮膚撐得半透明。更可怖的是,那些“樹根”的表面,隱約勾勒出一張張模糊而戲謔的笑臉,正是洛基的輪廓!
“
啊——”士兵嘶吼著,皮膚寸寸龜裂,鮮血淋漓。那些暴凸的血管根須末端,竟真的??出了花苞,不,那不是花苞,而是一顆顆眼球狀的血色果實!果實的瞳孔之中,流光溢彩,映出的竟是索爾被巨蟒絞殺、奧丁被魔狼吞噬的“諸神黃昏”慘景。
“好孩子……看到未來了嗎?加入我們,你將得到永生……”妲己那銷魂蝕骨的低語,從果實中滲出,直接在注視者的腦海中響起。
一名試圖為同伴摘下果實的士兵,手指剛剛觸碰到那溫熱的眼球,果實便轟然自爆!粉紅色的毒霧彌漫??來,周圍的士兵吸入后,體內立刻傳來了同樣的、根須瘋長的恐怖癢痛!
另一邊,熔巖池旁,更是煉獄景象。那幾個浸泡過的傷兵,傷口早已癒合,但他們的骨骼之上,卻被永恒之火的碎屑烙印下了無數妖異的符文。他們雙目赤紅,已經失去了神智,只是呆呆地站立著。當一名未受傷的士兵觸碰到他們的身體時,那人竟瞬間化作一具乾尸,全身精血被吸食殆盡!這些傷愈者,已成了妲己的活體坐標,而陣亡者的尸骸,則在無人注意的角落,悄然化作光點,傳送向了遙遠的青丘。
詛咒在蔓延,比瘟疫更迅猛,比??敗更絕望。
受詛咒的士兵們,凡是他們觸碰過的兵器,都發生了異變。青銅戈的鋒刃上,長出了一對栩栩如生的狐耳紋路,每一次揮動,它不再是殺傷敵人,而是在貪婪地吸收??場上的血氣,通過一種無形聯系,反哺給萬里之外的那隻九尾妖狐。盾牌上的饕餮紋路,更是直接活了過來,那青銅巨口蠕動著,竟一口將持盾者的手臂吞了進去,盾牌表面凸起一個人形,被緩緩咀嚼,發出令人牙酸的骨骼碎裂聲。
恐慌如潮水般淹沒了整個玄甲軍大營。
“太師!”惡來雙目赤紅,沖到中軍大帳,卻看到“聞仲”正在擦拭一柄長戈,用的依然是左手。“太師,軍中妖變,皆因您的將令而起!請給末將一個解釋!”
“聞仲”緩緩抬頭,嘴角勾起一抹詭異的微笑:“解釋???場之上,生死有命,何須解釋。”
惡來心頭的疑云在此刻徹底炸??,他死死著著對方,沉聲試探道:“太師欲布《洪范九疇》大陣,不知坎水位酷寒,當以何方神獸鎮之?”
“
聞仲”輕蔑一笑:“水克火,自然是以玄武鎮之。”
“錯了!”惡來怒吼道,猛地拔出佩劍,“太師曾親口教我,兵者,詭道也!五行相生相克,亦有反道而行之時!北海寒水,其性至陰,當以白虎之金銳殺伐之氣,方能破局!你,不是太師!你是誰?”
“聞仲”臉上的笑容更盛,他拍了拍手:“不錯,不錯,總算有個不那么蠢的。”話音未落,他身形一晃,已化作洛基的模樣。與此同時,營外一聲麒麟怒吼,一頭墨麒麟沖入混亂的軍營,鐵蹄翻飛,制造著更大的混亂。但二來看得分明,那麒麟的四足之上,沒有絲毫纏繞的世界樹紋路,只是一具虛有其表的幻象!
就在全軍陷入崩潰邊緣之際,一股浩瀚而純正的雷霆威壓,從天而降。
真正的聞仲,回來了。
他滿頭白髮無風自動,鴉羽冠冕上的金絲熠熠生輝。他看著眼前這片被詛咒籠罩的營地,看著那些在痛苦中扭曲的士兵,額間的天目滲出一絲血淚。他沒有理會洛基的幻影,而是割??自己的手腕,任由混雜著著神性與詛咒的血液灑落在冰原之上。
“洪范九疇,血引溯源!”
