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如注，濁水在腳下肆意橫流。

污濁積水淹過腳踝時，帶著令人作嘔的冰涼直往破帳篷里灌。

林燼麻木地踩過漂著油污、動物尸塊的水面，用身體死死抵住那扇僅靠幾根銹蝕鐵條勉強綁住的破木板。

“藥！”黑市醫(yī)生的咆哮被雨砸得支離破碎。

“再拖下去，老子就把那廢物拖去紅區(qū)當餌料！”

油布簾子被掀開的一角，一只骯臟干枯的手閃電般伸過來。

那只枯瘦指頭直指躺在潮濕發(fā)霉破棉絮堆上高燒痙攣的妹妹……

我摸索進懷里那塊染血的芯片。

冰冷的觸感混合著皮肉的灼痛，宛如握著一塊地獄的邀請函。

——別怕。

我對自己無聲地說。

手指狠狠摁向了太陽穴還在滲血的傷口。

——哥剜眼救你。

冰冷的血水滲進舊鞋底每一道裂口里，刺骨的寒意毒蛇般往上攀爬。油燈跳動的火苗，每一次搖曳都像是妹妹林暖在霉變棉絮里無意識的抽搐——微弱，卻狠狠攥著他的心。破帳篷外，整個世界都在沸騰翻滾的渾濁黃泥水中扭曲、咆哮。雨水砸在油布上，發(fā)出持續(xù)不斷的轟鳴。

醫(yī)生那只布滿污垢和褶皺的手掌，再次蠻橫地伸進來，枯槁的手指幾乎要戳到角落病榻上林暖的面頰：“藥！明天太陽升起前沒看到東西，老子親手拖這小廢物去紅區(qū)喂狗！”油污覆蓋的指甲里積滿黑垢，在昏暗的油燈下顯得尤為尖銳猙獰。那聲音帶著一種被貧民窟毒液浸泡過的狠毒，“當餌料前老子讓全巢穴的爛人都嘗個新鮮！”

油膩的布簾猛地被卷進風雨，濁黃的泥水線瞬間竄了進來。寒氣混合著巢穴深處濃得化不開的腐爛酸味撲面嗆入，林燼下意識地瞇了下眼，身體像一塊早已被捶打進污泥的木樁，以更重的力量死死抵住門板，殘存的右眼透過門縫死死盯住醫(yī)生那張在風雨中模糊蠕動的臉孔。憤怒像滾燙的鉛水瞬間灌注進四肢百骸，幾乎要將血管撐爆，太陽穴被自己用石塊打磨過的粗糙芯片摁住傷口開始抽痛。他能聽見自己牙根緊咬發(fā)出的令人牙酸的咯咯聲。

不能！絕對不能！他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才把喉嚨里那聲嘶吼壓回胸腔深處，化成一聲撕裂空氣的、被風雨蓋過的悶哼。那只醫(yī)生伸進來的手臂成了視野里唯一的焦點。視野因高熱而滾燙又模糊，他盯著那布滿油污和老人斑的手腕——骨骼突起，皮膚松弛下墜。一個名字像生銹的鋸齒，反復在他殘存的意識里拉動：林暖！林暖！林暖！這個名字是他此刻唯一僅剩的支撐。

抵著門板的脊背僵硬得像一塊飽吸了雨水的石頭。右眼還在燒著，而左眼幾乎完全失焦，眼前那點搖曳的昏黃燈火暈染開大片墨色，像不斷蔓延開的污跡。指尖再一次碰到了懷中那冰冷堅硬的邊緣。

金屬板粗糙的棱角刮過指腹，帶起一絲細微的痛。那痛感異常清晰，如同一根冰冷的針，強行從混沌而灼燙的腦袋里刺出一線清明的區(qū)域。他記得那沉重的觸感，記得指腹撫過它時留下黏膩濕滑的、屬于他自己的血漬。它安靜地躺在懷里最深的角落，像個蟄伏的魔鬼。他必須這么做。沒有退路。為了林暖。一個模糊又清晰的念頭，壓過了所有的恐懼和身體的劇痛：把它摁進去！塞進那個該死的傷口里！太陽穴上那處被他自己砸出用以嵌入芯片的傷口開始隱隱作痛，每一次心跳都如同鼓槌重重砸在傷口周圍，泵出微熱新鮮的血液，溫熱黏膩的觸感一直順著頸側(cè)往下爬，滲進單薄破爛的衣領(lǐng)里。

