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 穿越后,為了活著我選擇當太后
- 邇棲
- 2614字
- 2025-07-01 19:00:00
與王二麻子達成交易后的日子,沈昭的生活,陷入了一種詭異的、卻又暫時安穩的平衡。
王二麻子果然信守了“承諾”。每日午后,他都會準時出現在沈家的院門口,不再是那副尋釁滋事的潑皮嘴臉,而是擺出了一副“大掌柜”視察生意的派頭。他會取走沈昭前一夜趕制出的十幾塊香胰子,留下幾句不咸不淡的吩咐,便轉身離去,將這些“奇貨”分銷到他熟悉的、別的坊巷的門路中去。
他的存在,像一尊門神,無形中也為沈昭擋去了不少麻煩。坊內那些原本對沈家孤女有些心思的閑漢,見她竟成了王二麻子“罩著的人”,也都紛紛收斂,不敢再來招惹。
連叔父叔母,也在這詭異的平靜中,變得安分了許多。他們雖不知沈昭與王二麻子究竟達成了何種交易,但見這個坊內最難纏的無賴,竟不再上門勒索,反而像是為自家跑腿,心中雖是疑云密布,卻也樂得清靜,不敢多問。
沈昭的日子,似乎前所未有地安穩。
但只有她自己知道,這安穩之下,是何等洶涌的暗流。
王二麻子貪得無厭,拿走了五成的利潤,卻依舊時常抱怨“出貨太慢”。他催促沈昭加快制作,最好一日能交出三五十塊。
沈昭心中冷笑,嘴上卻只是恭順地應承。她知道,她那間柴房里的“工坊”,早已達到了生產的極限。
那只破陶碗,一次最多只能熬煮五塊香胰子的量。用來碾磨皂豆的石塊,效率低下,耗費了她大量的時間和體力。她每日從深夜勞作到天明,不眠不休,也不過將將滿足王二麻子的“胃口”。
她賺來的銅錢,一半要落入王二麻子的口袋,另一半,則要用來采買新的香料,為即將到來的、更大規模的售賣做準備。如此一來,她積攢“十兩銀子”的速度,被拖得極慢。
她想:“我不能永遠被他牽著鼻子走。我必須擴大生產。我需要一套真正屬于我的、高效的工具。”
她想起了父親的筆記。
在那本寫滿了遺憾的賬冊中,她曾見過一個名字——“桂叔”。
父親在筆記中寫道:“桂叔,城南銅匠巷之巧匠也。其手藝精湛,可化頑鐵為精鋼。然性情古怪,孤僻寡言,非困厄之時,不可輕擾。永及五年,吾曾為其自南疆販來一爐精銅,解其燃眉之急。桂叔感念,許諾他日,必有一報。”
“困厄之時……”沈昭在黑暗中,輕輕地念出這四個字。
她想,現在的自己,便正處在這樣的“困厄之時”。她需要一個更好的研磨工具,來代替那兩塊粗糙的石頭;她需要一口更堅固、導熱更均勻的鍋,來代替那只隨時可能碎裂的破陶碗。
而這些,非能工巧匠不能制。
她決定,去尋訪這位父親筆記中的“故交”。
第二日,她借口為叔母去城南的布莊扯二尺便宜的布料,再次出了門。她沒有去布莊,而是徑直,走向了那片她從未踏足過的、屬于工匠們的區域——銅匠巷。
銅匠巷遠比她家所在的坊巷更破敗,也更充滿了生命力。空氣中,彌漫著一股炭火與金屬混合的、炙熱的氣息。巷子兩旁,盡是些低矮的鋪面,里面傳來“叮叮當當”的、不絕于耳的敲打聲。光著膀子的匠人們,在熊熊的爐火前,揮灑著汗水,將一塊塊堅硬的金屬,捶打成生活的形狀。
這里沒有西市的繁華,卻有一種樸素而堅韌的力量。
沈昭按照筆記中的記載,在巷子最深處,找到了一個毫不起眼的、連招牌都沒有的小院。院門虛掩著,她輕輕推開,一股濃重的鐵銹味撲面而來。
院子里,一個須發皆白、身形卻依舊健碩的老人,正赤著上身,揮舞著一柄鐵錘,反復捶打著一塊燒得通紅的鐵胚。他便是桂叔。
