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影里，山羊胡老頭的虛影格外清晰。

他叉著腰對著白萌萌的方向，口沫橫飛地比劃著什么。

雖聽不見聲音，但那副“老子有理”的囂張氣焰隔著陰陽兩界都能感受到。

“他們…他們說什么？”蕭不凡聲音發顫。

他并未將所有過程和盤托出，而是刻意隱去了烏黑新鬼掌柜的信息。

這白萌萌很不對勁，他雖不知具體哪里不對，可敏銳的第六感瘋狂報警。

“說什么？”

白萌萌冷笑一聲，掌心一收，灰影消散。

“他們說‘道家寶鈔’是非法貨幣！還催你趕緊往地下送錢！你家復國大業，資金鏈斷了，馬上破產清算！”

蕭不凡懵了。

前有鬼掌柜稱他“世子”，

現在又冒出復國大業？大清都亡了一百年了！

復誰的國？立誰的業？

白萌萌指著墻角那堆印著“福”字的黃紙：

“天地銀行發行的‘天地通寶’是官方貨幣沒錯，

但‘道家寶鈔’也是經天庭認證、地府蓋章、三界通用的！

更具抗通脹性，極具收藏價值，三個九純度的硬通貨！”

白萌萌越說越氣，唾沫星子都快噴到蕭不凡臉上了：

“結果這幾個老棺材瓤子！仗著死了一千多年，搞‘地方保護主義’？

非說在他們那兒天地通寶才是唯一合法貨幣，

抵制道家寶鈔？還給你扣上‘使用非法貨幣’不孝的帽子？

呸！

我看他們是收了天地銀行的回扣！要么就是被你家那幫信佛的老祖宗忽悠瘸了！”

蕭不凡聽得目瞪口呆，抓著腦袋試圖捋清邏輯鏈條，

可信息量太大，他感覺自己的CPU都在冒煙。

敢情他燒紙燒出問題，

不是因為摳門買錯了紙，而是卷入了祖宗們“宗教信仰”的站隊問題？

這比陽間的商戰離譜一萬倍！

“仙…仙姑，

你的意思是：我祖宗信佛，拒收道家寶鈔，

在地下搞復國大業的千秋大夢，現在破產清算，要我燒紙支援？”

“聰明！”

白萌萌打了一個響指，一副孺子可教的模樣。

“對！就是那個放著皇帝不當、非要當和尚、最后把自己作死的梁武帝！

他在地府倒是沒餓著，但執念深得很！

仗著皇帝身份，逼著你家那幫老祖宗信佛，非要搞什么‘蕭梁正統復興’，燒錢燒得跟無底洞似的！

天地銀行那幫孫子，看準了這點，拼命給他們放高利貸！

現在好了，資金鏈斷了，就逼著你燒他們的‘合法貨幣’填窟窿，還污蔑老娘的寶鈔！”

“那…那現在？”

蕭不凡徹底蒙了，一臉祈求地看著白萌萌，他感覺事情越來越詭異。

“現在？”白萌萌獰笑一聲，眼中閃爍著“專業打假”和“維護行規”的兇光，

“敢在老娘地盤玩這套？還害得老娘背黑鍋！真當老娘減肥是吃素的？”

“仙……仙姑，我不追究了，那些都是我祖宗，我先走了……。”

“走？你往哪走？走不了一點！

老娘剛才請神送鬼、溝通陰陽，

耗費的陰德，這玩意兒金貴得很！

按陰司規矩，欠債還錢天經地義！

折算成陽間的香火錢，少說幾十萬！

你想拍拍屁股就走？老娘是誰都可以潑臟水的人嗎？

要么拜師，要么腿打斷抵賬！”“拜師？”

蕭不凡盯著白萌萌手里的棗木棍子。

棍子敲砸手心發出“啪啪”的悶響，每一下都像敲在他的心尖上。

這娘們妖邪得很，剛才看她請太爺上來，他就知道這娘們他惹不起。

“光說可不行，得有點誠意。”

誠意？蕭不凡看著那根足有他手腕粗、油光發亮、一看就揍人很疼的棍子，咽了口唾沫。

他蕭不凡，堂堂七尺男兒，威武不能屈！

“仙…師父，要…要什么誠意？磕頭？敬茶？”

他環顧這棺材鋪，除了那些玄學用品，別說茶了，連個杯子都難找。

“磕頭？俗套！”

白萌萌嗤笑一聲，手腕一抖，棍子“嗚”地一聲帶起風聲，精準指向墻角那堆黃紙，

“去！把那堆紙給我搬過來！有多少搬多少！”

“干…干嘛？”

蕭不凡一愣，不是說道家寶鈔不行嗎？這又想干什么？

“壟斷貨幣，搞到老娘頭上了？”她理直氣壯，棍子又朝蕭不凡額頭逼近一寸，

“快去！這就是你的‘投名狀’！燒了那一堆！

當著老娘…為師的面，燒給你那群不識貨的老祖宗看！”

蕭不凡看著那堆小山一樣的黃紙，頭皮發麻。

這要是燒了，祖宗們不得直接殺過來把他生吞活剝了？

“師傅…這…這會不會太刺激了點？”

