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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烽火照杭城

  • 穿越大明1566
  • 淺意味
  • 8054字
  • 2025-06-29 06:29:52

第7章烽火照杭城

杭州城在燃燒。七大鹽倉騰起的黑煙如猙獰的巨蟒,纏繞著這座江南明珠的天空,將白晝染成壓抑的黃昏。街道上,混亂未息。潰散的倭寇、趁火打劫的地痞、惶恐奔逃的百姓、以及零星抵抗的官兵,交織成一幅末日圖景。

盧卿越緊咬牙關,每一次足尖點在滾燙的瓦礫或濕滑的墻頭,右腹那被折斷的箭桿都像毒蛇般噬咬著她。失血帶來的眩暈感陣陣襲來,眼前景物時而模糊。她強提一口內息,壓下喉頭的腥甜,白袍早已被血污和煙灰浸染得看不出本色,唯有手中那柄精鋼陌刀,依舊閃爍著冰冷的殺意。

身后,幾名如鬣狗般尾隨的倭寇,被她利用復雜巷弄和燃燒的障礙物暫時甩開。她必須快!周衡還在閘樓吸引火力,而更重要的,是弟弟盧啟(字:恒越)生死未卜!

憑著對杭州城地下脈絡的熟悉,她七拐八繞,終于閃入一處看似廢棄的米行后院。有節奏地叩擊后墻三下,再兩下。暗門無聲滑開,一股濃重的藥味和緊張氣氛撲面而來。這里是杭州錦衣衛一處隱秘的聯絡點,也是抗倭義士的臨時集結地。

“盧千戶!”暗樁首領陳百戶一眼認出狼狽不堪的盧卿越,大驚失色,連忙上前攙扶。

盧卿越推開他的手,背脊挺得筆直,聲音嘶啞卻帶著不容置疑的穿透力:“聽好!嚴世蕃通倭!勾結薩摩藩島主!鑿沉運河總督船隊,毒殺鹽吏,以毒米誘使灶戶暴動,意圖借機屠城,掩蓋其貪腐鹽稅、倒賣國之重器之罪!證據在此!”她顫抖著從懷中取出那半塊冰冷的薩摩藩銅符和浸濕卻堅韌的運河秘道圖殘片,塞入陳百戶手中。

“此二物,連同閘樓血戰親歷者周衡周大人的證詞,必須即刻八百里加急,呈送京城!收件人…”她急促地報出一個名字(如徐階或可信王爺),“同時,立刻組織城內所有可用之兵:一、肅清殘敵,重點控制運河樞紐,防止倭船再入!二、撲救鹽倉大火,那是杭州命脈!三、保護聚集的灶戶,他們是受害者!四…”她氣息陡然急促,眼前發黑,強撐著最后一絲清明,“務必…務必找到我弟盧啟(字:恒越)!他被囚于鹽運司黑牢!他是重要人證,知曉部分鹽引賬冊去向!”

“盧啟公子?”陳百戶面露難色,“城破混亂,黑牢位置隱秘,尚未尋得。但已加派人手搜尋…”

盧卿越眼中瞬間盈滿了深切的憂慮和自責。恒越…她深入江南的初衷之一…她這個姐姐,終究是沒能護他周全…這念頭如刀絞心。但下一刻,堅毅重新取代了軟弱:“活要見人!死…要見尸!務必找到他!”命令擲地有聲。

話音未落,再也支撐不住的身體軟軟倒下。昏迷前,唇間溢出的最后一絲微弱氣音,是刻骨銘心的兩個字:“恒…越…”

運河閘樓上,周衡背靠著燒焦扭曲的船板殘骸,劇烈喘息。腳下的運河水依舊泛著幽藍的磷光,漂浮著殘肢斷木。幾具被他用短匕格殺的倭寇尸體,正緩緩沉入這詭異的色彩中。

左掌心傳來一陣微弱卻清晰的灼熱刺痛,如同被細針扎了一下。周衡猛地抬頭,望向盧卿越離去的方向,心驟然揪緊。不是戰斗的爆發感,而是一種…衰弱的信號?她出事了?傷情惡化了?焦灼如同毒藤纏繞住心臟,讓他坐立難安。他甚至能模糊地“感覺”到一種冰冷的、被拖拽的虛弱感,仿佛源自靈魂的鏈接。這胎記…竟真能感應她的狀態?

