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兩點十七分，便利店的電子鐘在玻璃柜上投下幽藍的光。

陳默的手指剛觸到緊急聯絡鍵，就聽見樓下傳來沙啞的男聲：“陳老板？我是宏遠集團倉儲物流分公司的周正。”

聲音帶著煙酒熏染的粗糲，尾音被穿堂風扯得發顫。

陳默頓了頓，松開手機，順著樓梯往下走兩步，就著收銀臺的夜燈看清來人——中年男人，平頭泛著青茬，右耳后有塊指甲蓋大的舊傷疤，深灰色夾克沾著機油漬，左手拎著個磨破邊的公文包。

“宏遠的人？”陳默站在樓梯中段，沒有完全暴露身形。

前世被資本碾壓的經歷讓他養成了本能的警惕，“半夜敲便利店門談合作，周經理很有創意。”

周正把公文包擱在收銀臺上，金屬搭扣“咔嗒”一聲彈開：“您上個月收購的金陽路倉庫，是不是挨著我們物流中心？”他掏出一疊文件推過去，“我查過，您那倉庫租金比市場價高兩成——因為您要的不是倉儲，是監控死角。”

陳默瞳孔微縮。

三天前他讓老李黑進宏遠物流監控，正是為了抓他們給地下賭場運貨的證據，這事連林疏桐都不知情。

“我在宏遠干了十二年。”周正摸出根煙，卻在看到“禁止吸煙”標識后又塞回口袋，指節捏得發白，“王副總上個月把原本給直營超市的冷鏈車調去運私貨，這個月又讓財務做了三百萬虛假訂單充業績。您猜他為什么選我當替罪羊？”他突然掀開夾克，露出腰間青紫色的淤傷，“昨天他派手下在停車場堵我，說再鬧就把我和賭場的假賬捆一塊兒送進去。”

陳默的目光掃過那些文件——物流調度表、車輛出入記錄、甚至有張王副總在澳門賭場的照片。

系統提示音在腦海里響起：“商業嗅覺激活，目標可信度78%。”他的拇指無意識摩挲著手表裂紋，那是父親臨終前塞給他的，“說合作條件。”

“我要您幫我把這些證據遞到審計部。”周正的喉結滾動兩下，“他們查王副總的時候，會連帶挖出他三年前侵吞的兩千萬工程款——那筆錢，現在在宏遠集團的海外賬戶里。”

陳默彎腰拿起文件，紙張邊緣還帶著打印機的余溫。

前世他被職場PUA到住院時，見過太多這種“內部狗咬狗”的戲碼，但此刻系統給出的可信度數據像根秤砣，壓得他心里的天平微微傾斜。

“進來坐。”他指了指里間的小辦公室，“咖啡還是茶？”

“茶就行。”周正跟著進去，公文包始終抱在懷里，“我知道您在和宏遠斗。王副總這批虛假訂單涉及十五家超市，要是爆出來，他們本季度營收得跌三成——”

“夠了。”陳默打斷他，把保溫杯推過去，“明天上午九點，帶齊你能找到的原始憑證，我讓財務總監和你對接。”他的手指在桌面敲了兩下，“現在，告訴我你為什么選晨光。”

周正盯著杯里沉浮的茶葉，突然笑了：“上周三凌晨，您在便利店給迷路的老太太煮了碗熱粥，還讓店員騎電動車送她回家。”他抬眼時，眼底有光在閃，“宏遠的人不會做這種事。”

陳默的呼吸一滯。

前世他送外賣時，確實在暴雨夜背過獨居老人去醫院，可重生后他刻意收斂了這些“多余的善意”，沒想到被人看在眼里。

他低頭整理文件，掩飾住嘴角的微顫：“明早九點，別遲到。”

上午九點整，林疏桐的高跟鞋聲準時叩響便利店地板。

她穿件米白色西裝裙，抱著筆記本電腦的樣子像只優雅的貓，卻在看到周正遞來的財務報表時皺起眉：“這些虛假訂單做得太糙了。”她快速翻動頁面，指甲在“XX超市11月冷凍水餃銷量1200箱”那行停住，“江寧市冬季冷凍食品月均銷量才800箱，這家店在大學城，學生哪來的錢買這么多？”

