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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與桂叔達成約定后的三日,是沈昭穿越以來,過得最安穩、也最忙碌的三天。

王二麻子果然是個信守(利益)承諾的人。他每日午后,都會準時出現在院門口,大大咧咧地取走沈昭前一夜趕制出的十幾塊香胰子。他的銷路,遠比沈昭想象的更廣。他不僅在自己廝混的坊區售賣,還通過一些狐朋狗友,將香胰子賣到了城中另外兩個坊市的富裕人家中。

“小昭妹妹,你這玩意兒,是真好賣!”王二麻子第一次將一小袋沉甸甸的銅錢扔給沈昭時,臉上的麻子都因興奮而泛著紅光,“那些娘們兒,聞到這味兒就走不動道!就是你這出貨太慢,跟不上趟!”

他扔下屬于沈昭的那一半錢——自然,是被他“抹去零頭”后的一半——又拍了拍她的肩膀,用一種“大掌柜”的口吻吩咐道:“手腳麻利些!明日,給哥哥我備出三十塊來!”

這番話,他是在院門口,扯著嗓子喊的。

恰巧,剛從鋪子里回來的沈德全,和在門口擇菜的李氏,將這一幕,一字不落地,全看在了眼里。

夫妻二人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一絲毫不掩飾的震驚與貪婪。

他們看到了王二麻子那副熟稔又頤指氣使的模樣,更看到了沈昭從那布袋里,倒出的一大捧、足有百十文的銅錢。

原來,這個他們眼中的“賠錢貨”,這個沉默寡言的孤女,竟在他們眼皮子底下,做成了這樣一樁連地頭蛇都要上趕著合作的“大生意”。

一股混雜著嫉妒、憤怒與狂喜的復雜情緒,在沈德全和李氏的心中,瘋狂地滋生。

沈昭自然也注意到了他們灼人的目光。她不動聲色地將銅錢收好,心中卻是一片冰冷。她知道,這短暫的安穩,即將被打破。她必須更快,必須在他們發難之前,完成自己的計劃。

第三日黃昏,沈昭再次來到了銅匠巷。

桂叔的小院里,依舊是那副叮當作響的忙碌景象。見到她,桂叔沒有多言,只是指了指院角兩個用舊麻布蓋著的東西。

沈昭上前,掀開麻布。

一套嶄新的、為她量身打造的工具,靜靜地躺在那里。

那是一具小巧的石磨,磨盤光滑,邊緣整齊,配上一個結實的木質搖桿,只需輕輕一推,便能勻速轉動。另一件,則是一口厚底的黃銅鍋,按照沈昭的圖紙,被巧妙地分成了內外兩層,可以隔水加熱,精準地控制溫度。

這兩樣東西,在旁人眼中,或許平平無奇。但在沈昭眼中,它們是這個時代最頂尖的“生產設備”,是能讓她將效率提升十倍的利器。

“多謝桂叔。”沈昭深深地鞠了一躬。

桂叔擺了擺手,沙啞地說道:“這是你應得的。你爹是個好人,可惜了……你,比他聰明,也比他狠。好自為之吧。”

他似乎看透了什么,卻又什么都沒說。

沈昭將工具運回家中,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將它們悄悄安置在柴房最隱秘的角落。

當晚,她便開始了她全新的“煉金”過程。

有了石磨,那些堅硬的皂豆,只需一刻鐘,便能被碾成細膩均勻的粉末。有了那口雙層銅鍋,她再也無需擔心火候不均,可以精準地控制皂化反應的每一個階段。

一夜之間,她便制出了五十塊品質上乘的香胰子。

效率,便是金錢。

在接下來的十天里,沈昭的“生意”,進入了一個飛速發展的階段。她每日按時供給王二麻子足量的“貨物”,換回一筆筆可觀的收入。她的資本,在以一種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積累。

很快,她便攢夠了三兩銀子。

而她的這種變化,也終于,引來了家中那兩頭早已窺伺許久的、貪婪的豺狼。

這日夜里,沈昭正在柴房中,點著油燈,制作新一批添加了安神香料的“枕夢”香胰子。柴房的門,卻被“砰”的一聲,從外面粗暴地踹開。

沈德全和李氏,一臉猙獰地站在門口。

“好啊你個小賤人!吃我們家的,喝我們家的,還敢背著我們,在這里偷偷發財!”李氏一馬當先,沖了進來,一把便要搶奪沈昭面前那些已經成型的香胰子。

沈昭眼中寒光一閃,不動聲色地側身一避,讓李氏撲了個空。

沈德全則堵在門口,目光陰冷地掃視著這間簡陋的“工坊”——那具精巧的石磨,那口嶄新的銅鍋,以及木板上碼放得整整齊齊的、散發著異香的數十塊香胰子。

他的眼中,迸發出一種近乎瘋狂的貪欲。

“說!”他指著沈昭,厲聲喝道,“這些東西,是哪里來的?你究竟背著我們,賺了多少錢?”

沈昭緩緩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粉末。她看著眼前這兩個丑態畢露的“親人”,臉上,第一次,褪去了所有的怯懦與順從,只剩下一片清冷。

“叔父,叔母,”她的聲音很平,很靜,“你們想做什么?”

“做什么?”李氏從地上爬起,尖叫道,“這些東西,都是用我們家的原料做的,自然就是我們家的!還有你賺的錢,一文不少,全都給我交出來!還有這做東西的方子,也得一并交出來!”

沈德全沒有說話,但他的眼神,已經默認了李氏的一切要求。他們要的,是接管這一切,將她這個“下蛋的雞”,連同她的“金蛋”,全部吞入腹中。

沈昭看著他們,忽然笑了。那笑容,很淺,卻也冷得像冰。

“叔父,叔母。你們是不是忘了,這生意,可不是我一個人的。”

沈德全臉色一變:“你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沈昭的目光,緩緩地從他們二人臉上掃過,一字一句地說道,“這生意,是……我和王二哥合伙的。每日做出來的貨,有一半,是要交給他的。你們今日若是拿了這些東西,明日,王二哥上門來要貨,我拿不出來……”

她沒有再說下去,只是平靜地看著他們。

“他會怎么做,我不知道。”

“王二麻子”這四個字,像一盆冷水,瞬間澆在了沈德全和李氏那被貪欲燒得滾燙的頭頂上。

他們是貪婪,但他們更懦弱。他們敢對沈昭這個孤女作威作福,卻絕不敢去招惹坊內那個真正的、不講道理的無賴。

“你……你少拿他來嚇唬我們!”李氏色厲內荏地叫道。

沈昭只是淡淡地看著她,不再說話。

她的沉默,比任何言語都更有力量。

沈德全的臉色,青一陣,白一陣。他死死地盯著那些香胰子,眼中滿是不甘,卻又不敢真的動手。他知道,沈昭說的是實話。王二麻子那樣的潑皮,若是斷了他的財路,是什么事都做得出來的。

最終,他只能從牙縫里擠出一句話:“你每日賺的錢,必須交出一半,作為家里的嚼用!”

這是他能做出的、最大的讓步。

“可以。”沈昭干脆地答應了。

她知道,今日的交鋒,她又贏了。她用一頭更兇惡的狼,暫時鎮住了眼前這兩條貪婪的土狗。

但她也知道,這個家,已經再也無法待下去了。

叔父叔母的猜忌與貪婪,就像一顆已經埋下的種子,隨時都會再次瘋狂地生長,將她吞噬。

她必須盡快離開。

在他們,或者王二麻子,徹底失去耐心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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