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滿的手指還在抖，像是被風掠過的枯枝。掌心里那張紙條早已皺成一團，邊緣微微發毛。她的目光落在手機屏幕上，那條未讀信息像是一塊沉入水底的石頭，表面平靜，卻攪得她胸口翻涌不止。窗外的晨光薄得像紗，體育館的方向隱約傳來籃球撞擊地板的聲音，一下，又一下，帶著某種執著的韻律。程野總是這樣，情緒一上頭，就用訓練填滿所有空白。

深吸了一口氣，涼意順著鼻腔滑進肺里。她把紙條塞進口袋，順手抓起他昨天落在教室里的外套——黑色運動服上還殘留著他慣用的薄荷香氛味道。這味道熟悉得讓人心酸，仿佛每一次靠近，都像是闖入了一個只屬于他的世界。她咬了咬唇，最終還是決定去籃球館看看。

推開籃球館厚重的鐵門時，鞋底與地面摩擦發出輕微的“吱呀”聲，但這點動靜根本掩蓋不住場內激烈的攻防節奏。金屬看臺隨著球員的動作微微震顫，空氣中混雜著汗水和灰塵的味道，黏膩而真實。林小滿站在陰影里，目光不自覺地追隨著那個熟悉的身影。他穿著白色背心，額前的碎發被汗水浸濕，貼在皮膚上顯得狼狽，卻又透著一股難以忽視的張力。

“第七次。”她低聲數著自己偷瞄的次數，嘴角忍不住勾起一絲弧度。但下一秒，笑容凝固了。

對方球員突然加速沖向籃筐，肘部高高揚起，直接撞向程野的肋間。一聲悶哼劃破空氣，她的心猛地一沉，幾乎是本能地沖下了臺階。飛揚的塵土中，她看到程野迅速轉身，將她擋在身后。他的后背肌肉繃緊得像一張拉滿的弓，手掌牢牢扣住她的手腕，仿佛生怕她會受傷。

“別動。”他的聲音低啞而短促，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感。

林小滿怔住了，抬頭看向他的側臉。他的表情冷峻得近乎殘酷，眼神專注得像是在面對一場生死較量。她從未見過這樣的程野——不是溫柔耐心的那個同桌，也不是陽光開朗的校草，而是此刻這個渾身散發著危險氣息的男人。

“你沒事吧？”她小聲問道，聲音因為緊張而有些發抖。

“閉嘴，待在我后面。”他沒有回頭，只是稍微加重了握住她手腕的力度。掌心的溫度透過校服灼燒著她的皮膚，但這股熱度卻讓她莫名安心。

就在這一瞬間，對方球員似乎意識到自己的動作太過明顯，慌亂地后退了一步。他的學生證從口袋里滑落，掉在兩人腳邊，翻開了一頁。林小滿的目光掃過去，瞳孔驟然收縮。

“等等……”她蹲下身，撿起那張證件，指尖微微顫抖。上面“學生會紀檢部”的鋼印映入眼簾，而更讓她震驚的是，那行字跡——工整、冷硬，與之前篡改她志愿表上的筆跡如出一轍。

“你認識他？”程野察覺到她的異樣，壓低聲音問。

林小滿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喉嚨像是被什么東西堵住了。“他是……初中時候經常欺負我的人。”她終于開口，聲音細若蚊吟。

程野的身體明顯僵了一下，隨即緩緩松開她的手腕。他彎腰拾起籃球，漫不經心地拍了幾下，目光卻鎖定在對方球員臉上。“原來如此。”他說得很輕，但語氣里透著一股冰冷的鋒利，“難怪。”

對方顯然也注意到了這邊的動靜，惡狠狠地瞪了他們一眼，眼神里充滿了警告和威脅。林小滿下意識地往程野身后縮了縮，卻被他伸手攔住。

“不用怕。”他低聲說道，語氣篤定得像是在宣誓，“有我在。”

這句話像是一顆石子投入湖面，激起層層波瀾。林小滿的心跳漏了一拍，腦海中浮現出無數片段：初中的玻璃窗碎片、那次暴雨天遞來的傘、還有昨晚那段誤發的語音……每一個細節都在提醒她，程野的存在早已滲透進她的生活，成為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程野……”她猶豫著喊了他的名字，想要說些什么，卻發現自己根本不知道該從何說起。

“先離開這里。”他打斷了她的話，將籃球隨意丟給旁邊的人，拉著她朝門口走去。他的步伐很快，手心仍然殘留著些許汗意，但卻穩得讓人安心。

走出籃球館的時候，晨光終于穿透云層灑下來，照亮了兩人的影子。林小滿低頭看著他們交疊的影子，忽然覺得胸口某處柔軟的地方悄然融化開來。她抿了抿唇，試圖掩飾住內心的悸動。

“喂，你的外套。”她舉起手中的運動服，故意岔開話題。

“哦，謝謝。”他接過外套披在肩上，瞥了她一眼，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無的笑意，“怎么，特意送來的？”

“才不是！”她立刻反駁，臉頰卻不爭氣地泛紅，“只是……剛好路過而已。”

“剛好路過？”他挑了挑眉，語氣里帶著幾分調侃，“那你為什么知道我在這里？”

林小滿一時語塞，只能狠狠瞪了他一眼，“誰讓你總喜歡做這種顯而易見的事情！每天早上跑圈、中午練習投籃、晚上打球……你以為我不知道嗎？”

程野愣了一下，隨即笑了起來，笑聲清澈得像是一陣春風。“所以，你一直在觀察我？”

“誰、誰觀察你了！”她結結巴巴地否認，耳根卻紅得像煮熟的蝦子。

兩人之間的氣氛漸漸輕松下來，剛才的緊張感也隨之消散。然而就在這個時候，程野的表情突然變得嚴肅起來。他停下腳步，盯著她的眼睛，像是在斟酌什么重要的事情。

“小滿，”他緩緩開口，語氣認真得讓人不敢忽視，“關于昨晚的語音……”

林小滿的心猛地一緊，手指不自覺地抓緊了衣角。她以為他會解釋，或者干脆裝作什么都沒發生過，但沒想到他竟然主動提起了這件事。

“其實，我想說的是……”他頓了頓，似乎在尋找合適的措辭，“從初中的玻璃窗開始，我就……”

話還沒說完，遠處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一個戴著學生會徽章的男生匆匆跑過來，神色慌張地對程野說道：“程野學長，教練找你，說是有點緊急的事情。”

程野皺了皺眉，看了林小滿一眼，眼中閃過一絲復雜的情緒。“等一下再繼續。”他說完，轉身跟著那人離開了。

林小滿站在原地，心跳如擂鼓般狂跳不止。她望著他的背影，腦海中不斷回放他剛才未說完的話。從初中的玻璃窗開始……他到底想說什么？

與此同時，籃球館內，那個惡意犯規的球員正冷冷地看著她的方向，嘴角揚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