周正的額頭滲出細汗：“王副總急著沖業績，找了家空殼公司做的假流水。”

“這種事他們自己人都不敢碰。”林疏桐抬眼看向陳默，鏡片后的目光發亮，“除非——”

“除非他們想找個替罪羊。”陳默接過話頭，手指敲了敲報表，“但我們可以讓他們以為，這只替罪羊是晨光。”

林疏桐突然笑了，指尖在鍵盤上翻飛：“我有個主意。”

中午十二點，香港中環某棟玻璃幕墻大廈里，羅斯柴爾德亞太區調查部的打印機“嗡嗡”作響。

助理捧著一疊文件沖進辦公室：“主管，匿名郵件！發件人自稱晨光便利店，舉報宏遠虛增營收，附件里還有份審計報告。”

正在喝咖啡的主管手一抖，褐色液體濺在襯衫上。

他快速掃過附件，瞳孔驟縮——那審計報告的公章、簽字頁，竟和他們上個月委托的第三方機構如出一轍。

“立刻查宏遠的真實賬目。”他抓起外套，“通知法務部，準備凍結他們的海外賬戶。”

下午四點，高翔的皮鞋跟重重磕在便利店門前的地磚上。

他身后跟著四個穿西裝的男人，手里舉著“市場監管核查”的工作牌，卻被三個系著紅袖章的老太太攔住。

“小陳老板人好，上個月還給我們送了取暖器！”劉奶奶把小馬扎往路中間一擺，“要查店？先踩過我的老骨頭！”

圍觀的人群越聚越多，買菜的大爺舉著手機錄像，接孩子的媽媽抱著娃喊“欺負小商戶算什么本事”。

高翔的臉漲得通紅，剛要發作，就見陳默從店里走出來，手里端著一托盤熱豆漿：“各位鄰居，天涼，喝口熱乎的。”他沖高翔笑了笑，“高經理要查賬？我讓財務把賬本送社區服務中心，您帶工作證去查，省得耽誤大家買菜。”

人群里響起零星的掌聲。

高翔的拳頭捏得發白，看了眼舉著手機的人群，咬著牙說：“走！”他轉身時，西裝下擺掃過劉奶奶的小馬扎，帶得橘貓“喵”地竄上廣告牌。

傍晚六點，宏遠集團28層會議室的水晶吊燈刺得人眼睛發疼。

王副總把財務報表拍在桌上：“查！查個屁！這明擺著是晨光那小子搞的鬼！”

“但羅斯柴爾德已經介入了。”財務總監推了推眼鏡，“他們要求我們配合審計，否則……”

“否則怎樣？”市場部經理冷笑，“三年前的工程款要是被挖出來，誰也別想干凈！”

陳默坐在便利店二樓辦公室，盯著監控里的畫面，嘴角慢慢揚起來。

他摸出手機給張遠發消息：“放出晨光與宏遠生鮮子公司戰略合作的風聲，要真真假假。”

二十分鐘后，手機屏幕亮起——宏遠股價實時走勢圖上，綠色曲線像道瀑布直往下墜。

深夜十點五十八分，陳默站在便利店頂樓，風掀起他的外套。

手機在褲袋里震動，他摸出來，是林疏桐的消息：“你的名字，已經出現在羅斯柴爾德亞太的黑名單上了。”

他望著遠處宏遠集團大廈的燈光，摸出褲兜里的備用密鑰。

那是周正今天臨走時塞給他的，說是能打開某個離岸賬戶。

系統提示音突然響起：“檢測到關鍵資產線索，建議立即驗證。”

陳默把密鑰攥進手心，金屬邊緣硌得掌心生疼。

前世他連五毛錢的彩票都兌不上，今生卻要握著資本世界的鑰匙——他低頭看了眼手表，裂紋里的指針仍在走動，像命運的齒輪，正緩緩咬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