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間，陳臣心中涌起難以言喻的震撼。

商朝軍隊的禮儀，他曾在武姒身上見過。

現代軍人的敬禮，他從小看到大，早就習以為常。

當這個象征莊嚴與忠誠的動作，跨越三千年的時空，由一個商朝戰士的后裔在現代的陽光下重現時，陳臣只覺得頭皮發麻。

這算不算一種……血脈與精神的遙遠回響？

“咔嚓——”

他長長舒了一口氣，幸好沒有錯過這個鏡頭，否則真要遺憾許久。

相片永遠定格在這一刻——

陽光勾勒著她認真的側影，帶著一種沉淀的力量感。

陳臣腦海中莫名閃過一個詞：國泰民安。

“哇！拍得真好！陳臣，你好厲害！”

武姒跑過來，發現陳臣的手似乎有些微顫。

她探頭去看照片，畫面清晰，構圖舒服，確實比她自己拍得好多了。

真好看……

她想著，目光卻不自覺地飄向陳臣被陽光照亮的臉龐……

真好看。

嗯？

不對！

武姒，你在看哪里！

“呦呵！小臣！”

一聲熟悉的招呼打破了兩人之間微妙的氛圍。

轉頭一看，果然是老王。

“跟你……朋友出來遛彎呢？”

在陳臣眼神的“提醒”下，老王硬生生把到了嘴邊的某個詞咽了回去。

“清晨起來，活動活動筋骨?！标惓蓟氐馈?

老王嘴角一抽，這話從陳臣嘴里說出來，簡直毫無可信度。

之前在家一宅半個月，他都以為人沒了，結果發現這位爺只是在家躺著喝白開水。

這是碳基生物干出來的事？

武姒也認出了老王，立刻想起他上次踹陳臣屁股的事，頓時警惕起來。

她不動聲色地挪到陳臣側后方，一只手虛護在他身后，防止“慘劇”重演。

“呦，給你朋友拍照呢？”

老王湊近，探頭瞥了一眼陳臣的手機屏幕。

“嘖嘖，行啊你小子，天生是吃自媒體這碗飯的料?！?

他的目光在陳臣和武姒之間掃了個來回，忽然靈光一閃。

一把奪過陳臣那部舊手機。

“哎！”

武姒急了，那可是她的寶貝！

“來來來，哥給你們倆拍個合影！”老王興致勃勃。

“……”

武姒的手停在半空。

嗯……合影……好像……也可以？

她心虛地偷瞄了陳臣一眼，見他似乎有些猶豫，心頭莫名涌上一絲失落。

還是……嫌棄她嗎？

可她明明已經很努力在學了，連回家的路都認得清清楚楚了……

“老王，你拍照的水平……”

陳臣嘆了口氣，實在不敢恭維。

上次老王心血來潮想玩攝影給妹子拍照，結果拍出來的人不是沒頭就是只剩半個身子。

風景照更是災難，空白占了九成九，要不是陳臣眼尖提醒，他都沒發現角落里還有坨米田共——

還以為是誰手指頭蹭屏幕上了。

發現陳臣的猶豫并非因為自己，武姒的心情立刻又雀躍起來。

說到底，她的心性也不過是個正在上大學的年紀。

尤其是在這段安穩的日子里，那份屬于年輕人的跳脫和敏感愈發明顯。

只是，在陳臣身邊，她總會不自覺地緊張。

“1、2、好了！”

老王按下虛擬快門。

陳臣湊過去一看，果然沒讓自己失望。

就不能啪啪打臉嗎？

爭口氣呢。

這拍的啥啊。

武姒整個人剛好站在旁邊建筑的巨大陰影里，看不清面部，顯得無比壓抑。

而他自己則完全暴露在烈日下，臉上那點瑕疵在強光下無所遁形，毫無精神。

“兄弟，不行咱這手……”陳臣無奈地拍拍老王的肩膀，“考慮捐了吧？”

“我放……”

老王剛想爆粗，瞥見旁邊的武姒，硬生生憋了回去。

換做平常，他肯定理直氣壯的說你就長這樣。

人不行還怪鏡頭。

“失誤失誤！刪了刪了！再來一張！這次保證行！”

