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寒失蹤的第三天，宮中突然傳出皇帝病重的消息。
“陛下昨夜嘔血不止，太醫(yī)院束手無策?！爸x景珩從宮中回來，臉色異常凝重，“太子監(jiān)國，魏鴻被任命為輔政大臣?！?
我手中的藥勺“當啷“一聲掉在地上：“怎么會這么突然？“
“不是突然，是蓄謀已久?！爸x景珩轉(zhuǎn)動輪椅到案前，取出一封密信，“邊關(guān)剛送來的，當年那場戰(zhàn)役的幸存者找到了?！?
我接過信箋，上面寥寥數(shù)語：“周煥藏身靜月庵，曾見魏鴻與北狄密使往來。先帝病危恐有蹊蹺，慎之?！?
“靜月庵？“我心頭一跳，“那不正是...“
“林月柔每月必去的地方?！爸x景珩冷笑，“明日就是初一?！?
我攥緊信箋：“這次我親自去?！?
謝景珩眉頭緊鎖：“太危險?！?
“林月柔認得蕭寒和其他侍衛(wèi)，只有我能靠近?！拔覉猿值?，“況且，我也有賬要和她算。“
謝景珩沉默良久，終于點頭：“帶上傳信煙花，有危險立刻發(fā)信號。“
次日清晨，我換上粗布衣裳，扮作農(nóng)婦模樣，早早守在靜月庵外的茶攤。日上三竿時，林月柔的轎子終于出現(xiàn)。
她比從前更加珠光寶氣，一襲鵝黃紗裙，發(fā)間金釵在陽光下閃閃發(fā)亮。下轎時，我注意到她手腕上戴著一只翠玉鐲子——那是前世魏永準送我的定情信物！
林月柔環(huán)顧四周，確認無人跟蹤后，快步走進庵堂。我壓低斗笠，遠遠跟上。
靜月庵香火不旺，除了幾個老尼姑，幾乎不見人影。林月柔熟門熟路地穿過前殿，徑直往后院走去。我悄悄尾隨，見她在一間偏僻的禪房前停下，輕叩三聲。
門開了一條縫，林月柔閃身而入。我躡手躡腳靠近，貼著窗縫偷聽。
“...東西帶來了嗎？“一個沙啞的男聲問道。
“帶來了?！傲衷氯岬穆曇敉钢靡?，“魏大人說，這次一定要萬無一失?！?
“放心，藥已經(jīng)下在陛下的茶里，不出七日...“
我倒吸一口涼氣——他們竟敢謀害皇帝！
“那個殘廢呢？“林月柔又問，“魏公子很擔(dān)心他會壞事。“
“承王？呵呵，他活不過今晚。蕭寒已經(jīng)...“
后面的話聽不清了，我下意識往前湊了湊，不料踩到一根枯枝，“咔嚓“一聲脆響。
禪房內(nèi)瞬間安靜。我暗叫不好，轉(zhuǎn)身就跑，卻聽見林月柔厲喝：“抓住她！“
兩個彪形大漢從禪房沖出，我拼命往庵外跑，一邊從懷中摸出傳信煙花。眼看就要到門口，腦后突然一陣劇痛，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覺。
醒來時，我發(fā)現(xiàn)自己被綁在一間陰暗潮濕的地牢里，雙手高高吊起，腳尖勉強觸地。四周彌漫著霉味和血腥氣，遠處隱約有滴水聲。
“醒了？“林月柔的聲音從黑暗中傳來。她手持燭臺緩步走近，燭光映照下，她的臉美艷如花，眼神卻毒如蛇蝎。
“果然是你，沈清棠?！八湫?，“我就覺得今早有人跟蹤。“
我啐了一口：“謀害皇上，你們好大的膽子！“
“嘖嘖，死到臨頭還嘴硬?！傲衷氯岚淹嬷种械呢笆?，“說吧，誰派你來的？那個殘廢？“
我咬緊牙關(guān)不答。林月柔也不惱，慢悠悠地繞著我看：“你知道嗎？魏公子一直忘不了你。即使你嫁給了那個殘廢，他還是對你念念不忘?！?
匕首冰冷的刀鋒貼上我的臉頰：“要是這張臉花了，你說他還會惦記嗎？“
“要殺要剮隨你。“我強忍恐懼，“謝景珩會為我報仇的?！?
“謝景珩？“林月柔大笑，“他自身難保了！蕭寒已經(jīng)帶人去殺他了，說不定現(xiàn)在他已經(jīng)...“
“你胡說！“我猛地掙扎起來，“蕭寒不會...“
“不會背叛他？“林月柔俯身在我耳邊輕聲道，“你真以為蕭寒是他的人？三年前就是他給謝景珩下的毒啊，我的好姐姐。“
我如遭雷擊。難怪謝景珩的傷藥總不見效，難怪蕭寒會突然失蹤...
“為什么告訴我這些？“我強自鎮(zhèn)定。
“因為死人最能保守秘密。“林月柔直起身，對身后的大漢使了個眼色，“處理干凈。“
大漢上前，粗暴地扯開我的衣領(lǐng)，露出謝景珩給我的玉佩。林月柔眼睛一亮：“等等，這是什么？“
她一把拽下玉佩，在燭光下仔細端詳。當看清上面的龍紋時，她臉色大變：“這...這怎么可能？“
“還給我！“我掙扎著喊道。
林月柔神色變幻，突然將玉佩收入袖中：“這事得告訴魏大人。你們看好她，別讓她死了?！?
