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一時的便利店冷光燈在陳默鏡片上投下一道白邊，他垂眼盯著收銀臺下方的監控畫面——黑色轎車的車牌正被放大在屏幕里。

指尖無意識摩挲著彩虹糖鐵盒的邊緣，那是他前世跑夜單時養成的習慣，糖紙摩擦聲能壓下心跳的轟鳴。

“車牌是假的。“他對著藍牙耳機低聲道，喉結在陰影里滾動，“但車型是零七年款的紅旗L5，我記得很清楚——“尾音突然頓住，記憶里父親被推進手術室前的場景閃了一下：監護儀的滴答聲里，男人攥著他的手說“小默，爸要是撐不過去，你去查信托基金的事“，而走廊盡頭的電梯口，正停著輛同樣款式的轎車。

耳機里傳來林疏桐敲擊鍵盤的輕響，她的聲音帶著點金屬質感的冷：“車型匹配退休央行官員趙文淵的座駕。“停頓兩秒，“他二十年前參與過X-9項目的金融清算。“

陳默的指節在桌沿扣出白印。

X-9項目，這是前世他在父親病歷夾最底層發現的三個字母，當時以為是手術編號，后來才知道那是某場跨國金融騙局的內部代號。

他摸出顆彩虹糖含進嘴里，甜味突然變得發苦——原來從父親住院那天起，這雙白手套就已經盯上他們了。

“真正的棋手終于出現了。“他對著監控里那輛緩緩駛離的轎車笑了，笑得眼角發澀，“疏桐，把趙文淵所有公開行程調出來。“

清晨六點，林疏桐的手機在床頭柜震得跳起來。

她赤著腳撲過去時撞翻了咖啡杯，褐色液體在地毯上暈開，像極了二十年前某份資金流向圖的痕跡。

郵件標題是亂碼，但附件圖標是視頻格式——她太熟悉這種匿名投遞的手段了，那是當年調查灰鯨計劃時，線人常用的聯系方式。

視頻加載的三秒里，她的指甲幾乎掐進掌心。

畫面亮起的瞬間，她整個人僵在原地：畫面里穿藏青西裝的男人正是趙文淵，對面坐著的K先生雖然打了碼，但喉結處那顆痣她再熟悉不過——那是羅斯柴爾德亞太區首席代表的標志。

“灰鯨計劃需要至少三年潛伏期。“趙文淵端著茶盞的手穩得可怕，“等那些被洗出去的資金在海外轉三圈回來，誰還查得到源頭？“

林疏桐的呼吸突然急促起來。

她抓起電腦沖下樓，晨光便利店的玻璃門在她撞開時發出“叮“的輕響。

陳默正蹲在貨架前調整新到的便當，抬頭見她臉色發白，立刻起身扶住她的胳膊：“怎么了？“

“看這個。“她把電腦轉向他，指尖還在發抖。

視頻播到一半時，陳默的手指重重按在暫停鍵上，屏幕里趙文淵的臉被定格，右耳下方有道月牙形疤痕——和昨夜白手套男人后頸的印記完全吻合。

“去調趙文淵的醫療記錄。“陳默的聲音像塊冰，“我要知道他最近接觸過什么人。“

上午十點，江寧金融大廈的大理石地面映出陳默的皮鞋尖。

他低頭整理西裝領口，袖扣在燈光下閃過冷光——這是林疏桐特意借給他的，說是“符合融資談判的體面“。

電梯停在28層時，他摸出手機看了眼時間：十點零三分，趙文淵的私人秘書張敏每天這個時候會去茶水間熱牛奶。

“陳總？“前臺小姐的聲音讓他抬頭，“張秘書在等您。“

陳默跟著穿套裙的女孩走向里間辦公室，眼角余光掃過張敏的工位——筆記本電腦開著，屏幕保護是她女兒的照片。

他在沙發坐下時“不小心“碰倒了茶幾上的咖啡杯，深褐色液體潑向張敏的米色裙擺。

“啊！“張敏尖叫著跳開，陳默已經抄起沙發上的西裝外套撲過去：“我幫您擦！“他的手指在鍵盤上快速敲擊，U盤插進去又拔出來的動作快得像道影子。

“實在不好意思。“他后退兩步，西裝前襟沾了咖啡漬，“要不我請您去樓下喝杯新的？“

張敏盯著他沾著咖啡的袖口，又看了眼自己裙擺，勉強扯出個笑：“不用了，陳總還是說說融資方案吧。“

陳默在她轉身的瞬間摸了摸內袋——U盤還在。

他坐回沙發時，掌心全是汗。

中午十二點，晨光總部的玻璃門被撞得哐當響。

高翔抱著個文件箱沖進來，額角沾著草屑，襯衫下擺還掛著半截監控線。

他把文件箱往桌上一摔，紙頁飛得到處都是：“陳哥，看這個！“

陳默彎腰撿起最上面的郵件打印件，瞳孔驟然收縮。

郵件日期是三天前，發件人顯示為“K“：“陳默的便利店擴張速度異常，必須截斷他的資金鏈。

若無法破產，清除。“

“清除？“高翔一拳砸在桌上，指節泛白，“他們當這是菜市場買菜呢？

說清除就清除？“他突然想起什么，從文件箱底層抽出張照片，“還有這個，我在羅斯柴爾德檔案室翻到的——“

照片里是二十年前的股東大會，陳默的父親陳建國站在最邊緣，手里攥著份信托合同。

他的西裝很舊，領口卻洗得發白，和周圍西裝革履的人顯得格格不入。

“你爸當年是替他們背黑鍋的。“高翔的聲音突然低下來，“那份信托基金根本不存在，是他們用來轉移資產的幌子。“

陳默的指尖在照片上輕輕劃過父親的臉。

前世父親臨終前還在說“爸對不起你，信托基金的錢沒了“，他當時只當是老人燒糊涂了，現在才明白，那是被折磨了二十年的真相。

傍晚七點，便利店頂樓的風卷著熱浪撲過來。

陳默捏著那張泛黃的彩票復印件，紙邊已經起了毛，是前世從父親枕頭底下翻出來的。

彩票背面有父親的字跡，歪歪扭扭的數字，和他重生那天中500萬的號碼分毫不差。

“爸，原來這不是彩票號碼。“他對著晚風呢喃，“是清算密碼。“

手機在掌心震動，林疏桐的號碼跳出來。

他接起來，聽見她的呼吸聲：“明天上午九點，趙文淵會在紫金山莊參加慈善茶會。“

“我要見他。“陳默望著遠處的霓虹燈，那里有晨光便利店的招牌在閃爍，“不管用什么辦法。“

林疏桐沉默了三秒，背景音里傳來鍵盤敲擊聲：“我會安排。

但你要知道——“

“我知道。“陳默打斷她，指尖摩挲著彩票背面的字跡，“這是最后一步，要么掀翻棋盤，要么粉身碎骨。“

天際突然劃過一道閃電，照亮他緊繃的下頜線。

他望著樓下街道，那輛黑色轎車正緩緩駛近，車燈在夜色里像兩只發紅的眼睛。

陳默把彩票復印件塞進西裝內袋，轉身走向樓梯口。

風掀起他的衣角，露出腰間別著的微型攝像機。

明天，該攤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