這感應非但沒有帶來安慰,反而讓他更加憂心如焚。他必須守住這里!吸引盡可能多的敵人,為她爭取時間!也為…她心心念念的弟弟爭取生機!(“恒越”這個名字,隨著盧卿越昏迷前的低語,已深深刻入周衡腦海)。

目光掃過城內,幾處原本混亂的火場邊緣,似乎開始出現有組織的撲救跡象,隱約的喊殺聲也變得更有章法。周衡精神一振!盧卿越的信息,很可能送到了!援軍正在組織!

但危機并未遠離。他敏銳地觀察到,更多鬼祟的身影正從燃燒的街區和混亂的水域,向著閘樓方向集結。有倭寇,也有穿著雜亂但眼神兇狠的亡命徒——顯然是嚴黨收買的爪牙。他們像嗅到血腥的鯊魚,目標明確:拿下這個頑固的據點,清除最后的釘子!

周衡眼神冰冷,強壓下肩胛撕裂般的疼痛和因感應盧卿越狀態而帶來的心緒不寧。他環顧閘樓殘骸這片不大的戰場,軍工思維飛速運轉。

“拆!”他低喝一聲,命令身邊僅存的幾名在閘樓戰斗中被卷入的、尚能行動的官兵和義士。眾人合力,將浪速丸殘骸上還算完好的硬木船板拆下,利用絞盤殘存的精鋼構件和沉重的鐵錨鏈,快速構筑起一道簡易的胸墻掩體。他又收集起散落的鐵釘、碎鐵片,甚至從未完全浸濕的火藥桶里小心刮下些許火藥。

他的目光落在被盧卿越陌刀劈裂的巨大絞盤齒輪上,一個靈感閃現!利用齒輪的凹槽和殘余的堅韌帆索,配合拆下的硬木杠桿,他快速組裝出三具極其簡陋的、類似“火廂車”原理的拋射裝置。彈藥?遍地都是!燃燒的鹽晶碎塊被收集起來,混合著從倭寇尸體上搜刮出的硫磺粉、火油浸透的布條,甚至他還想起鹽吏尸體上沾著的赤色粉末(火浣布碎屑與硫磺混合物),也撒入一些增加燃燒烈度。

“裝填!”周衡親自校準著粗陋的“炮口”。

敵人發起了進攻!數十名倭寇和亡命徒嚎叫著,涉水或攀爬殘骸,撲向閘樓!

“放!”周衡一聲令下。點燃的混合燃燒物被簡陋的裝置奮力拋出!雖然射程不遠,準頭也差,但在如此密集的沖鋒和狹窄的空間里,效果驚人!

“轟!嗤啦——!”

燃燒的鹽塊和油布混合物在人群中炸開、濺落!幽藍與赤紅的火焰瞬間吞噬了數人,硫磺燃燒的毒煙更是讓進攻者嗆咳不止,陣型大亂!碎鐵片如同致命的霰彈,呼嘯著造成二次殺傷!

“殺!”周衡趁機躍出掩體,陌刀在手,如同猛虎下山!他肩傷限制了右臂力量,但左臂在胎記那持續溫熱(似乎也因他的戰意而有所增強)的支撐下,依舊爆發出強悍的戰斗力!刀光過處,殘肢斷臂紛飛!他利用地形,在殘骸間騰挪,將簡陋的“火廂車”與個人勇武結合,竟生生打退了敵人第一波兇猛的進攻!

