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洗完澡，

蕭不凡拿出枕頭下的小木劍，看了看塞進枕頭下。

按著貼身放好的護身符，

心中忐忑弱了幾分。

蕭不凡躺在床上，

盯著天花板上那塊霉斑，

越看越像太爺那鞋拔子臉。

他努力撐著沉重的眼皮，短視頻里的美女漸漸沒了吸引力。

手機右上角，

時間來到了凌晨十二點。

……

“哐！哐！哐——！！！”

卷簾門砸得山響，

整條清晨冷清的喪葬一條街都回蕩著憤怒的噪音。

隔壁花圈店的老板探出頭看了一眼，又飛快地縮了回去。

“來了、來了！催命啊！！”

白萌萌尖細的嗓音帶著沒睡醒的暴躁從門縫里擠出來。

卷簾門嘩啦一聲被暴力拉起，露出她那張比蕭不凡還精彩的臉。

同樣頂著兩個濃重的黑眼圈，頭發亂得像雞窩，

身上套了件淡銀色真絲睡袍，手里還拎著個……雞毛撣子？

顯然是被吵醒后隨手抄起的“武器”。

“又是你個小癟……”

當白萌萌看清門口站著的是誰，

尤其是看清蕭不凡那張像被一百頭驢輪流踹過的，

青紫交加還帶著可疑鞋印和針眼的“俊臉”，堪比國寶的黑眼圈。

后面罵人的話硬生生卡在了喉嚨里。

那雙帶著邪氣的眼睛猛地瞪圓，手里的雞毛撣子“啪嗒”一聲掉在地上。

“嘶——”

白萌萌倒抽一口涼氣，非但沒發火，反而像是發現了什么稀世珍寶，

一個箭步竄上前，幾乎把臉貼到蕭不凡臉上，

仔細端詳著他臉上那些“祖宗愛的印記”，

嘴里嘖嘖有聲：

“哎喲喂！我的個小乖乖！

這……這效果比我想的還要可以啊！”

涂著紅指甲的手指，

碰了碰蕭不凡顴骨上一道清晰的、細長的、不知被什么東西抽出來的紅痕，

“嘖嘖，這手法，你得多不孝，

祖宗們才舍得下這狠手。

這手法，

夠專業，夠勁兒！夠復古！”

蕭不凡頂著兩個堪比熊貓的黑眼圈，

生無可戀地想著天花板上那塊形狀酷似太爺爺鞋拔子臉的霉斑。

還有昨晚“祖宗們男女混合雙打”。

這次他竟然無法和祖宗們溝通，

他不能說，不能動，只能被動挨打。

腦海里只有祖宗們東一句、西一句的咒罵。

不，是祖宗十八代車輪戰！

太太爺爺用龍頭拐杖敲他腦袋，

有祖宗拿算盤珠子崩他臉，

連他素未謀面、據說是個大家閨秀的曾曾祖母，

都用繡花鞋精準地踢了他屁股好幾下！

“移除族譜？老子稀罕？！”

蕭不凡對著白萌萌怒吼，

聲音沙啞，

“有本事顯個靈，

把族譜拍我臉上！

我倒要看看是哪路神仙這么不講武德！”

褲兜里的桃木劍依舊硌得慌。

他抽出來，想起昨天花十塊錢重金買這玩意兒時，

白萌萌那副嘴臉還沒今天這么丑陋！

牛皮吹得震天響，號稱“百年雷擊木，鬼王見了都繞道”。

結果呢？

老祖宗們揍他的時候，這劍安靜得像根燒火棍！

“騙子！奸商！退錢！”

蕭不凡惡狠狠地把桃木劍往地上一摜。

“退錢……？”

一張十元錢紙幣輕飄飄地砸在蕭不凡臉上，

又慢悠悠地滑落，像一片嘲諷的落葉。

蕭不凡盯著白萌萌那張幸災樂禍的臉，牙齒咬的咯咯作響。

空氣里彌漫著線香的甜膩氣味，混合著清晨的清冷。

“退錢可以，不過……”