視線落在角落里那堆棉絮上，林暖瘦小的身體在厚厚棉絮下微微起伏，每一次微弱抽搐都牽動著那堆霉變的破布，讓上面潮濕的霉斑在昏暗的光里晃動。那呼吸微弱得幾乎無法察覺。那張往日總能給他冰冷殘酷巢穴生活帶來一絲溫暖光亮的小臉，此時因為高熱在汗水里泛著不祥的赤紅，口唇干裂，眼窩深陷，每一次無意識的急促吸氣都帶著胸口細微的哨音。

他不能再看了。殘存的視力在模糊與清晰間劇烈搖擺。他猛地吸了一口氣，鼻腔里瞬間灌滿了渾濁雨水、霉變腐朽和自身傷口的腥甜銹味。帶著一種斬斷一切的狠絕，林燼倏地低下頭。

他松開了死死抵著門板的身體，仿佛卸下了千斤的重擔。身體內(nèi)部繃緊的那根弦也隨之一松。世界沉了下去，只剩手中這塊金屬。

芯片粗糙冰冷的一角，被他顫抖的指尖尋到了位置。那塊不規(guī)則形狀的金屬片在角落里閃著黯淡的光。它上面鐫刻著難以辨識的詭異線條，深深淺淺，絕非現(xiàn)世任何已知的工藝，透著遠古造物的沉重死寂。他用盡了全部意志控制住手臂劇烈的顫抖，指肚再次滑過芯片邊緣。就是此刻！

咬緊的牙關(guān)猛地泄出一聲低沉的、被痛楚扭曲的咆哮，如同絕望困獸最后的嘶鳴。那只抓著芯片的手猛地抬起！指關(guān)節(jié)因為用力而泛出慘白色。帶著一股自毀般的決絕，將那塊粗糙冰冷的金屬片狠狠摁向自己劇痛的太陽穴傷口！

“噗嗤——”

一股溫熱的液體，混合著劇烈的悶響聲，從他用力摁住的地方迸發(fā)出來。不是芯片切入皮肉的銳利撕裂感，更像是被硬生生塞進一塊滾燙烙鐵的恐怖灼燒！那灼痛沿著嵌入點瞬間爆開！像是有人用燒紅的鋼釬搗進腦髓深處猛烈攪動！

“呃——啊——！”

喉嚨再也鎖不住野獸般的痛嚎。林燼的身體瞬間向后彈去，重重撞在同樣脆弱的帳篷壁板上，破舊的油布發(fā)出不堪重負的撕裂聲。他眼前徹底黑了下去。劇烈的痛苦摧毀了他剛剛支撐起的身體平衡，雙膝一軟，整個人像斷線的木偶般轟然向前跪倒。

臉狠狠砸在冰冷刺骨、積著污水的泥濘地面上，粘稠的泥漿濺滿了半張臉。冰冷的泥水混合著額角涌出的腥熱液體灌入嘴里、鼻腔，嗆得他猛烈咳嗽起來。每一次咳嗽都牽扯著太陽穴那個可怕的新傷口。

那灼痛還在飛速擴散、蔓延、升級。不再是單純的燙傷撕裂感，更像是被埋進了一個極度活躍的熔爐核心，狂暴的熱流沿著顱骨的縫隙奔涌！它們沖撞，燒灼神經(jīng)的根基，瘋狂地啃噬他的意識。耳朵里嗡嗡作響，是高速運轉(zhuǎn)散熱風扇的尖嘯？還是死亡臨近的喪鐘回音？無數(shù)光怪陸離的碎片炸開來：扭曲的五彩線條、旋轉(zhuǎn)的金屬齒輪、層層剝開又重組的人體血管網(wǎng)絡(luò)……所有的視覺碎片最終沉入一片灼熱的血海，刺目的猩紅。