然而,敵人數量遠超想象。第二波、第三波攻擊接踵而至!周衡身邊的同伴不斷倒下,他自己也添了幾處新傷,體力飛速流逝。一次險之又險的格擋后,他被震得踉蹌后退,三名倭寇的刀鋒已近在咫尺!

危急關頭,一股狂暴的力量感再次從左掌心胎記涌出!他幾乎下意識地就要催動它!但瞬間,劇烈的頭痛和視野邊緣的黑色斑點猛地襲來——比上次在殘骸搏殺時更強烈的反噬感!他悶哼一聲,強行壓下了這股沖動!依賴外力,代價太大!盧卿越的警告在耳邊回響!

他憑借戰斗本能和技巧,一個狼狽的翻滾避開致命刀鋒,反手抓起一把燃燒的碎木,狠狠砸向一名倭寇面門!慘叫聲中,他趁機揮刀斬斷另一名倭寇的腳踝!第三名倭寇被旁邊一名重傷的義士拼死抱住,周衡一刀刺穿其背心!

戰斗慘烈異常,閘樓搖搖欲墜。周衡拄著刀喘息,汗水混著血水從額頭流下。就在他感到力竭,敵人再次逼近時——

“殺啊——!”震天的喊殺聲從城內方向傳來!一支數百人的隊伍,打著官兵和義軍的旗幟,如同洪流般沖殺過來!領頭的正是陳百戶!

援軍到了!盧卿越成功了!

內外夾擊之下,圍攻閘樓的殘敵迅速崩潰、被殲或被俘。

周衡顧不上喘息,目光急切地在援軍中搜尋。當看到幾名錦衣衛小心抬著一個擔架,上面躺著昏迷不醒、臉色慘白的盧卿越時,他的心猛地一沉!他幾步沖過去,半跪在擔架旁。

“盧千戶傷勢過重,箭傷崩裂,失血過多,高燒不退…”陳百戶語氣沉重。

周衡二話不說,小心地將盧卿越從擔架上抱起,讓她伏在自己寬闊但同樣傷痕累累的后背上。熟悉的冰冷觸感和微弱氣息讓他心頭發緊。他嘗試著將左掌心那溫熱的胎記暖流,更加溫和、持續地渡入盧卿越體內,希望能穩住她流逝的生命力。

“周大人,城內大部殘敵已肅清,但鹽運司附近還有一股嚴黨死士和倭寇高手負隅頑抗,火力很猛!”陳百戶匯報道。

就在這時,背上的盧卿越似乎被周衡渡入的暖流刺激,發出一聲微弱的呻吟,睫毛顫動,竟緩緩睜開了眼。意識尚未完全清醒,但“鹽運司”三個字仿佛觸動了她的神經。

“鹽…運司…”她聲音細若游絲,卻帶著刻骨的焦急,“西…西跨院…假山…地窖…黑牢…字:恒越…可能…”她用盡力氣,斷斷續續地吐出關鍵位置信息!

周衡精神一振!恒越!盧啟可能就被關在那附近!“明白!你撐住!”他沉聲道,眼神銳利如刀,“目標,鹽運司頑抗據點!拿下它,救人!”

周衡背負著盧卿越,如同背負著不容有失的珍寶,率領士氣高昂的援軍,向鹽運司方向殺去!盧卿越伏在他背上,雖然虛弱,但強打精神,憑著對地形的熟悉和對危險的直覺,在他耳邊低語指點:

“前…左轉…小巷有伏…弩手在…右側閣樓…”

“避開…正門…側墻…有暗門…薄弱…”

她的指引精準無比,讓隊伍避開了數次埋伏,以最小的代價迅速逼近了鹽運司西跨院。

這里果然成了最后的堡壘!數十名裝備精良、眼神瘋狂的嚴府死士,以及七八名身手矯健、刀法詭異的薩摩武士,依托著假山、亭臺和堅固的房屋,進行著絕望而兇狠的抵抗!箭矢如雨,火銃轟鳴!

