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瑾正要往后院去找,途徑正堂時忽聽見有哀嚎之聲,才發現斷臂的刁三躺在地上,還有半口氣吊命。她忙將陸觀、牛二喚來。牛二從懷里掏出一節竹管,湊到刁三嘴邊灌了兩滴“醒神”。刁三一下子打了個激靈,睜眼看見眾人,立刻翻身大喊饒命。
“別叫了!你聽著!”陸觀一把扯下頭巾,厲聲大喝,“通倭可是死罪,我們問你話,你若如實回答,算你有功,免你的死罪,倘若有半點虛言,哼,既然能讓你醒,便有的是法子炮制你……”
刁三一見陸觀那兇神惡煞的模樣,哪敢有半點隱瞞,當即有問必答。這伙倭寇搶了六千兩銀子后,分文未動,和老張的那兩個孫女一起,全都鎖在后院西廂房,由兩個真倭親自看管,只等逃出城后再行分贓。
三人一聽老張家兩個孫女還在,立刻撇下刁三,起身向后院西廂跑去。牛二沖在最前,一腳踹開門鎖,才打眼一瞧,立刻臉色煞白,忽然擋住緊隨其后的陸觀,拉著他守在門外,一言不發地揮手讓懷瑾獨自進去。
懷瑾疑惑地看了牛二一眼,隨即向屋內一望,頓時血氣上涌,眼眶瞬間被淚水打濕。她啪的一聲關上門,讓牛二和陸觀在門外好生守著。
這間廂房面積不大,正對門墻上是一幅魚戲竹林圖,秀麗清逸,足見畫師功夫頗深。下面的條案上擺著幾件精巧瓷器,都是些閨閣女子喜愛的器型。其余擺件玩意,樂器瓶栽,自有一番清質。這里分明是個再尋常不過的繡閣香閨,是碧玉佳人最愛的安寧棲所。可懷瑾最是明白,這里是陰曹鬼蜮。條案前是張殷紅色的八仙桌,桌上桌下散亂擺著六七個包袱,白花花的銀子露在外面,想必就是那遭劫的六千兩白銀。桌子兩側各有張闊背太師椅,紅的發黑,上面綁著兩個女孩兒,被一根手腕粗的麻繩勒著嘴,頭擠在椅背上,兩腿叉開捆在扶手上,一絲不掛,慘白的膚色比那銀子還刺眼。
懷瑾合上門,見這兩個姑娘直愣愣地朝前望著,一動不動,不知是死是活,淚水再也止不住,捂著嘴,一邊啜泣,一邊在衣柜里翻出兩身干凈衣裳。
她們還活著,但只能傻子一般任人擺弄。懷瑾把她們抱到床上,穿好衣服,開門讓牛二陸觀進來。陸觀和牛二見此情形,同樣心如刀絞,牛二上前把脈,思量片刻,說道:
“陰陽相搏,升降失和,應是極嚴重的驚神喪膽,‘醒神’可助其恢復神智,但那之后……怕是要夢魘纏身、遺禍終生了……”
懷瑾擦了擦眼角,表情凝重,淡淡說道:“生為女子,自是命途多舛。我帶她們回春風樓,定不再讓她們受半點兒委屈!”
聽罷此言,牛二點了點頭,各給兩人喂了口“醒神”。酒水入喉,她倆立時醒轉過來,眉目瞬間扭曲成結,不似活人,一邊相擁著躲去床底,一邊不停尖嚎,慘若鬼哭。懷瑾死命拉住她倆,寬言安慰,費了好一番功夫卻不見好轉,最后還是靠牛二灌的兩口“忘憂”才讓安靜下來。陸觀和牛二瞧著這倆姑娘愣愣地窩在床角,兩個男子在一旁多有不便,便向懷瑾遞了個眼色,出門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