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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畫棟蛛絲懸舊事

  • 孤月照寒殿
  • 米米米陽
  • 4091字
  • 2025-06-30 12:00:00

長公主的目光意有所指地掃過葉妲頸間的玉佩,又仿佛穿透了車廂,指向那遙遠的、沈昭所在的黑暗。

“收起你那些無謂的情緒。”長公主的聲音更冷了幾分,帶著命令的口吻,“在哀家府里,安分守己,做好你該做的事。皇帝若召見,該說什么,不該說什么,該做什么,不該做什么,徐姑姑應該都教過你了。哀家只看結果,不問過程。明白嗎?”

這冰冷的警告,與宮宴上那慈愛激動的形象判若兩人。葉妲只覺得渾身血液都涼透了。眼前這位長公主,才是真正的她——一個深諳權術、冷酷無情的政治同盟者,沈昭計劃中至關重要的一環。

“臣女……”葉妲的聲音干澀沙啞,她低下頭,避開那令人心悸的目光,指甲深深掐入掌心,“明白。謹遵殿下教誨。”

長公主似乎滿意于她的“識相”,重新靠回車壁,闔上了眼睛,仿佛剛才那番冷酷的警告從未發生過。車廂內再次陷入令人窒息的沉默。

只有車輪碾過地面的聲音,單調而沉重,如同敲打著葉妲早已千瘡百孔的心。

她看著車窗外飛速掠過的、被夜色吞噬的街景,感覺自己正被這輛華貴的鳳輦,載向一個更加深不可測、充滿謊言與殺機的牢籠。清平縣主的光環下,是長公主冰冷的監視和沈昭無形的提線。而那位溫潤如玉的帝王沈承,他那份因玉佩而起的真摯關注,此刻卻成了懸在她頭頂、最鋒利也最危險的……雙刃劍。

頸間的蟠龍玉佩,在昏暗中散發著幽幽的冷光,如同惡魔的眼睛。

郊外府邸的夜晚更顯肅穆深沉。高墻隔絕了市井的喧囂,只余下巡夜侍衛規律而沉重的腳步聲,在寂靜的庭院中回蕩,如同敲打著葉妲緊繃的神經。

回到那間為她準備的、陳設雅致卻冰冷陌生的廂房不過片刻,房門便被無聲地叩響。門外站著的是沈昭的老仆人張伯,聲音毫無起伏:“葉縣主,王爺在書房,請您過去一趟。”

“王爺”二字,如同冰錐刺入葉妲的心臟。該來的,終究躲不過。她深吸一口氣,壓下翻涌的情緒,努力維持著表面的平靜:“有勞嬤嬤帶路。”

穿過幾重幽深的回廊,空氣仿佛都凝滯了幾分。書房位于府邸最僻靜的東廂,門口侍立著兩名沈昭帶來的、身著玄色勁裝的親衛,如同兩尊沒有生命的雕像。老仆在門口停下,無聲地做了個“請”的手勢。

葉妲被引至書房。空氣中彌漫著松墨與沉水香交織的冷冽氣息,與宮宴的暖香奢靡截然不同。

沈昭背對著門口,負手而立,站在巨大的紫檀木書案后,望著窗外沉沉的夜色。玄色的身影幾乎與黑暗融為一體,只有燭火在他輪廓分明的側臉上投下跳躍的光影,更添幾分深不可測的冷硬。

“王爺,葉姑娘到了。”老仆張伯的聲音平板無波。

沈昭并未回頭,只是極淡地“嗯”了一聲。

葉妲走進書房,站定在書案前幾步遠的地方,姿態恭謹卻并不卑微。她微微垂著眼,等待著。頸間那塊蟠龍玉佩在燭光下流轉著溫潤的光澤,與這冰冷書房的氛圍格格不入。

沉默持續了片刻,沈昭才緩緩轉過身。那雙深不見底的眸子如同寒潭,瞬間鎖定了葉妲,帶著慣常的審視與評估。他的目光在她身上逡巡了一圈,尤其在頸間那塊玉佩上停留了一瞬,隨即移開。

他踱步走到書案前,并未坐下,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光滑的案面,發出沉悶的聲響。

“皇帝喜好清雅,厭惡濃艷庸俗。于書畫一道,偏愛前朝吳道子的飄逸灑脫;于琴音,則喜《高山流水》的意境。沈承性情看似溫和,實則極重規矩,不喜人逾矩,更厭惡諂媚逢迎之態。”沈昭的聲音平淡,如同在陳述最客觀的事實,將沈承的“愛好”一條條清晰道出,“他習慣卯時初刻起身,亥時正刻就寢。處理政務時,不喜人打擾,但若有人能在他困倦時奉上一盞清茶,他會記在心上……”