“攻!”周衡將盧卿越安置在一處相對安全的掩體后,由幾名錦衣衛保護,自己則擎起陌刀,身先士卒!他不再單純依賴胎記的蠻力,而是將胎記帶來的微妙感知(對氣流、對危險的預判)與自身苦練的刀法、戰場經驗結合,刀勢更加圓融,也更加致命!陌刀在他手中化作一道銀龍,所向披靡!

激戰中,一名薩摩武士頭目看出周衡是核心,刀光如電,直取他背負盧卿越時露出的破綻!周衡回刀格擋已慢半分!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掩體后的盧卿越瞳孔一縮,拼盡最后力氣,指尖一枚金針無聲射出!

“嗤!”金針精準地射入那武士持刀手腕的穴道!武士動作瞬間一滯!周衡豈會放過這機會?陌刀如雷霆般橫掃而過,將其攔腰斬斷!

戰斗進入白熱化。周衡為了替盧卿越擋開一支冷箭,肩胛舊傷被狠狠撞擊,痛徹心扉!盧卿越見狀,不顧自身,摸出身上最后一枚信號煙花,奮力拉響!

“咻——嘭!”

絢爛的煙花在血色黃昏中炸開!更多在附近清剿的援軍看到信號,蜂擁而至!

里應外合之下,頑抗之敵終于被徹底殲滅!在清理戰場時,一名官兵無意中觸動了假山一處隱蔽的機關!

“嘎吱——”假山底部,一道沉重的石門緩緩滑開,露出向下延伸、陰森潮濕的階梯!濃重的血腥和腐臭味撲面而來!

“黑牢!”眾人驚呼。

周衡心中一緊,顧不上傷痛,搶步沖入地牢!昏暗的火把光芒下,牢房內一片狼藉,關押著不少蓬頭垢面、傷痕累累的人。他的目光急速掃過。

在最深處一間狹窄的囚室里,一個蜷縮在角落的身影吸引了周衡的注意。那少年身形瘦削得可怕,遍體鱗傷,破爛的衣衫幾乎遮不住身體,臉上滿是污垢血痂。但當火光映照在他倔強抬起的臉上時,那眉宇間的輪廓,竟與盧卿越有五六分相似!

少年也看到了沖進來的人,目光先是茫然,隨即猛地定格在周衡背上那個昏迷的白袍身影上!

“阿姐——!!!”

一聲凄厲到變調的嘶喊劃破地牢的死寂!少年如同受傷的幼獸,爆發出驚人的力量,猛地撞開半塌的牢門,踉蹌著、連滾帶爬地撲了過來!他撲到擔架旁,看著盧卿越毫無血色的臉和染血的衣袍,巨大的恐懼瞬間攫住了他,眼淚混合著血污滾滾而下:“阿姐!阿姐你怎么了?!你醒醒啊!我是恒越!阿姐!”

周衡立刻確認了他的身份,沉聲道:“盧啟(字:恒越)?我是周衡!你姐姐受了重傷,但暫無性命之憂!冷靜!”他同時警惕地環顧四周,防止還有隱藏的敵人。

盧啟(字:恒越)聞言,身體一僵,猛地抬頭看向周衡。那眼神充滿了血絲、未干的淚水和一種野狼般的戒備與審視。他不認識眼前這個渾身浴血、氣勢凜然的男人!但當他的目光再次落到姐姐蒼白的臉上,那戒備瞬間被滔天的怒火取代!

“是你們!是你們害了我阿姐!”盧啟發出野獸般的低吼,目光掃過地牢里殘余的敵人尸體(雖然大部分已被肅清,但還有個別垂死掙扎者),他猛地抓起地上掉落的一柄斷刀,赤紅著眼睛就要沖向最近的一個還在呻吟的嚴黨爪牙!“我殺了你們!”