他對沈昭的到來,恍若未聞,只是專注于手中的活計。那每一次的捶打,都精準而有力,火星四濺,仿佛將他全部的生命力,都灌注到了那塊鐵胚之中。
沈昭沒有出聲打擾,只是安靜地,站在一旁,靜靜地等待。
直到一炷香的功夫過去,桂叔將那塊已初具雛形的鐵器,浸入一旁的水缸中。
“滋啦”一聲,白色的水汽蒸騰而起。
他這才直起身,用一條搭在肩上的、滿是油污的布巾,擦了擦臉上的汗,拿起一旁的茶碗,猛灌了一口。然后,他才用一雙精光四射、卻也渾濁不堪的眼睛,看向沈昭。
“小女娃,你看夠了么?”他的聲音,沙啞得像被砂紙打磨過,“這里沒有你要找的人,也沒有你要買的東西。走吧。”
他的語氣里,充滿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
沈昭沒有走。她上前一步,深深地鞠了一躬,輕聲說道:“桂叔,您好。我叫沈昭。我爹爹,是沈言。”
“沈言”這兩個字,讓桂叔端著茶碗的手,在半空中,微微一頓。
他渾濁的眼中,閃過一絲復雜難明的光。他沉默了很久,久到沈昭以為他不會再開口時,他才將茶碗重重地放在一旁的石桌上。
“他死了。”桂叔的聲音,依舊沙啞,卻少了幾分冷漠,多了幾分滄桑,“死了快一年了。你來做什么?是來替他還債,還是來向我討債?”
“我不是來討債的。”沈昭從懷中,拿出了那本父親的筆記,翻到了其中一頁,雙手捧上,“我只是想請您,看一樣東西。”
桂叔狐疑地接過筆記,他的目光落在上面。那熟悉的、清秀有力的字跡,讓他粗糙的手,都忍不住微微顫抖。
他看到了那句:“永及五年,吾曾為其自南疆販來一爐精銅,解其燃眉之急……”
“你……”桂叔抬起頭,再次看向沈昭,眼神中的戒備,終于消退了,“你真是沈言那小子的女兒?”
“是。”沈昭從袖中,拿出了自己全部的積蓄——那錠一兩的銀子,和幾十文銅錢,放在石桌上,“桂叔,我知道,我爹爹與您有舊。但今日我來,不是想空手求您幫忙。這是我全部的家當。我想請您,為我打造兩樣東西。”
她將自己畫在油紙上的、簡陋的圖紙展開。一張,是一個帶著石磨盤和搖桿的、小巧的研磨器;另一張,則是一口雙層的、可以隔水加熱的厚底銅鍋。
“我需要這兩樣東西,越快越好。”她看著桂叔,眼中沒有哀求,只有一種破釜沉舟的、冷靜的決絕,“我知道,這點錢,或許不夠。但請您相信,只要您幫我,不出半月,我必將十倍奉之。”
桂叔看著圖紙上那些他從未見過的、精巧的設計,又看了看桌上那堆寒酸的、卻是一個少女全部身家的銀錢,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沈昭那雙與她父親極為相似的、清亮而倔強的眼睛上。
他沉默了很久,仿佛在回憶那些早已逝去的歲月。
最終,他將桌上的銀錢,推回到沈昭的面前,只從中,取走了十文銅錢。
“你爹當年,幫我墊付的運費,也是十文錢。”他沙啞地說道,“今日,我取你十文,算是兩清了。”
他拿起那兩張圖紙,轉身走向那座依舊散發著熱氣的熔爐。
“三日后,還是這個時辰,來取。”
他沒有再多說一個字,也沒有再回頭看沈昭一眼。那柄沉重的鐵錘,再次被他舉起,“叮當”之聲,再次響徹了整個小院。
沈昭看著他那健碩的、在爐火映照下的背影,深深地鞠了一躬。
她知道,父親留給她的,不僅僅是那本寫滿了遺憾的筆記。還有這份,在危難之時,一諾千金的、屬于市井小人物之間的,最質樸的信義。
她轉身,走出小院。腳步,比來時,更堅定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