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雨季剛過,空氣里還飄著若有若無的潮氣。那天下午,我和林小雨踩著青石板路在老城區閑逛,墻根下的爬山虎吸飽了雨水,葉子綠得發亮。轉角處新開了家面包店,剛出爐的法棍香氣混著隔壁茶館飄來的龍井味,在溫熱的風里纏綿。
“玩真心話大冒險吧!“林小雨突然停在一株百年槐樹下,馬尾辮隨著動作晃出活潑的弧度,指甲上新做的郁金香美甲輕輕戳著我的肩膀,“上次玩還是剛上初中呢。“她眼睛亮晶晶的,讓我想起晚自習后,我們躲在操場角落玩這個游戲,被教導主任的手電筒光束追著跑的狼狽模樣。
我伸手撥弄垂下來的槐樹枝,葉片在指間沙沙作響:“行啊,不過輸家可不許耍賴。“話音剛落,遠處傳來賣麥芽糖的吆喝聲,悠長的尾音被風揉碎在巷弄里。
暮色像打翻的墨水瓶,慢慢浸透了天空。我蜷在沙發里時,微信提示音響成一片。點開閨蜜群,滿屏都是表情包轟炸,沈幼楚甚至發了個“賭神“的動圖,戴著墨鏡甩牌的樣子威風凜凜。
“三局兩勝制!“林小雨清清嗓子,“輸家接受終極懲罰——我隨機推送一個好友,必須去加!“群里瞬間炸開了鍋,有人發哭泣表情,有人發加油打氣的拳頭。我盯著屏幕,想起上次玩大冒險被迫給陌生人送糖果的社死經歷,心里默默祈禱好運降臨。
第一輪猜拳,我僥幸勝出,看著阿寧紅著臉承認自己暗戀隔壁部門男生時,完全沒料到厄運正在逼近。第三輪,當我的剪刀遇上林小雨的布,整個群瞬間沸騰起來。“我早準備好了!“林小雨發了個壞笑的表情,緊接著彈出一個微信號。
我盯著“清風“兩個字,頭像里的海浪翻涌著白色浪花,仿佛要沖出屏幕。驗證消息發送后,我攥著手機的手心沁出薄汗,連電視里正在播放的綜藝笑聲都變得模糊不清。五分鐘過去,對話框依舊安靜,我把手機倒扣在腿上,強迫自己去廚房倒了杯水。
再回來時,屏幕亮起新消息。“你好,林小雨的朋友,有什么事嗎?“短短一行字,卻讓我對著屏幕發愣許久。手指在鍵盤上懸停良久,我盯著他的頭像,突然想起下午路過書店看到的攝影集:“你頭像的拍得很有層次感,是用慢門拍的嗎?“
對話框顯示“對方正在輸入“,又消失,如此反復三次。正當我懊悔自己的開場白是不是太奇怪時,消息來了:“眼力不錯。是我們去爬青龍山的時候拍的,凌晨四點爬起來,結果發現三腳架忘帶了。“
就這樣,我們從拍攝技巧聊到晨昏線原理,從凌晨一點聊到窗外泛起魚肚白。他說他喜歡拍攝一些美景,缺喜歡蹲在街邊的角落,不那么引人注目;當第一縷陽光爬上窗臺時,我盯著聊天記錄里近百條消息,發現這個陌生人比現實中的許多朋友更懂我的學習困惑。
此后的日子,我們的聊天記錄成了獨特的生活日志。他會在路過百年老巷時,發來青瓦白墻的照片,配文“像不像你說的水墨畫“;我試了新菜譜,拍照發給他,總能收到專業級別的擺盤建議。有次暴雨被困在地鐵站,發了條無奈的朋友圈,半小時后竟收到他發來的附近咖啡店推薦,附帶一句“二樓靠窗位置信號好“。
秋分那天,他發來一段視頻。鏡頭掠過金黃的麥田,最后定格在一棵歪脖子樹上,樹杈間掛著個歪歪扭扭的鳥窩。“今天路過鄉下拍到的,“消息框彈出新內容,“突然想起你說想做自由的飛鳥。“我盯著搖晃的鳥窩,窗外的銀杏葉正巧撲簌簌落在窗臺。
我們開始分享彼此的生活碎片:他拍到沙漠里罕見的藍月亮,會第一時間發來延時攝影;我在美術館遇到喜歡的畫作,也會用手機慢慢掃過每一處筆觸。聊天界面的背景圖,不知何時從默認的灰色,換成了他拍的洱海晨霧。
直到初雪那天,我因為沒寫作業在學校留校到很晚。手機突然震動,他發來一段音頻:窸窸窣的翻書聲后,是輕柔的吉他旋律,間或夾雜著海浪拍打礁石的回音。“,“他說,“大海的回音,分你一半。“我戴著耳機,看著窗外的雪片在路燈下盤旋,突然覺得這個未曾謀面的人,已經在時光里悄然織就了一張溫柔的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