“站住!”周衡一聲厲喝,如同驚雷!他一步上前,鐵鉗般的大手牢牢扣住了盧啟(字:恒越)持刀的手腕!巨大的力量差距讓少年動彈不得。

“想報仇?先活下來!”周衡目光如炬,逼視著盧啟(字:恒越)燃燒著仇恨和悲痛的眼睛,“看看你姐姐!她拼了命,幾乎把命丟在杭州,是為了什么?是為了看你像個莽夫一樣沖上去送死嗎?!”他的聲音帶著一種震懾人心的力量。

盧啟(字:恒越)被吼得一愣,掙扎的動作停了下來,通紅的眼睛死死瞪著周衡。

周衡語氣稍緩,但依舊緊迫:“告訴我!盧啟!你知道什么?能立刻扳倒嚴世蕃,為你姐姐,為所有被他們害死的人報仇的東西!賬冊?人證?任何能釘死他們的鐵證!”他敏銳地抓住核心。

盧啟(字:恒越)胸膛劇烈起伏,他看著周衡堅定的眼神,又回頭看了一眼昏迷的姐姐,巨大的悲痛和憤怒在胸中翻騰。幾息之后,他猛地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嘶吼的沖動,聲音因激動和虛弱而顫抖,卻異常清晰地急促道:

“鹽引真賬冊…人皮賬冊的副本…不在鹽運司了!被轉移了!我…我偷聽到…是嚴世蕃那個心腹管家親口說的!藏在…藏在杭州織造局!貢品庫房!東墻第三排貨架后面的夾墻里!那個管家…右手…右手缺一根小指!”他喘了口氣,眼中爆發出更深的恨意,“還有!他們不只貪鹽稅!還…還把九邊淘汰的舊軍械,修…修都不修,就偷偷賣給蒙古韃子!換他們的馬和皮子!我親耳聽到他們和蒙古人談價錢!畜生!”

九邊軍械倒賣!這消息如同一個驚雷,在周衡和陳百戶等人耳邊炸響!貪鹽稅、通倭寇已是滔天大罪,竟還敢倒賣軍國重器資敵?!這嚴黨,當真是喪心病狂,自掘墳墓!

“好!好小子!記你一功!”周衡眼中精光爆射,用力拍了拍盧啟(字:恒越)的肩膀(少年被他拍得一個趔趄,但眼神卻亮了起來)。他立刻對陳百戶下令:“陳百戶!你帶一隊精銳,保護盧啟公子,立刻去織造局!按他說的位置,起獲賬冊!不得有誤!其他人,肅清此地,護送盧千戶去安全處救治!”

“是!”陳百戶領命,立刻點人。

周衡看向盧啟(字:恒越),語氣不容置疑:“盧啟,跟緊陳百戶,保護好自己!指好路!拿到賬冊,就是對你姐姐最好的交代!明白嗎?”

盧啟(字:恒越)看著周衡那如山岳般可靠的身影和斬釘截鐵的命令,心中那股狂躁的恨意和絕望,仿佛找到了宣泄和依靠的方向。他用力抹了一把臉上的血淚,重重點頭:“明白!周大人!”

鹽運司附近的戰斗徹底平息。一處相對完好的院落被臨時征用為救治點。夕陽的余暉,穿透彌漫的硝煙,灑在殘破的庭院里,帶著一種劫后余生的悲壯與溫暖。

盧卿越躺在臨時鋪就的軟榻上,身上蓋著干凈的薄毯。周衡渡入的溫和胎記暖流,配合軍醫精湛的箭傷處理(箭頭被小心取出,傷口縫合敷藥)和灌下的湯藥,終于讓她從鬼門關被拉了回來。濃密的睫毛顫動了幾下,緩緩睜開。

映入眼簾的,是一張布滿污痕、眼睛紅腫得像桃子、卻寫滿了狂喜和擔憂的少年臉龐。

“恒…恒越?”盧卿越的聲音干澀沙啞,帶著難以置信的顫抖。

“阿姐!阿姐!你醒了!你真的醒了!”盧啟(字:恒越)的眼淚瞬間又涌了出來,他緊緊抓住盧卿越的手,仿佛怕一松手她就會消失,像個委屈了太久終于找到家的孩子,“是我!是我!阿姐!字:恒越在這里!我沒事!我沒事了!”