他拿著手機，跑到幾米開外，對著兩人比劃來比劃去，就是找不準角度。

“轟——”

又是一聲突如其來的“二踢腳”炸響。

本就精神處于緊張狀態的武姒嚇得一個激靈，下意識就朝陳臣那邊倒去。

陳臣反應迅速，連忙伸手扶住她的胳膊。

就在這一瞬間——

“咔嚓——”

一聲清脆的快門聲響起。

陳臣困惑地看向還在遠處比劃的老王。

“老王，你拍了？”

“沒??！別動！馬上找好角度了！”

老王頭也不抬地喊道。

“……”

不是老王？

那是誰？

只見不遠處，一個戴著口罩、身形瘦高的男子正朝他們走來，手里拿著一臺看起來頗為專業的相機。

陳臣有點眼熟，但不記得具體型號。

武姒立刻又進入戒備狀態，那只護在陳臣身后的手更警惕了。

“兩位好，”

口罩男走近，聲音溫和。

“抱歉打擾了。我是做街頭攝影的自媒體博主，剛才在捕捉生活瞬間，恰好拍下了這個畫面。”

他主動遞上自己的手機，展示著社交媒體賬號和相機屏幕上的預覽圖。

用坦誠化解可能的誤會。

陳臣的注意力被對方的賬號吸引過去。

百萬粉絲呢。

作為傳媒行業從業者，他對這個領域很敏感。

或許……真該聽老常的建議，試試這條路？

那拍什么？

搞笑段子？

游戲視頻？

同居日常？

嗯？最后這個是能發出去的嗎？

好像也沒啥問題。

清清白白。

武姒的目光則完全被相機屏幕上的照片俘獲。

照片里，陳臣的身體下意識向左微傾，穩穩扶住了受到驚嚇，重心不穩的她。

兩人一同看向鏡頭，而她的腳，恰好邁出了那片濃重的陰影。

陽光在地上投下兩人清晰的影子，相互交疊、拉長，自然而然地形成了一個她早已熟識的古老漢字——

人。

“拍得非常好?！?

陳臣由衷贊嘆，將手機還給對方。

“能把這張原圖發給我嗎？”

“當然。是你們之間的氛圍和那個瞬間本身足夠動人，我才有幸拍到。”

攝影師笑著，熟練地在相機上操作了幾下。

片刻后，他從隨身的包里取出一臺便攜式照片打印機，機器嗡嗡作響，很快吐出一張還帶著微微熱度的相片。

他看了看，將它鄭重地遞給了目光一直沒離開相機的武姒。

“謝謝！”

武姒雙手接過照片，指尖輕拂畫面上的兩個人影，一遍又一遍地看著，嘴角抑制不住地向上彎起。

這是自己和陳臣的第一張照片。

一定要好好保存。

陳臣看著她的樣子，露出寵溺的笑，和攝影師互加了微信好友，對方就此離開。

一臉挫敗的老王蔫頭耷腦地走回來，把手機塞給陳臣。

“唉，算了算了，哥們兒這輩子跟拍照無緣了……”

“別灰心，”陳臣忍著笑，“實在不行，你讓別人拍你，還能收點模特費。”

“不過少拍場景單一、兩三個人就能演完的，身體吃不消?！?

“滾蛋！走了，找妹妹去！”

老王揮揮手，朝著樹蔭下走去，那里似乎有他的朋友在等著。

“這不是你要拍的妹子吧?！?

樹蔭下，之前還在給陳臣二人拍照的攝影師遞給他一支煙。

“當然，”老王接過煙點燃，吐了個煙圈，“我約的妹子可是黑絲小高跟，正點著呢?！?

“那你這......還演一出戲？”

“嘖，我閑的，不行啊？”

老王彈了彈煙灰。

“看到了，順手就給拍一張唄。你知道幫一個資深死宅留下和漂亮妹子的合影，這功德有多大嗎？有十八層那么高！”

“......你朋友？”

“鐵哥們。”

“看看人家?！?

男人朝陳臣和武姒的方向努努嘴，那兩人正低頭看著照片，武姒笑得眼睛彎彎。

“……”

“羨慕啊?！?

男人吐了個煙圈，感嘆了一句。

老王沒接話，只是深深吸了口煙，“嘖”了一聲，算是默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