沈昭語速不快,內容卻精準而實用,直指沈承日常習慣的細微之處。這些信息,遠比徐姑姑教導的媚術技巧更為致命。葉妲安靜地聽著,眼神專注,將這些信息如同烙印般刻入腦海。沒有驚訝,沒有質疑,只有全然的接受。她知道,這些都是她未來在沈承身邊生存、并完成任務的武器。

沈昭說完,書房內再次陷入寂靜。燭火噼啪作響。

他忽然定定地看向葉妲,那雙銳利如鷹隼的眼眸,仿佛要穿透她的皮囊,直視她靈魂的最深處。他沉默了數息,然后,拋出了一個看似突兀、卻直指核心的問題:

“葉妲,”他直接喚了她的名字,聲音低沉,帶著一種奇異的壓迫感,“告訴本王,男人……最喜歡什么樣的女人?”

這個問題,徐姑姑曾用最露骨、最市儈的語言反復灌輸過無數答案——妖嬈的、放蕩的、欲拒還迎的、能勾起征服欲的……

葉妲緩緩抬起頭,迎向沈昭那極具穿透力的目光。她的臉上沒有羞澀,沒有慌亂,甚至沒有一絲被冒犯的不悅。那雙曾經在沈承面前裝出小鹿般驚惶的清澈眼眸,此刻平靜得如同一潭深不見底的古井,映著跳動的燭光,卻掀不起半分波瀾。

她的眼神里,沒有徐姑姑教導的媚態,沒有長公主眼中的算計,也沒有沈昭預想中的、被訓練出的公式化答案。有的,是一種看透世情的、近乎冷酷的清醒。

她看著沈昭,唇角甚至幾不可察地彎起一個極其微小的、帶著一絲譏誚的弧度。她的聲音清晰、平靜,如同在陳述一個亙古不變的冰冷真理:

“男人最喜歡的,從來不是某一種女人。”

她頓了頓,目光直視著沈昭那雙深不見底的寒眸,一字一句,清晰地說道:

“他們最喜歡的,是‘得不到’的女人。”

“是明明近在咫尺,卻仿佛隔著一層迷霧,永遠無法真正掌控在手心的獵物。”

“是能勾起他們最深的好奇與征服欲,卻又不會輕易被滿足的……幻影。”

她的語氣平淡,沒有絲毫情緒起伏,仿佛在談論一件與己無關的事情。沒有道德上的掙扎,也沒有對欺騙沈承這件事本身的愧疚。她從小在姑父的覬覦與姑姑的冷眼中長大,看遍了世態炎涼,人心算計。她深知,在這弱肉強食的世間,所謂的道德和憐憫,不過是束縛弱者的枷鎖。活下去,完成任務,才是唯一的法則。憂郁?圣母?那些情緒對她而言太過奢侈,也太過致命。

沈昭的瞳孔,在葉妲話音落下的瞬間,幾不可察地收縮了一下。

他看著眼前這個年僅十八歲、容顏清麗絕倫的少女,看著她眼中那不屬于她這個年紀的、近乎洞悉人性的清醒與冷漠。她沒有被訓練成只知道搔首弄姿的玩物,她精準地抓住了人性欲望中最核心、最致命的弱點——求而不得的征服感。

她比他預想的,更清醒,也更……鋒利。

沈昭的嘴角,那抹冰冷的弧度緩緩加深了,不再是嘲弄,而是一種帶著掌控者滿意的、如同發現璞玉被打磨成真正利刃的欣賞。他緩緩開口,聲音低沉而帶著一絲奇異的贊許:

“很好,但是男人更喜歡面對自己風情萬種的女人,記住了。”

“葉妲記住了。”

“記住你今晚說的話。”

“也記住,你脖子上的東西,和你這條命,是誰給的。”

“清平縣主……好好利用你的新身份。”

“別讓本王……失望。”話音剛落,沈昭朝葉妲走過來,抬手輕捻起葉妲的下巴微微抬起,手慢慢往下移。

沉重的書房門隔絕了外界,也隔絕了葉妲最后一絲逃離的幻想。她背對著門,手指還停留在冰冷的門栓上,身體僵硬得像塊石頭。沈昭那句冰冷的“去吧”還在空氣中回蕩,而她,卻沒有邁出離開的腳步。