“警告：宿主原生神經(jīng)結(jié)構(gòu)抗拒程度7.2%……高于兼容閾值。強制接入程序啟動。原生模塊剝離……開始。剝離對象：左側(cè)視覺神經(jīng)末端關(guān)聯(lián)節(jié)點……剝離進度1%……3%……9%……25%……錯誤！剝離速率超出安全閾值！原生模塊保護機制啟動——強制剝離中斷！神經(jīng)創(chuàng)傷…無法避免……數(shù)據(jù)補償機制激活……掃描宿主本體結(jié)構(gòu)……”

一個極度冰冷的、毫無人類情感波動的聲音，直接在林燼陷入滾燙泥沼般的大腦最深處響起，沒有通過耳朵傳播，每一個字都像冰刀刻在神經(jīng)末梢上，痛感尖銳無比。剝離！這個詞讓他殘存的意識再次被撕開一道豁口。

他想嘶吼反抗，但聲帶如同被凍結(jié)。他想掙扎，但身體徹底癱瘓在那灘冰冷的泥水里。只能感知——感知自己大腦的一部分區(qū)域在經(jīng)歷某種可怕的割裂、消融、扭曲！他甚至能“聽到”自己視覺神經(jīng)纖維在那種強制剝離力量下發(fā)出細微的斷裂聲！

“啊啊啊——！！！”精神層面的劇痛終于沖破了身體的桎梏，化作一聲撕裂喉嚨的無聲吶喊。

突然，所有狂暴的撕扯和焚燒感如潮水般退去。那冰冷機械的聲音沉寂下來，仿佛從未出現(xiàn)。

但那剝離產(chǎn)生的虛空感……瞬間淹沒了林燼殘存的意識。左眼視野徹底崩塌。不是黑，不是暗。是徹底的虛無，永恒的沉寂，絕對的“無”！那是一種概念的消失，左眼仿佛被抹除在這個世界上。右眼尚存的殘光在拼命抵抗這片絕望的虛無，卻顯得那么無力、孤寂。世界徹底失衡，傾斜著向無邊的死寂陷落。他就像一個從萬丈懸崖上一腳踏空的迷路者，跌入深不見底的風洞，失重感和無盡的眩暈洶涌而來。耳邊的雨聲、風聲、巢穴的喧囂、油燈燃燒的噼啪聲……都在這一瞬奇異地、瞬間被拉遠、拔高、變形！

“滋……掃描完畢。可用獻祭方案檢索中……檢索完成。宿主當前生存評級：蛆蟲（F級）。適配方案唯一。“極度冰冷的聲音再次響起，無視林燼瀕臨崩潰的意識。

一塊扭曲不定的幽藍色面板，猛地投射在他僅存視力的右眼前方。那光像鬼火，穿透混沌黑暗，懸在冰冷潮濕的泥水面上幾寸高的地方。面板扭曲抖動著，上面飛快掠過一行行他無法理解的復雜符號。

“發(fā)現(xiàn)可置換單元：宿主左側(cè)視覺神經(jīng)末端功能模塊。”

字符閃爍，最終定格：

獻祭單元：原生左眼視覺能力（永久喪失）

獲取力量：【鷹眸視界LV0】（初級動態(tài)視覺捕捉/視野廣度優(yōu)化）

風險評估：神經(jīng)剝離后遺癥（78%概率中度偏頭痛/15%概率左眼區(qū)域永久神經(jīng)痛/2%概率視神經(jīng)逆向萎縮導致右眼功能障礙）

代價確認/否決（精神指令選擇）

林燼的殘存的右眼瞳孔猛烈地收縮。

獻祭！

左眼……永久喪失視覺！

那幾個字像燒紅的烙鐵燙在他的視覺上。林暖！林暖呢？他要付出瞎掉一只眼的代價，只是去換一個所謂“初級動態(tài)視覺捕捉”？！那是什么？這玩意兒值一只眼嗎？！

冰冷的虛無包裹著他。耳中是醫(yī)生在風雨中不耐煩的咒罵和拍擊布簾的聲音，妹妹滾燙的喘息在他意識里像火一樣燒灼。冰冷的泥水浸透了他的膝蓋，滲透了粗糙的褲子，寒意刺入骨髓。他像個被遺棄在冰窟里的廢物。失去一只眼睛，換一點所謂動態(tài)視力？在這巢穴深處，在這沒有一絲光亮的鬼地方？值嗎？