“恒越!”巨大的喜悅和心酸瞬間沖垮了盧卿越所有的堅強,她掙扎著起身,不顧傷口的疼痛,伸出雙臂,將瘦骨嶙峋的弟弟緊緊擁入懷中!滾燙的淚水洶涌而出,浸濕了少年的肩頭。“我的恒越…阿姐對不起你…讓你受苦了…阿姐來晚了…來晚了…”她哽咽著,一遍遍撫摸著弟弟的脊背,感受著這失而復得的真實。

盧啟(字:恒越)在姐姐溫暖的懷抱里,再也壓抑不住,放聲痛哭,訴說著被囚禁的黑暗、毒打、饑餓,訴說著對姐姐日日夜夜的思念和恐懼。所有的委屈、恐懼,在這一刻盡情宣泄。

周衡靜靜地站在幾步之外,沒有打擾這劫后重逢的姐弟。他臉上的血污已被簡單擦拭,露出疲憊卻帶著由衷欣慰的笑容。看著盧卿越緊緊抱著弟弟,聽著少年撕心裂肺的哭訴,他心中那塊因擔憂她弟弟而懸著的石頭,終于重重落下。一種溫暖的滿足感充盈心間。

良久,盧啟(字:恒越)的哭聲漸歇,變成了抽噎。他抬起頭,看到站在一旁的周衡,立刻掙脫姐姐的懷抱,踉蹌著走到周衡面前,然后,在所有人驚訝的目光中,這個倔強的少年,對著周衡,無比鄭重、無比標準地行了一個大禮,額頭幾乎觸地:

“周大人救命之恩,護姐之義!盧啟(字:恒越)…沒齒難忘!請受我一拜!”聲音雖然還帶著哭腔,卻充滿了真誠的感激和一種雛鳥般的敬仰。

盧卿越看著這一幕,淚水再次模糊了視線。她看向周衡,那個在德勝門血戰不退的身影,那個在幽藍水獄中將她托起的身影,那個在閘樓烽煙中死戰不退的身影,那個剛剛救下她至親弟弟的身影…千言萬語堵在胸口,最終只化為一句輕柔卻飽含深情的呼喚:

“周衡…”

周衡上前一步,扶起盧啟(字:恒越),然后目光轉向盧卿越。四目相對,無需更多言語,彼此眼中翻涌的情愫已說明一切。他走到軟榻邊,自然而然地握住了盧卿越伸出的手。她的手依舊冰涼,他卻握得溫暖而堅定。

“謝謝你…”盧卿越望著他,淚水滑落,唇角卻揚起一絲虛弱的笑意,“救了字:恒越…也…救了我。”這一次,她的感謝,不再僅僅是同僚之義。

周衡用指腹輕輕擦去她臉頰的淚痕,動作笨拙卻無比溫柔。他看著她和身旁一臉感激看著他的盧啟(字:恒越),心中涌起一股強烈的歸屬感。他低沉而清晰地吐出三個字:

“一家人,不必言謝。”

“一家人…”盧卿越喃喃重復著,心頭巨震,一股暖流瞬間淹沒了所有傷痛。盧啟(字:恒越)也愣住了,隨即眼中爆發出明亮的光彩,用力點頭!

周衡握緊了盧卿越的手,目光轉向盧啟(字:恒越),語氣轉為嚴肅而緊迫:“恒越,織造局的賬冊,拿到了嗎?”

話音未落,院外傳來一陣急促而興奮的腳步聲!陳百戶滿面紅光,捧著一個密封的、沾著些許灰塵的沉重鐵匣,疾步而入!