她匆匆離去，留下我和兩個看守。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地牢里越來越冷。我的手腕被粗糙的繩索磨出血，意識開始模糊。
不知過了多久，遠處突然傳來打斗聲和慘叫。緊接著是輪椅碾過石板的聲響，急促而沉重。
“沈清棠！“
謝景珩的聲音！我以為自己出現(xiàn)了幻覺，直到牢門被一腳踹開。月光下，謝景珩的輪椅沾滿血跡，他手中長劍滴血，面具下的眼睛赤紅如血。
“殿下...“我虛弱地呼喚。
謝景珩一劍劈開鎖鏈，我無力地向前栽倒，落入他堅實的臂彎。他的心跳如雷，手臂因用力而顫抖。
“撐住?！八曇羲粏。拔?guī)愠鋈??！?
“蕭寒...他...“
“死了?！爸x景珩簡短道，“我殺的?！?
他推著輪椅向外沖去，沿途橫七豎八躺著尸體。快到出口時，突然從暗處射來一支冷箭，直取謝景珩心口！
“小心！“我拼盡力氣想推開他，卻被他反手護在懷里。箭矢深深扎入他的肩膀，他悶哼一聲，單手繼續(xù)推輪椅。
出口處，十余名黑衣人持刀攔路。謝景珩停下輪椅，將我護在身后：“怕嗎？“
我搖頭，盡管渾身發(fā)抖。謝景珩突然笑了，那笑容冰冷而瘋狂：“好，那我們殺出去?！?
他竟從輪椅上一躍而起，長劍如龍，瞬間刺穿最近的兩個敵人。雖然動作因腿傷而遲緩，但劍法依舊凌厲無匹。我這才發(fā)現(xiàn)，他的腿已經(jīng)能短暫發(fā)力了！
“走！“謝景珩殺出一條血路，回身拉我。我強忍眩暈，踉蹌跟上。眼看就要脫險，一個黑衣人從背后偷襲，長刀直劈謝景珩后背！
“不！“我不知哪來的力氣，猛地推開謝景珩，刀鋒劃過我的手臂，頓時血流如注。
謝景珩眼中閃過一絲暴怒，回手一劍刺穿那人咽喉。他一把抱起我，沖向不遠處的馬車。
“堅持住?！八麑⑽曳湃胲噧?nèi)，聲音顫抖，“別閉眼，沈清棠，看著我！“
我努力聚焦視線，看到他肩上的箭傷還在流血，面具歪斜，露出半邊猙獰的疤痕?？纱丝淘谖已壑校热魏稳硕家⒖?。
“玉佩...林月柔拿走了...“我虛弱地說。
“不重要?！爸x景珩撕下衣襟為我包扎，“你最重要?！?
馬車疾馳回府，謝景珩一路緊握我的手，不斷喚我名字，生怕我昏睡過去?；氐綄嫷?，他親自為我清洗傷口、上藥包扎，動作輕柔得不可思議。
“疼嗎？“他低聲問，手指輕撫我腕上的淤青。
我搖搖頭，卻忍不住落淚。謝景珩慌了神，笨拙地為我拭淚：“別哭...我在這...“
“我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我哽咽道。
謝景珩渾身一震，突然將我緊緊摟住，力道大得幾乎讓我窒息：“你若死了，我讓這天下陪葬！“
這句充滿殺意的誓言，卻讓我心頭涌起無盡暖意。我靠在他胸前，聽著他急促的心跳，突然覺得一切苦難都值得。
謝景珩輕輕將我放平，為我蓋好錦被：“睡吧，我守著你?！?
“你的傷...“
“小傷?！八麧M不在乎，“比起失去你，這算什么?！?
我昏昏沉沉地睡去，恍惚間感覺有溫?zé)岬拇捷p觸我的額頭，伴隨著一聲幾不可聞的嘆息。
次日醒來，謝景珩果然守在床邊，肩上的箭傷已經(jīng)包扎好，但臉色蒼白得可怕。見我醒了，他立刻遞來溫水：“感覺如何？“
“好多了?！拔以囍饋?，“林月柔...?“
“逃了?！爸x景珩眼中閃過一絲陰鷙，“但她跑不遠。“
我注意到他腰間佩劍上新增的缺口，和衣袍上的大片血跡。難以想象他是如何拖著未愈的腿傷，殺入敵營救我的。
“為什么冒險救我？“我輕聲問，“我死了，你不是少個累贅嗎？“
謝景珩猛地抬頭，眼中情緒翻涌：“你當真不知？“
我屏住呼吸，等待他的下文。他卻別過臉去：“你對我...很重要?！?
這簡單的幾個字，讓我的心像被蜜糖浸泡。謝景珩轉(zhuǎn)回來，神情已恢復(fù)冷靜：“林月柔拿走的那枚玉佩...“
“很重要嗎？“
“非常重要?！八谅暤?，“那是我母親唯一的遺物，也是...我身份的證明?！?
我還想追問，門外突然傳來急促的敲門聲：“王爺！急報！“
謝景珩皺眉：“說?！?
“魏大人帶人包圍了王府，說要搜查北狄奸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