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班最近有點熱鬧。

原來是有人在賭新來的云未央能撐多久，有人在看沈硯會不會真的栽進去，還有人說云未央早晚會后悔坐在沈硯旁邊。

可現(xiàn)實是云未央始終沒吭聲，她每天穿得干凈利落，上課安靜做筆記。課間翻書時偶爾會抬頭看他一眼，那眼神不冷不熱卻莫名其妙讓沈硯心里癢得不行。

像是她故意的卻又不像，像是撩他卻比撩更輕，輕得像風劃過骨頭的聲音，這天午后，天氣有點陰，教室像個蒸籠暑氣沒散。封窗的玻璃模模糊糊。

云未央照例趴在課桌上睡覺，沈硯歪頭撐著下巴看她，她的手指微微蜷著。放在臉側(cè)睫毛細細長長的，皮膚白得像牛奶，脖子后面有一顆小痣。

有些近又不太近的距離，能清晰的聽見云未央的呼吸聲。他盯了一會兒，忍不住拿書輕輕戳她肩膀。

“你午休都不打呼的嗎”

她輕微皺眉沒睜眼，聲音有些低低悶悶的說道：“打呼礙到你了嗎”

“那倒沒有”他懶洋洋地靠回椅背“就是覺得你挺安靜的有點不習慣”

云未央沒理他。

沈硯像突然想起什么，靠近抬手撥開她垂在額前的幾縷發(fā)。她終于睜眼了，眼神有點迷糊，帶著點剛醒的呆氣。

“你干嘛”她聲音還是軟的還帶點怒氣，帶點剛醒的鼻音。

沈硯得逞了，嘴角輕輕一揚。

“看看你頭發(fā)是不是睡亂了”

她皺眉，想躲開。

“你別動我頭發(fā)，管的還挺寬”

他漫不經(jīng)心地挑眉道：“你不是說我沒教養(yǎng)嗎，那我現(xiàn)在就當個沒教養(yǎng)的人給你看看”

許未央看著他的臉頓了一下，然后從書包里抽出一張紙折好遞給他。

“干嘛給我寫悔過書啊”沈硯用兩指修長且骨節(jié)分明的手指夾過。

“你拿去擦你這張臉，省得又來煩我”

沈硯被噎了一下，然后低低笑出聲來道：“你真他媽有病”

“謝謝你提醒我盡量早日康復”許未央拿起水杯喝了一口水。

他盯著她看了一會兒，突然湊近了點。聲音低低的，嘴角卻揚著壞笑道：“你是不是覺得你很拽”

她抬頭直視他的眼睛，語氣淡得不帶情緒。

“我拽的時候你還在后頭追我”

下午有堂體育課，秋季初涼，操場上風干凈又烈。許未央被老師點名去參加接力跑道的訓練。她其實沒太想去，但還是乖乖站去了隊尾。

涼風吹亂她的劉海，她抬手別去耳后。

沈硯就坐在籃球場邊，一邊喝水一邊眼神追著她走，她扎了個懶散的低馬尾，拿著號碼布，站在人群里身形纖細，卻不怯場。風吹動她的發(fā)尾，陽光打在她白皙的脖頸上。

像一束光從她身上長出來。

訓練時她跑得并不快，但步伐很穩(wěn)，沒慌沒喘。其他女生開始不耐煩老師也皺眉。

她是最后一個抵達終點的，還沒來得及喘口氣。體育老師的聲音先傳進她的耳朵。

“云未央你到底能不能跑”

她抿了抿唇直起腰正要開口，一道懶洋洋的聲音響起——

“她跑得不好關(guān)你屁事啊”沈硯站在操場邊拎著水瓶，懶得走上來卻氣場十足。

“你誰？”那女隊員正和另一位朋友指指點點許未央，發(fā)覺沈硯在說她，不爽的瞪著他。

“她坐我旁邊的就歸我管”

全班瞬間安靜，老師皺眉剛想開口。沈硯卻直接走過來，把云未央用力往后一拽。

“別練了他們配不上你跑”

許未央站在他身側(cè)，被拽得有點懵清醒后道：“你是不是有病啊”

沈硯看她一眼“你罵我，我也聽過了，繼續(xù)來”

她被氣笑了：“沈硯你能不能講點道理”

他瞇了瞇眼道：“不行”