一滴滴鮮血落在地上,并未凝固,反而像是擁有了生命,化作無數細小的血色符文,構成一座龐大的陣圖。血滴們自動兵分兩路。一路鉆入一名被感染士兵的血管,順著那猙獰的根須一路向下,在根須盡頭的眼狀花苞內,惡來清晰地看到,花苞的瞳仁中,倒映出的正是洛基那張奸計得逞的臉。另一路則滲入了那些長出狐耳的妖械之中,順著那詭異的紋路流淌,片刻之后,所有人的耳邊,都響起了摘星樓上妲己那銀鈴般的嬌笑聲。
“洛基……妲己……”聞仲的聲音冰冷如九幽之下的寒鐵。他猛地抬頭,血色陣圖的指引之力化作一道血缐,直指百里之外,一座不知何時拔地而起的孤峭冰塔。塔頂,一個與他一模一樣的“聞仲”虛影,正懸空而立,手中,握著一截纏繞著綠色光芒的樹枝。
那樹枝,聞仲再熟悉不過。在與奧丁金宮投影對撞的虛無瞬間,他不僅被奪走了壽元,更有一部分手臂的本源之力被撕裂盜走,如今,竟被洛基煉化成了一截世界樹的妖枝!
聞仲身影一閃,已至冰塔之下。
洛基的幻像在塔頂嘲諷地笑著:“太師,別來無恙?你看,我用你自己的手臂,為你的大軍準備了一份厚禮。”
塔內,是三百件被深度詛咒的妖械,而核心,正是那截由聞仲斷臂本源所化的世界樹枝。那樹枝的表面,甚至浮現出朝歌九鼎的倒影,只是每個鼎耳之上,都懸掛著一枚微縮的、被邪氣污染的雷神之錘。
“此枝,已是這片詛咒大地的陣眼,與你麾下所有將士的性命相連。”洛基的幻象撕下臉皮,露出本來的面目,“你若毀了它,三百妖械連同所有被種下根須的士兵會瞬間爆體而亡,他們的血肉將催生出一片覆蓋千里的詛咒森林。你若不毀,這妖枝便會持續吸食他們的精血,直到把他們榨乾為止。你的選擇是?”
這是一個必死的局。一個針對統帥之心的,最惡毒的雙殺陷阱。
聞仲沉默了。他看著那截本屬于自己的妖枝,看著上面纏繞的屬于妲己的粉色妖氣與屬于洛基的混沌符文,眼中閃過一絲決絕的悲愴。
他沒有選擇拆塔,也沒有選擇退卻。
他舉起了右手,那柄陪伴他一生的震雷鞭發出痛苦的嗡鳴。下一刻,他竟將震雷鞭狠狠地釘入了那截世界樹妖枝之中!
“噗——”
神鞭入體,妖枝劇烈顫抖,其內部深處,一絲沉睡的、來自軒轅黃帝的劍氣被悍然激活,發出龍吟般的怒吼,與妖氣瘋狂對撞。
“不夠!還不夠!”
聞仲嘶吼著,竟伸出左手,決絕地、硬生生地剜向自己額間的天目!他沒有將天目整個剜出,而是在其周圍的“鎮淵司命印”上,劃??了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合合著著六百商王魂力與奧丁神性的黃金血液,如巖漿般噴涌而出,澆灌在那截妖枝之上!
一時間,六百尊商王虛影在血光中顯現,他們口誦祭文,手捏巫印,如一座座太古神山,鎮壓向那狂暴的妖氣。
妖枝發出不甘的尖嘯,在兩種極致力量的撕扯下,竟猛地縮回,化作一道綠光,狠狠地植入了聞-仲空虛的右肩!血肉蠕動,骨骼錯位,那截妖枝竟以他的身體為土壤,與他強行融合成了一個詛咒的共生體!
冰塔在失去了核心后,轟然崩塌。
一片狼藉之中,妲己那嫵媚入骨的嬌笑聲,隔著虛空,清晰地傳入聞仲的耳中:
“咯咯咯……多謝太師,以身為器,為妾身……孕育這枚獨一無二的詛咒王蠱!”
聞仲踉蹌半跪在地,劇痛讓他幾乎昏厥。他低頭看去,只見自己的右肩之上,一截猙獰的、布滿盧恩符文與甲骨文的嫩芽破皮而出。嫩芽的頂端,正緩緩綻放一朵眼球狀的花苞。
而在那花苞的瞳孔深處,映出的,正是未來,妲己頭戴十二旒冕,身披九尾狐裘,登臨人、神、妖三界至高王座的加冕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