心跳如雷,撞擊著耳膜。頸間那塊蟠龍玉佩仿佛烙鐵般灼燙著她的肌膚,沈承溫和的眉眼、沈昭冰冷的指令、長公主殘酷的警告、徐姑姑刻薄的教導……所有畫面在她腦中瘋狂撕扯。恐懼、屈辱、絕望,如同冰冷的毒蛇纏繞著她的心臟,越收越緊。

她不能走。走了,意味著前功盡棄,意味著徹底失去“價值”,意味著……比死亡更可怕的未知懲罰。沈昭那雙洞悉一切的眼睛,絕不會放過她此刻的退縮。

書房內一片死寂。燭火跳躍,在沈昭冷硬的側臉上投下變幻的光影,讓他看起來如同端坐于陰影王座上的魔神。他并未因葉妲的滯留而催促,只是維持著剛才的姿態,深邃的目光如同無形的鎖鏈,牢牢釘在她微微顫抖的背影上,帶著一種近乎殘忍的耐心,等待著她的選擇。

時間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中流淌,每一秒都像一個世紀般漫長。

終于,葉妲極其緩慢地、極其僵硬地轉過身。她沒有抬頭,視線死死盯著自己繡鞋尖上一點微不可察的灰塵,仿佛那是她全部的世界。她邁開腳步,每一步都沉重得像是拖著千斤鐐銬,朝著書案的方向,朝著那個掌控著她所有生殺予奪的男人,一步一步挪去。

她沒有回到剛才的椅子,而是在距離書案幾步之遙的地方停了下來。依舊低垂著頭,如同等待最終審判的囚徒。

沈昭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針,在她身上一寸寸掃過,從緊繃的肩膀,到微微起伏的胸口,再到那雙死死絞在一起、指節泛白的手。他依舊沉默,但那股無形的壓力卻陡然倍增。

“王爺……”葉妲的聲音干澀得如同砂紙摩擦,帶著破碎的顫音,打破了死寂,“您……您方才說……男人喜歡得不到的女人,但……但更喜歡面對自己風情萬種的女人……”

她艱難地復述著沈昭的話,每一個字都像在凌遲自己。

沈昭的唇角,幾不可察地向上勾起一個極其微小的弧度,冰冷而玩味:“不錯。記得很清楚。”他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掌控一切的篤定,“看來徐姑姑這半年,沒白費功夫。”

他微微向后,靠進寬大的紫檀木椅背里,姿態慵懶,卻帶著一種獵豹審視獵物的危險氣息。他抬起一只手,修長的手指隨意地搭在光滑的扶手上,指尖輕輕敲擊著,發出極有規律的、如同催命符般的輕響。

“那么,”他的目光如同淬了寒冰的鉤子,直直刺向葉妲低垂的眼簾,“讓本王看看,這半年,你到底……學到了什么。”

他的聲音低沉平緩,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如同冰珠砸落在玉盤上,清晰而冷酷:

“過來。”

“誘惑我。”

這四個字,如同驚雷,在葉妲腦中轟然炸響!她猛地抬起頭,臉上瞬間褪去所有血色,只剩下死灰般的慘白!那雙曾努力維持平靜的眼眸中,此刻充滿了極致的恐懼、羞恥和難以置信的屈辱!

書房內燭火通明,無處遁形。她感覺自己像是被剝光了所有偽裝,赤裸裸地暴露在沈昭冰冷審視的目光之下。

沈昭的眼神沒有絲毫波瀾,只有一片深不見底的冰寒和一種純粹的、評估工具性能的冷酷。他在等,等她的表演,等她的“獻祭”。

巨大的屈辱感如同海嘯般席卷了葉妲,讓她幾乎站立不穩。她死死咬住下唇,嘗到了濃重的血腥味,才勉強壓下喉嚨里即將沖出的尖叫和崩潰。徐姑姑那些刻入骨髓的教導、那些令人作嘔的姿態和眼神,此刻如同無數條毒蛇,在她體內瘋狂游走,逼迫著她去執行。

靈魂在尖叫著抗拒,身體卻在恐懼和命令的驅使下,開始了動作。

她極其緩慢地、極其僵硬地抬起一只手,指尖帶著無法控制的顫抖,輕輕地、顫抖地撫上了自己頸間那塊溫潤的蟠龍玉佩。這個動作,帶著一種刻意的、引人遐想的脆弱。她微微側過臉,長長的睫毛如同受驚的蝶翼般劇烈顫抖著,在眼下投下破碎的陰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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