她怔住。

他又慢悠悠地說：“你在我身邊，我看誰敢讓你受委屈”

從那天起，七班再沒人對許未央多嘴一句，確實給她免去了很多不必要的麻煩。

她坐著的那張桌子，成了全班最安靜的地帶。連借修正帶都得隔三層傳話過去，不然沈硯那個眼神一飄過來，能把人嚇得噤聲一整節(jié)課。

可這天之后，云未央?yún)s突然開始避著他了，早讀前來得晚午休時候睡得早，他打招呼她不理，他想開玩笑她躲著走。

某天午后沈硯終于忍不住，下課單手把她書包拎過自然的不像話“你躲我干嘛”

書包被他拽走，她眼神很淡道“你別太靠近我”

“我招你惹你了？”沈硯高大的身影蓋住了整個云未央，替她擋住了大半的光線。

“你對我越好，別人就越覺得我靠你撐腰”

“我沒那么脆弱，不需要你每次都跳出來幫我說話”

兩人才第一次見，沈硯對他過度的好，話音落下沈硯一時間沒吭聲，好像真的被她這幾句話砸得有點重。

云未央垂眼道：“我來這學校不是為了跟人吵架，也不是為了你”

沈硯眼神忽然沉下去道：“你說完了？”

她點頭。

“行那以后你自己玩吧”他說完就把書包砸回她懷里，甩門走了。

教室瞬間安靜。

沈硯一整天沒再跟她說話，云未央低頭抄題，手心卻冰冷，她知道她說得太重了，余光偷看著他身影，可是她不想依賴一個連未來都不知道是否會留下的人。

她早就習慣自己扛事自己獨活，溫柔這種東西會上癮，一旦被奪走比受傷還疼。她不敢賭沈硯是不走的那一個，所以她先走了…

放學了，云未央彎腰收拾好東西，一旁的沈硯重重的起身，背起書包，全程沒看云未央一眼就離去了，云未央壓抑著內(nèi)心的不安收拾著物品。

路燈照著馬路，云未央低頭獨自踩著自已的影子走著，枯萎的落葉堆積在馬路旁，有風的時候會被吹亂。

云未央回到家，天還亮著，晚霞正一點點灑在她身后的院門上。她輕輕推開那扇老舊的木門，門軸發(fā)出一聲輕響。院子里還是熟悉的模樣，石板路干干凈凈，花壇邊的幾株牽牛花已經(jīng)打起了卷，像是也準備休息了。

空氣里彌漫著一股溫熱的飯菜香，帶著蔥姜蒜的味道，還有一點點醬油的焦香。她鼻子一動，心就軟了一半。

廚房里，爺爺圍著圍裙，正站在爐子前顛著鍋，手腳熟練，一邊還念叨著：“這孩子今天回來怎么這么晚，是不是又在圖書館寫作業(yè)了……她喜歡吃紅燒肉，燉得再軟一點才好。”聲音雖輕，卻被云未央一字不落地聽進了耳朵里。

客廳那頭，奶奶坐在老舊的搖椅上，扇著一把竹編的蒲扇，電視里正播著下午的老劇。聽到門響，她眼睛一亮，連忙朝門口看過去。

云未央一愣，看著那熟悉又溫柔的畫面，竟站在原地沒動。爺爺剛好端著一碗剛炒好的青菜從廚房走出來，一眼看到她，頓時放下碗，大聲喊道：“未央啊，站那兒做什么呢，快進來快進來，飯菜都好了，就等你回來吃啦！”

奶奶一聽，也立刻放下扇子，笑著起身迎過來，輕輕拉住她的手，拍了拍她的背，絮絮叨叨地說著：“回來啦，今天累不累啊，快洗手吃飯，你爺爺還特意給你燉了湯呢，說你最近瘦了點兒，心疼得不行。”

云未央鼻子一酸，卻沒說話，只是點點頭，眼睛眨了眨，努力把眼底的濕意壓下去。她換了鞋，跟著奶奶進屋，一邊走一邊聽爺爺在廚房喊：“湯就在灶上呢，小心點別燙著了啊！”

她坐在熟悉的小圓桌前，看著那一桌熱氣騰騰的家常菜，心里暖得像是被陽光照滿了似的。

那一刻，她忽然覺得——不管外面世界多大多遠，這個地方，這樣的味道和這樣的聲音，就是她永遠的歸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