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點，倉庫還籠罩在灰藍色的晨霧中，陳默呼出的白氣在眼前散開，形成一團霧氣。

他彎腰用袖口擦去舊木箱上的薄灰，昨晚攤開的地圖依舊保持原樣，紅筆圈出的三個點就像三枚燒紅的釘子，扎在紙頁上。

當系統提示音準時在腦海中響起時，他的指尖微微顫抖。

這是重生以來，他第一次啟動“商業推演”，前世被資本碾碎的痛苦感覺仍梗在喉嚨里——他必須確認，這個金手指不是鏡花水月。

“滴——”倉庫角落的監控攝像頭紅光突然亮起，陳默掏出手機，將提前整理好的宏遠集團物流數據逐一輸入。

屏幕的藍光映得他眼尾泛青，指腹在鍵盤上有規律地敲擊，發出輕微的聲響，就像在敲前世那些送單超時的催命電話。

“數據導入完成。”機械音剛落，監控屏幕上突然亮起密密麻麻的綠色數據流。

陳默湊近時，后頸的碎發被冷風吹得翹起——前世送外賣時，他總系著的藍圍巾，此刻正搭在木箱邊，那是母親臨終前織的，針腳歪歪扭扭。

數據流在屏幕上盤旋成漩渦，最終凝結成一份模擬報告。

陳默喉結滾動，逐行掃視著：“切斷宏遠旗下三家主力超市的供應鏈節點……江寧市日銷售額下降20%以上……”他的指尖重重地按在“三家主力超市”的位置，玻璃屏發出細微的脆響——這是宏遠在江寧的命脈，前世父親住院時，他曾在其中一家超市門口等了三天，只為撿過期面包當晚飯。

“那就從這里下手。”他對著空氣說道，聲音中帶著寒意。

倉庫鐵皮頂傳來麻雀撲棱翅膀的聲音，他抬頭時，晨光正透過氣窗斜斜地射進來，在“晨光便利店”的營業執照復印件上鍍了一層金邊——那是今早特意讓人送來的，掛在收銀臺后面時，劉奶奶摸了摸塑封膜說：“這字看著就踏實。”

上午十點，陳默的手機在褲袋里震動起來。

他正蹲在便利店后巷核對進貨單，紙箱堆里飄著泡面調料的香氣。

張遠的號碼跳出來時，他用沾著面粉的手背蹭了蹭鼻尖，按下接聽鍵：“老張，晨光的供應商渠道能用了？”

“陳老板，我剛談下‘速達物流’。”張遠的大嗓門震得他耳膜生疼，背景音里傳來貨車鳴笛的聲音，“那家小公司的老板急著套現，我按照您說的，用便利店會員積分兌換券抵了三成尾款——他們的會計查賬時眼睛都直了，說從沒見過這么新奇的付款方式。”

陳默笑了，指節敲了敲腳邊的紙箱。

前世送外賣時，他總是在等單的間隙觀察各個便利店的補貨規律，哪家的冷鏈車幾點到，哪個供應商的貨損率高，他在三本外賣單的背面都記滿了。

此刻，系統提示音再次響起：“成功解鎖‘區域配送網絡’優化方案。”他翻開隨身攜帶的黑皮本，用鋼筆在“庫存成本”那欄畫了個勾，筆尖把紙頁戳得微微凹陷。

下午三點，便利店的玻璃門被推開，風裹挾著梧桐葉的細碎聲響灌了進來。

林疏桐穿著米色風衣站在門口，發梢還沾著細雨，懷里抱著一個牛皮紙袋。

陳默正在給劉奶奶裝剛到的雞蛋，抬頭時，正好看見她睫毛上掛著的水珠，就像二十年前父親工牌上的銹跡——那工牌是他在舊衣柜最底層找到的，背面刻著“陳建國宏遠集團物流部”。

“羅斯柴爾德亞太正在操作一筆境外資金。”林疏桐把紙袋放在收銀臺上，紙張摩擦的聲音驚得劉奶奶養的橘貓“喵”地一聲竄上了貨架，“他們通過江寧新城的地產項目洗白資金，資金鏈中有三條線和藍海案主犯重合。”

陳默放下雞蛋筐，手指摩挲著牛皮紙袋的邊緣。

他早就讓人整理好匿名報告，就壓在收銀臺下的鐵盒里——那是前世他在廢品站翻了三個月，從宏遠舊文件里拼湊出的物流異常記錄。

“正好，我們也有東西送回去。”他抽出報告副本時，陽光透過玻璃照在紙頁上，“把這個泄露給他們的競爭對手，就說……”他頓了頓，想起前世被站長PUA時，對方總說“年輕人要學會感恩”，“就說這是‘感恩回饋’。”

林疏桐接過報告時，指尖觸到他掌心的薄繭。

那是送外賣時磨出來的，分布在虎口和中指第一節，就像一枚沉默的勛章。

她突然想起檔案里陳建國的指紋——同樣的位置，同樣的形狀。

傍晚七點，宏遠集團大廈28層的辦公室里，高翔把銀行回執單拍在紅木桌上。

紙頁邊緣翹起，露出“晨光便利店賬戶余額0元”的字樣。

“他們三天前就把資金轉成了預付款！”他扯松領帶，喉結劇烈地滾動著，“給十五家供應商的合同都合規，連稅務局都挑不出毛病！”

助理縮著脖子遞上保溫杯：“高經理，法務部說……”

“說什么？”高翔抓起杯子砸向墻角，陶瓷碎裂的聲音和咖啡的苦香在空氣中炸開，“說那個送外賣的小子比我們還懂法律？說他早就算準我們會查？”他盯著窗外逐漸亮起的燈火，晨光便利店的招牌在兩公里外忽明忽暗，像一顆挑釁的星星。

深夜十一點，陳默站在便利店頂樓的廣告牌后面。

夜風掀起他的外套，露出腰間別著的舊手機——那是專門用來打加密電話的，屏幕貼了一層磨砂膜，指紋都磨平了。

“老李，宏遠那條線你盯緊了。”他對著話筒壓低聲音，樓下傳來收攤小販的吆喝聲，“我要他們在下季度財報前暴雷。”

電話那頭的呼吸聲粗重：“陳老板放心，物流中心的監控我已經黑了，他們給地下賭場運貨的記錄……”

“夠了。”陳默打斷他，望著腳下流動的車燈長河。

前世此時，他正蹲在醫院走廊啃著冷掉的包子，繳費單上的數字像一把刀，扎得他眼睛生疼。

“記住，我們只要他們的破綻，不要人命。”

掛斷電話時，他摸出腕間的舊手表。

那是父親留下的，表盤玻璃裂了一道縫，指針卻還在走動。

系統提示音突然響起：“檢測到關鍵人物接近，建議提高警惕。”

他剛要下樓，樓梯間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那聲音就像鼓點，一下一下地敲在水泥臺階上，由遠及近。

陳默背靠著廣告牌，望著便利店的燈光在地面投下的光暈——那里放著劉奶奶的小馬扎，橘貓經常蜷在上面打盹。

腳步聲在樓下停住了。

他聽見金屬碰撞的輕響，就像鑰匙插進鎖孔的聲音。

夜風裹挾著某種陌生的氣息飄上來，混合著煙草味和淡淡的鐵銹味。

陳默摸向腰間的舊手機，拇指按在緊急聯絡鍵上。

便利店的玻璃門“吱呀”一聲被推開了。

黑暗中，某個身影的輪廓在燈光中浮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