值得嗎？！

不！他媽的值得嗎？！

強烈的屈辱和絕望像無數(shù)冰冷的爪子抓住了他的心臟，將他向更深的地底泥漿拖拽。身體里那個狂怒的聲音在尖叫，每一個細胞都在嘶吼著抗拒這種荒唐到極點的掠奪！這根本不是交換！這是壓榨！

“操！死了沒有？！吭一聲！”外面醫(yī)生等得不耐煩，一腳重重踹在門板上。

破木板發(fā)出一聲不堪重負的呻吟。那一聲悶響，像一根鋼針穿透了林燼靈魂深處沸騰的絕望怒海。

那微弱的、瀕死般的氣息如同游絲，一次次從角落里微弱地、痛苦地抽動。林暖！他瞎了眼，還能爬。他瞎了眼，手指能摸索。但林暖呢？藥……藥……

滾燙的液體，混合著雨水和淚水，模糊了林燼僅存的右眼視野。不是眼淚，那是從左邊眼眶里涌出的東西！粘稠、滾燙、帶著濃重的鐵銹腥味！左眼的血淚？！

一股無法形容的劇痛從左眼深處狠狠炸開！比剛才的剝離感更加兇戾！仿佛那把無形的刀，終于開始了實質(zhì)性的剜除！

“啊——呃——！”喉嚨劇烈地翻滾，身體像被電擊般猛地弓起。林燼的左手以一種完全失控的、如同被無形絲線牽引著的機械動作，猛地向上甩起！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確認”了那個選項！或許是醫(yī)生那致命的一腳踹碎了他最后的退路，或許是林暖那聲痛苦呼吸抽干了他體內(nèi)僅存的遲疑的力氣。那只手帶著絕望的狠勁，五指如鉤，直直地、精準無誤地抓向了自己的左眼眼眶！

疼痛在它被徹底淹沒前，達到了巔峰。

指尖帶著泥污深深地摳進了那脆弱的地方！一種恐怖的、無法形容的擠壓、捏碎感傳來。那溫熱的、有彈性的球體。

噗呲！

一種令人頭皮發(fā)麻的濕滑聲音在林燼自己的神經(jīng)內(nèi)部炸開。指腹被粘稠溫熱的液體瞬間包裹，熟悉的腥味猛地爆發(fā)。左眼視線里最后殘留的光感和那面板的幽藍底色像是被猛然拔掉了電源，瞬間熄滅，被徹底的、沉甸甸的黑暗徹底取代。

那顆圓滾滾的、帶著濕滑黏膩觸感的東西，被他自己的五指生生從眼眶里挖了出來！黏連神經(jīng)血管發(fā)出令人牙酸的斷裂撕扯聲！巨大的生理性暈眩伴隨著難以想象的劇痛徹底淹沒了林燼！

他眼前一黑，殘存的意識被拖進一片猩紅翻滾的漩渦。

他甚至沒有力氣倒下。整個世界都被染成了潑天的紅。左眼眶變成了一口滾燙的、淌血的黑井，劇烈的空虛感和可怕的鈍痛從那空洞的井眼深處彌漫開來。意識像塊破布，被粗暴地撕裂，徹底沉沒。只有那塊被他挖出來的東西，軟軟黏黏地嵌在指縫中，那詭異的觸感是這片死亡寂靜里唯一的、濕漉漉的存在證明。

那片沉入血紅泥沼的意識，猛然被一道刺入的強光刺穿！

無法理解的光！比巢穴深處任何一盞破燈強百倍的光！穿透了左眼殘留的虛無，穿透了占據(jù)整個右眼視野的滔天血紅！它沒有形態(tài)，沒有來源，在扭曲崩壞的世界里是唯一一道穩(wěn)定的亮線。像一個坐標，一個燈塔！世界殘存的碎片在這光線中劇烈地旋轉(zhuǎn)、翻騰、重新拼合。