蕭不凡試圖掙扎一下，討價還價是他最后的倔強。

“刺激？”便宜師父眉毛一豎，棍子“啪”地一聲狠狠砸在旁邊的棺材上，棺材蓋都跳了一下！

“那群老棺材瓤子都敢騎到我們師門頭上拉屎撒尿，斷老娘的財…咳，踐踏三界金融秩序！這事我能忍？

燒！全燒了！這就是你的‘投名狀’！”

白萌萌手里棗木棍不停糾正著蕭不凡燃紙的姿勢。

“蕭不凡，你蕭家祖上出過幾個大人物，你知道嗎？”

蕭不凡手中木棍挑著黃紙，望著天花板，努力思索。

大人物？誰？有嗎？他仔細想了想，好像還真沒有。

非要說最近最出名……“那就是無盡火域...蕭炎？”

“蕭…蕭炎？！”

白萌萌手里的棗木棍子“咔嚓”一聲，硬生生被她捏出一道裂紋！

那雙漂亮的眼睛瞪得像銅鈴，里面燃燒著足以把整個棺材鋪點著的怒火和深深的無力感。

“三十年河東！莫欺少年窮？”

蕭不凡得意地點點頭。，這瘋婆娘都知道，果然出圈。

“你腦子里除了這些，還能裝點有用的東西嗎？！比如你家祖墳埋哪兒！”

蕭不凡被她吼得縮了縮脖子，但嘴還是硬的：

“師…師父，這不能怪我啊！現在誰還研究那些老古董啊！

蕭炎多出名啊！點擊量幾百億！

我家那些老祖宗要是知道后世出了這么個牛逼人物，說不定還以他為榮呢！”

蕭不凡越說越覺得自己有理，下巴都驕傲地翹了起來。

“以他為榮？！”

便宜師父氣極反笑，手里的棍子指著蕭不凡的鼻尖直哆嗦，

“好！好得很！你祖宗蕭衍，堂堂梁武帝，放著皇帝不當，非要跑去當和尚！

還搞了個‘舍身’同泰寺的把戲，逼著文武百官湊錢把他從廟里‘贖’出來！

一次不夠，還搞了四次！國庫都快被他贖空了！

這操作，放現在叫什么？

叫非法集資！叫金融詐騙！叫薅文武百官的羊毛！”

她喘了口氣，棍子“咚”地一聲杵在地上，震得蕭不凡一哆嗦。

“結果呢？最后餓死在臺城！

你祖宗蕭道成，辛辛苦苦篡…咳，建立了南齊，結果他孫子輩就出了這么個活寶！

他倒是信得虔誠，國亡得也夠快！就這？他們恨不得爬出來掐死你這個數典忘祖的玩意兒！

再把你手機里那些小說APP都格式化嘍！”

蕭不凡被這一連串祖宗的歷史“黑料”徹底砸懵。

祖宗皇帝是個搞集資詐騙的？信佛信到亡國？這跟他想象的祖宗光輝形象差距也太大了！

他張了張嘴，努力想要反駁，卻發現腦袋空空，詞窮了。

白萌萌看著他一臉懵逼加幻滅的表情，冷笑一聲，終于圖窮匕見：

“所以！他們還想逼你信佛？門兒都沒有！

老娘偏要把你這顆歪脖子樹…不，是蕭家最后一根獨苗，給掰直嘍！

讓你天天對著三清祖師爺的畫像燒高香！用最正宗的‘三昧真火’燒最正統的‘道家寶鈔’！

氣死那群老棺材瓤子！看他們還敢不敢說老娘的寶鈔是非法貨幣！”

她越說越興奮，眼中閃爍著“報復成功”的邪惡光芒。白萌萌一把抓住蕭不凡的胳膊：

“走！徒兒！為師這就帶你去你家祖墳！現場教學！

讓你看看什么叫‘物理超度’，不，什么叫‘信仰覆蓋’！

順便…把天地銀行那群孫子違規發放給你祖宗的高利貸合同找出來，一把火燒了！

這叫…師門福利！”

蕭不凡被她拽得一個趔趄，

看著白萌萌臉上那混合著正義（自封的）、復仇（對祖宗和天地銀行）以及惡作劇得逞般的笑容，

他暗下決心，

一定要好好謀劃一個“金蟬脫殼，遠走他鄉”的美好計劃……這便宜師父，比那群祖宗還能折騰！

他還有大好人生，不能讓她這么霍霍完了！

祖宗救命啊！這里有神經病師父恐怖如斯！

“你家祖墳在哪？”

白萌萌一聲拔高的質問，嚇得蕭不凡一哆嗦。

“我不知道啊…”

他眼神飄忽了，回答像根針，把棺材鋪里剛剛燃起的“復仇火焰”氣球“噗”地一聲戳破了。

空氣死寂，只剩下黑貓打呼嚕的咕嚕聲。

“我…我應該知道嗎？”

蕭不凡縮了縮脖子，底氣不足邏輯卻依舊清晰。

“我從小在這長大，爹媽走得早，也沒人跟我說過啊！

我就知道我家戶口本上籍貫寫的是‘江北省’，具體哪個山頭…呃，墳頭…真不清楚。”

他想了想，又補充道，

“而且，現在都火葬場、公墓，誰家還留著祖墳啊？不占耕地嗎？”

“占…占耕地？！”

蕭不凡起身往后退了兩步，他看到白萌萌手里的棗木棍子又開始蠢蠢欲動，她的太陽穴在突突地跳。

白萌萌深呼吸，再深呼吸，像是努力把“清理門戶”的沖動壓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