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五點的倉庫泛著冷白的光，陳默哈出的白霧在眼前散成小團。

他背靠著堆到頂的泡面箱，指尖在空氣里劃出虛浮的藍光——系統界面在視網膜上展開時，后頸的汗毛輕輕豎起。

“商業推演，啟動。“他低聲說，喉結滾動。

前世蹲在醫院走廊吃冷掉的包子時，他連“推演“這種詞都不敢想；現在看著系統里跳動的數據流，那些被資本碾碎的痛感還在骨髓里，“這次，我要做執棋人。“

鍵盤敲擊聲在空曠的倉庫里格外清晰。

陳默輸入宏遠集團近三月的債務到期日、羅斯柴爾德亞太在江寧市的投資布局，最后猶豫兩秒，把林疏桐昨晚截獲的“境外資金流動異常“也輸了進去。

系統藍光突然暴漲，他下意識瞇眼，再睜眼時，全息投影里浮現出兩個交纏的紅色光團。

“虛假并購......“他盯著模擬結果里不斷閃爍的“猜忌值+87%“，嘴角慢慢揚起來。

前世被站長PUA到凌晨三點送單時，他連句重話都不敢說；現在摸著褲袋里半枚舊鑰匙——父親臨終前塞給他的，說“等你能保護自己了，再打開“——指腹蹭過鑰匙齒痕，“該讓他們嘗嘗被耍的滋味了。“

手機震動聲從褲袋里鉆出來。

陳默劃開屏幕，是林疏桐的消息：“十點整，兩家媒體會收到'晨光收購宏遠物流'的內部文件。“他回了個“好“，指腹在發送鍵上多按了兩秒——這姑娘昨晚在辦公室改了七版假文件，咖啡杯底在桌面洇出深褐色的圓，像朵開敗的花。

上午十點，林疏桐縮在寫字樓二十層的茶水間。

她望著手機屏幕上的時間跳到10:00:00，指尖在鍵盤上敲出最后一個回車。

郵件發送成功的提示音剛響，隔壁會議室就炸開喧嘩——她能想象到，宏遠公關總監的臉此刻該有多青。

“林分析師，總裁找你。“實習生小吳探進頭，她隨手把手機塞進西裝內袋，金屬扣蹭到鎖骨，有點疼。

電梯里的鏡面映出她泛紅的眼尾，想起陳默今早說的“虛實之間“，突然笑了——原來商戰不是揮著刀硬砍，是蒙住對手的眼睛，再往他們手里塞把指向彼此的刀。

中午十二點，高翔的皮鞋跟在銀行大理石地面敲出急促的鼓點。

他扯了扯松垮的領帶，把“晨光便利店資金調查函“拍在柜臺上：“加急。“年輕柜員推了推眼鏡，屏幕藍光在她臉上晃：“陳先生的賬戶流水很干凈，最近只有樂購的五億注資......“

“不可能！“高翔的聲音拔高，驚得旁邊辦業務的老太太抬頭。

他抓過打印出來的流水單，指節捏得發白——前世送外賣時他也這么攥過電動車把手，剎車失靈的那回。“等等。“他突然想起今早偷拍到的晨光內部文件，從公文包底層摸出照片。

相紙邊角還帶著相機的余溫。

高翔盯著照片里的財務報表，后頸的汗順著襯衫往下淌——明明昨天偷拍時，報表里“樂購注資“后面跟著一串零，現在照片上卻多了行小字：“其中三億用于收購宏遠物流“。

紙張邊緣泛著毛邊，像是被反復撕開又粘回去。

“先生？“柜員的聲音像從很遠的地方飄來。

高翔猛地把照片塞進西裝內袋，轉身時撞翻了填單臺的筆筒。

金屬筆滾到腳邊，他彎腰去撿，瞥見自己在地面的倒影——領帶歪著，頭發亂蓬蓬的，活像個偷了糖的小孩。

總監辦公室的咖啡香突然涌進鼻腔——和錄音里那個壓低聲音的男聲背景音，一模一樣。

下午四點，宏遠集團總部的電梯門開時，陳默聞到了熟悉的檀香味。

前世送外賣到這里，他總在樓道里等半小時，保安盯著他的外賣箱，像盯著個炸彈。

現在他穿著熨得筆挺的襯衫，胸牌上“晨光便利店總經理“幾個字在大理石地面映出影子，像把出鞘的刀。

“陳總，關于收購物流子公司的傳聞......“宏遠財務總監的聲音帶著刺。

陳默在紅木會議桌前坐下，指節在桌面敲了兩下——和林疏桐約定的“收網“暗號。

助理立刻遞上文件，封皮燙金的“晨光-宏遠供應鏈整合方案“在陽光下泛著暖光。

“收購？“陳默翻開方案，目光掃過滿桌震驚的臉，“我們更想合作。“他指著投影上的倉儲分布圖，“晨光的社區店能做你們的前置倉，物流成本至少降15%——至于資金......“他頓了頓，“樂購的五億，我們留了三億給真正值得的伙伴。“

財務總監推了推金絲眼鏡，瞳孔微微收縮。

陳默看著他翻方案的手慢下來，指甲蓋泛著健康的粉——前世父親躺在ICU時，他的指甲也是這樣的顏色，后來慢慢變成青灰。“陳總考慮得很周全。“宏遠總裁突然開口，端起茶杯的手放得很慢，杯底和木桌相碰的聲音輕得像妥協。

傍晚七點，便利店后院的風裹著關東煮的香氣。

林疏桐從帆布包里抽出一張A4紙，邊角還沾著熱氣：“羅斯柴爾德亞太在調動一筆境外資金，具體用途......“她的聲音低下去，“他們可能發現了假文件的破綻。“

陳默指腹摩挲著紙面，目光在“境外資金“四個字上頓了頓。

他摸出手機，號碼存了三年，備注是“老周“——前世送外賣時認識的貨車司機，現在是晨光物流的副經理。“準備第二階段。“他說，聲音輕得像吹走一片灰，“按計劃，明早八點。“

暮色漫過便利店招牌，“晨光“兩個字的LED燈次第亮起。

遠處傳來汽車引擎聲，由遠及近。

林疏桐側耳聽了聽，手指無意識地摳著帆布包帶：“是......沒牌照的車？“

陳默把紙折成小塊塞進褲袋。

引擎聲停在街角，他望著路燈照不到的陰影里，黑色轎車的輪廓慢慢顯形。

車窗貼著深灰色膜，看不見里面的人，卻能感覺到幾道視線穿過玻璃，像冰涼的針。

“該來的，總會來。“他說，轉身往店里走。

林疏桐跟在后面，余光瞥見轎車尾燈亮起，在地面拖出兩道暗紅的光，像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