——警告：左眼剝離完成。神經(jīng)重構(gòu)完成。能量通路建立。補償機制過載……神經(jīng)保護劑生效……

那個冰冷的聲音在無邊血潮中驟然清晰起來，如同喪鐘敲響。同時，一股冰涼的“介質(zhì)”順著太陽穴那塊鑲嵌進去的芯片位置迅猛注入。它如同最高效的冷卻液，所過之處，焚燒一切的劇痛瞬間被凍結(jié)了大半，只剩下一種沉重的、麻木的鈍感。

林燼猛地吸了一口氣！渾濁冰冷的空氣像刀子一樣刺入肺部。

被血淚模糊的右眼猛地睜開！映入視野的景象，讓他的呼吸停滯了。

世界變了。

雨水不再是傾盆亂灑的混沌水幕。視線穿透油布簾掀開的那一角，每一道砸落的水線軌跡都前所未有的清晰——他看到急速下墜的雨水被風拉扯出細長的白色尾巴，看到水珠撞擊在地面泥水里炸開的精確弧度，看到渾濁水面上被雨點擊打出的、層層疊疊擴散的漣漪邊緣細微的凹凸紋理……

右眼的視覺被驟然拔升到了前所未有的精準狀態(tài)。視線聚焦處，油布簾外的那只醫(yī)生手腕上污垢堆積的褶皺、凸起的青色血管搏動幅度……以前需要湊近了才可能看清的細節(jié)，此刻如同近距離展示般歷歷在目！他甚至在醫(yī)生濕透破爛的袖口邊緣，看到了一只綠豆大小的、正在緩慢爬動的黑色甲蟲的體節(jié)、觸須末梢微不可察的抖動！

這不是普通視覺的提升！這是近乎微觀捕捉能力的可怕洞察力！

視網(wǎng)膜上仿佛被嵌入了無形的、高速運算的透鏡，將他視線內(nèi)一切動態(tài)的東西自動放慢、分離、重構(gòu)細節(jié)！

那個冰冷的聲音再次在他顱內(nèi)響起，帶著一絲詭異的波動，像是某種宣告：

【等價天秤·獻祭完成】

**【獻祭物：左眼視覺中樞】

【確認獲取：鷹眸視界（LV0激活）】**

**【狀態(tài)：眼部創(chuàng)傷（重度），神經(jīng)痛（抑制中），持續(xù)出血（警告）】

【當前神經(jīng)痛抑制率：67%……60%……正在衰減】

【時間，就是你的命】

林燼甚至沒能完全“聽清”那聲音最后的話語。

油布簾外，一只套在骯臟膠鞋里的大腳毫無征兆地抬起，帶著一股積蓄已久的不耐煩和毒狠，朝那本就搖搖欲墜的門板中心，猛地發(fā)力狠踹！

“砰——咔嚓——！”

被風雨浸透又被林燼身體撞擊過的朽木發(fā)出最后的哀鳴，再也承受不住這力量，碎裂開來！木屑在暴雨中迸濺！洶涌的風雨瞬間撞破門戶灌入，帶著惡意的寒流！

油膩的布簾碎片被狂風卷起。外面醫(yī)生那張因為憤怒和不耐煩而完全扭曲的臉，如同從噩夢中驟然撲來的鬼魅，帶著森冷和惡意，在風雨搖晃的暗色背景里驟然撞進林燼新生的鷹眸視界中央。雨水順著他深陷的腮幫子往下淌，每一滴軌跡都如此清晰。

醫(yī)生渾濁的瞳孔猛地一縮。

門塌了。門后的少年站在塌陷的木板和飄飛的油布碎片里，泥水從膝蓋一直沾到褲管。

那少年，緩緩地抬起了他的臉。

右邊眼睛死死地盯著醫(yī)生，那眼神空洞、粘稠、濃黑得像不見底的寒潭潭水。

左眼只剩下一個血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