白萌萌話鋒一轉，

“能讓這么多祖宗發怒，不惜上來揍你，

你得多大逆不道？你難道不想知道為什么？

還是想一直過這種過日子？”

白萌萌滿臉八卦托著下巴靠近蕭不凡，嘴都笑歪了。

蕭不凡心里咒罵著奸商、惡婆娘。

彎腰撿起那十元錢。

氣歸氣，但人不能和錢置氣。

“仙…仙姑？”

蕭不凡的聲音劈叉，一半是氣的，一半是嚇的。

這女人不僅知道他挨揍，還知道是因為“不孝”，

還是提前知道是祖宗們的車輪混合爽打？

她到底是賣棺材的還是兼職閻王殿戶籍科的？

“我聽你說的燒的啊！

您當時指著那疊黃紙說‘新到的高檔貨，祖宗用了都說好’！

怎么現在成了道家寶鈔，

害我挨揍？這不是坑人嗎？！”

他越說越激動，揮舞著那柄裂開的桃木劍，

指向墻角堆著的黃紙，

“還有這破劍！

十塊錢！我一天的飯錢！

你這是詐騙！

我要去消費者協會告…呃…”

蕭不凡看著女人懷里的黑貓，不知何時抬起了頭，

幽綠的豎瞳盯著他，瞳孔深處仿佛有幽綠的鬼火在跳動。

“喵嗚——”

黑貓拖長了調子叫了一聲，聲音不大

帶著一種詭異的感覺，

很像人。

蕭不凡將告字咽了回去，手里的桃木劍差點又掉了。

白萌萌終于舍得把目光從他臉上移開，

原本暴怒的眸子，

里面沒了怒氣波瀾，

只剩下莫名的興奮和笑意。

“哦？

不讓用道家寶鈔，有意思。

老娘還真得想問問，

你家祖宗吃了熊心豹子膽，敢說這話。”

女人像是來了興趣，

她拍了拍懷里的黑貓。

黑貓叫了一聲，慵懶的跳到旁邊桌子上趴下，瞇上了眼。

“對！

我也覺得大膽，

都說祖宗保佑，

哪有老祖宗沒事折騰一個五代單轉，

三十多歲的大齡單身青年后代的？

應該保佑我發財才對......

“別扯沒用的，

老娘讓你見識見識真本事。

姓名！生辰八字！

敢拒絕老娘的黃紙，老娘不發威，

真當老娘不減肥只吃飯？”

“蕭不凡？

丁卯年、丙午月、戊戌日、庚申時？”

白萌萌指肚按著那張寫著八字的黃紙，眉頭皺得能夾死蒼蠅。

她嘴里念念有詞，手指掐算得飛快，指甲在柜臺上刮出刺耳的“滋啦”聲，

聽得蕭不凡頭皮發麻，感覺她不是在算卦，是在給棺材拋光。

“仙…仙姑？算出啥了？”

蕭不凡小心翼翼地問，心里直打鼓。

他總覺得這女人下一秒就會拍案而起，

怒斥他“八字太衰，克祖宗”，然后加收一筆“命理咨詢費”。

白萌萌沒理他，掐算的動作越來越快，臉色也越來越黑。

她猛地一拍柜臺！

嚇得蕭不凡一激靈。

“砰！”

柜臺上的線香筒都跳了起來。

趴在桌上的黑貓懶洋洋地掀開一只眼皮，

瞥了白萌萌一眼，又事不關己地合上了。

“反了天了！”

白萌萌怒目圓睜，聲音拔高八度，

“好你個蕭家老祖宗！

一群死了幾百年的老棺材瓤子，

擱這兒玩‘宗教戰爭’呢？！”

蕭不凡嚇得一哆嗦：“宗…宗教戰爭？”

這詞兒聽著就高端，跟他五塊錢的黃紙完全不搭啊！

白萌萌一把抓起那張寫著蕭不凡八字的黃紙，

指尖冒出一縷幽藍色的火苗瞬間將黃紙點燃。

蕭不凡盯著那燃燒的黃紙，

汗從尾巴根開始升起，這娘們比他祖宗們邪門多了。

紙灰沒有飄散，

反而在她掌心凝成一團扭曲跳動的灰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