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滿撐著傘站在雪地里，手中的?？饷嬉呀洷凰蟮梦⑽⒕砥稹＿h處便利店的暖黃色燈光灑在積雪上，像一層薄薄的金箔，泛著柔和又冷清的光。她的目光不自覺地掃向二樓那扇窗戶——程野剛才凝視的方向。那里空無一物，只有玻璃反射出冷冽的夜色，仿佛連空氣都被凍住了。

“到底是什么讓你那么在意？”她低聲自語，聲音剛出口就被寒風撕碎，散落在無人聽見的寂靜中。

---

第二天清晨，教室里的暖氣緩緩升騰，霧氣般籠罩在每個人的頭頂。林小滿卻感覺不到多少溫暖。她的視線落在程野的座位上，他今天戴了一頂深藍色的毛線帽，針腳歪歪扭扭，顯然不是機器織就的成品。幾個男生圍著他嬉笑打趣，有人伸手去拽他的帽檐，“哎喲，這審美也太土了吧！”

程野沒有還手，只是平靜地扶正帽子，眼神飄向窗外。那一瞬間，他的側臉透著一種難以言喻的疏離感，像是從這個喧鬧的空間抽離了出去，獨自存在于另一個無聲的世界。

林小滿的手指輕輕摩挲著書包拉鏈，掌心傳來粗糙的觸感。昨晚看到的?？恼隆⒊桃白⒁暤拇皯簦约按丝趟聊哪?，這些細節串聯在一起，讓她隱約覺得事情并不簡單。更讓她無法忽視的是，自己抽屜里藏著的一頂同款紅帽子——上周路過一家毛線店時鬼使神差買下的。它安靜地躺在那里，卻像一塊燒紅的炭，灼得她掌心發燙。

---

“喂，你們別欺負人啊。”周雯突然插進人群，雙手抱胸，語氣帶著幾分挑釁，“再說了，這種手工的東西現在可是潮流呢?！?

“潮流？”一個男生嗤笑，“那你倒是解釋一下，為什么只有他一個人敢戴？”

話音剛落，周圍響起一陣哄笑聲。林小滿攥緊了書包帶，喉嚨像是堵住了一樣。她知道，如果繼續這樣下去，程野可能會更加孤立。可她又該如何開口？公開維護他，會不會顯得太過刻意？

就在這時，周雯轉過頭沖她擠眉弄眼，“哎，小滿，你不是也有類似的帽子嗎？拿出來給大家看看唄！”

教室里的目光齊刷刷地投向林小滿，她愣了一下，隨即迅速低下頭假裝翻找課本。然而，當她再次抬起頭時，動作卻變得堅定。她從書包里拿出那頂紅帽子，毫不猶豫地戴在頭上，對上程野的目光時，她努力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

“怎么樣？好看嗎？”她故作輕松地問了一句，聲音不大，卻足以讓所有人聽見。

教室里瞬間安靜下來，所有人都盯著她和程野。程野的耳尖微微發紅，但他很快垂下眼簾，嘴角勾起一抹若有似無的笑容?！班?，挺好看的。”

---

放學鈴響后，程野一路追到走廊盡頭，抓住了林小滿的書包帶。他的聲音低沉而急促，“跟我去見個人?！?

林小滿怔住了，看著他認真得近乎嚴肅的表情，點了點頭。

醫院消毒水的氣味撲鼻而來，程野的腳步在一間病房前停下。透過半開的門，林小滿看到一位白發蒼蒼的老人正靠坐在床頭，手里拿著一本泛黃的相冊。陽光透過窗簾灑進來，在地板上形成斑駁的光影。

“外婆，我來了?！背桃巴崎_門，嗓音溫柔得不像平時的他。

老人抬起頭，渾濁的眼睛里閃過一絲亮光。她伸出手，顫巍巍地指向兩人交疊的身影，“阿萍，你終于肯來見我了……還有你，阿偉，這么多年，你們總算回來了。”

程野的身體明顯僵硬了一下，隨即蹲下身握住老人的手，輕聲說：“外婆，是我，程野。”

老人似乎并沒有聽清，只是喃喃自語，“1943年的春天，我們約好了要一起去放風箏，可后來……后來……”她的眼眶濕潤了，顫抖的手指摸索著床頭柜上的照片。

林小滿順著她的目光看去，發現那是一張泛黃的老照片，上面是一對年輕男女并肩站立的身影。女孩戴著藍帽子，笑容明媚；男孩則穿著整潔的襯衫，目光溫柔。照片背面寫著幾個褪色的字：**“致永遠的阿萍，愿我們的春天永不結束?！?*

---

“外婆，您累了，先休息吧?！背桃暗穆曇舻偷脦缀趼牪灰姡鲋先颂上?，替她掖好被角。轉身時，他的臉色異常蒼白。

走出病房后，林小滿忍不住問：“她為什么會把我們認成別人？”

程野停頓了一會兒，才緩緩開口，“那是我的外公外婆。他們年輕時是戀人，但外公在戰爭中犧牲了。外婆一直沒能走出來，每次發病都會把我和小時候的朋友當成他們?！?

“所以你才會……”林小滿頓住了，腦海中浮現出那頂深藍色的毛線帽。

“嗯，這是我第一次見到外婆親手織的東西。外公去世后，她再也沒有碰過針線，直到去年冬天，她忽然開始織這些帽子。”程野苦笑了一聲，“其實我知道，這是她試圖彌補什么的方式?！?

林小滿的心猛地一揪，她終于明白了程野為何寧愿忍受嘲笑也不愿摘下那頂帽子。它承載的不僅是外婆的情感，還有他對家族往事的某種執念。

---

回家的路上，雪已經停了，街道兩旁的路燈將積雪照得晶瑩剔透。林小滿看著程野略顯疲憊的側臉，突然感到一陣心疼。她試探性地問：“那你呢？你害怕承諾嗎？”

程野的腳步頓了一下，隨即搖了搖頭，“不是害怕，而是……不想隨便辜負誰?！?

“比如我？”林小滿脫口而出，隨即意識到自己的唐突，慌忙低下頭。

程野停下腳步，轉過身直視她的眼睛，“林小滿，你知道嗎？有時候，我真的很羨慕那些可以輕易說出喜歡的人。但我做不到，因為我怕一旦說出口，就會毀掉我們之間的一切?！?

林小滿愣住了，胸口涌上一股酸澀的感覺。她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說什么。

程野笑了笑，伸手揉了揉她的頭發，“走吧，天快黑了?！?

兩人繼續往前走，街燈的光芒拉長了他們的影子。就在林小滿以為話題就此結束時，程野突然說道：“不過，如果有一天，我真的準備好了，你會愿意等我嗎？”

林小滿的心跳漏了一拍，她抬起頭，迎上他略帶期待的眼神，輕聲答道：“好?！?

風拂過臉頰，帶來初春的氣息。林小滿望著遠處閃爍的霓虹燈，腦海中卻始終縈繞著那個問題——程野究竟需要多久才能準備好？而她，又能等多久？

與此同時，醫院病房里，老人緩緩睜開眼睛，盯著床頭柜上的照片，嘴角露出一絲神秘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