“周大人!盧千戶!幸不辱命!”陳百戶聲音激動得發顫,“在盧啟公子指引下,于杭州織造局貢品庫東墻夾層中,起獲此物!”

鐵匣打開!里面赫然是幾本厚厚的、裝訂精良的賬冊!封面雖無字,但翻開內頁,密密麻麻記錄著觸目驚心的數字、人名、交易地點、貨物清單(鹽引、軍械)…鐵證如山!

“好!”周衡眼中寒芒一閃,仿佛已看到嚴黨末日,“連同薩摩銅符、運河殘圖,以此賬冊為最致命一擊!陳百戶!”

“卑職在!”

“挑選最精銳可靠之人,組成三隊信使!每隊配雙馬,重兵護衛!將此三樣鐵證,分三路,八百里加急,直送京城!務必親手交到收件人手中!沿途若有阻攔,格殺勿論!”周衡的命令斬釘截鐵,帶著肅殺之氣。

“遵命!”陳百戶肅然領命,捧著鐵匣,如同捧著能掀翻大明朝堂的驚雷,快步離去安排。

夕陽終于沉入地平線,最后一抹余暉映照著劫后余生的杭州城。鹽倉的大火在無數軍民的奮力撲救下,終于被壓制,只剩下滾滾濃煙。灶戶們在得知真相(嚴黨下毒、勾結倭寇)后,悲憤的哭聲與對嚴黨的咒罵聲響徹夜空,但在盧卿越(被攙扶著)和周衡的安撫下,情緒逐漸轉為悲壯的堅定,紛紛加入救火和救助的行列。老陳頭帶著幾個老者,對著周衡和盧卿越的方向,深深叩拜。

臨時指揮所內,燈火通明。周衡坐在盧卿越榻邊,盧啟(字:恒越)則抱膝坐在一旁的地上,靠著姐姐的榻沿,雖然疲憊不堪,但精神卻異常亢奮,時不時偷眼看看周衡。

盧卿越看著周衡眉宇間化不開的疲憊和肩胛處滲血的繃帶,輕聲問:“閘樓那里…很兇險吧?你…又用了那力量?”

周衡苦笑一下,沒有隱瞞,將閘樓血戰和強行壓制胎記力量的反噬感受簡單說了。

盧卿越聽完,臉色更加凝重。她緊緊握住周衡的手,眼神銳利而擔憂:“周衡,聽著。此力霸道絕倫,絕非正道!它更像一頭寄居在你體內的兇獸,每一次喚醒,雖能噬敵,卻更在啃噬你的本源!我能感覺到,它留下的‘痕跡’…很陰冷,很…不祥。非生死絕境,絕不可輕用!”她的語氣前所未有的鄭重,“待回京,我定要為你詳查根源,尋化解之法!答應我!”

感受到她話語中深切的關懷和不容置疑的堅持,周衡心中一暖,也涌起一絲后怕。他反手緊緊握住她的手,目光堅定:“好,我答應你。回京后,都聽你的。”

兩人雙手交握,傳遞著信任與承諾。盧啟(字:恒越)在一旁看著,眼神中充滿了好奇(他隱約看到了周衡掌心那奇異的胎記)和對這個“姐夫”(他心里已經這么認為了)的崇拜。

窗外,夜色漸濃。杭州城的烽火雖暫熄,但京城的驚雷,已在路上。周衡肩傷隱隱作痛,掌心那胎記殘留的灼熱感也提醒著他潛藏的危險。盧卿越腹部的箭傷,仍需小心炎癥。而盧啟(字:恒越)在訴說軍械倒賣時,眼中那刻骨的仇恨和那句“我親耳聽到他們和蒙古人談價錢”,更如同一個巨大的陰影,預示著北疆九邊,恐有更大的風暴在醞釀。

漂浮著殘骸的幽藍運河,映照著劫波未盡,前路迢迢。但此刻,在這小小的院落里,歷經生死劫難的三人,心卻前所未有地靠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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