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水戲表演即將結束，皇上突然令宮內侍向在場觀戲的朝臣宣告，今日還有兩個精心準備的附加節目。

“阿羽，看你了！”在白瀟羽起身的時候，皇上抬眸看了一眼白瀟羽，眉峰輕揚，臉上反而多了些從容，有種無須多言的信任，白瀟羽不語，只是朝他點頭回應。

只見內侍很快便呈上了一個樂器錦盒在他面前，白瀟羽掀開盒子，拿出了里面放著的竹簫。

在場之人都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尤其太尉目光灼灼，關切的注視著他的一舉一動。

衣袂隨著他逐漸加快地步伐而動，他在林伽羅面停下腳步，唇峰輕啟：“伽羅姑娘，可以幫我一個忙嗎？”

“什么忙？”林伽羅不解，不知道他究竟要做什么。

“幫我吹首曲子如何？”他雙手捧起竹簫遞到林伽羅面前。

“你如何知道我會吹曲子？”林伽羅不解。

“那晚我送你回去，見你房門前正好放了一支簫，你忘了？”白瀟羽說這句的時候故意壓低聲音湊近她耳畔，像在和她說悄悄話一般。

林伽羅恍然大悟，小時候和阿爺學過吹簫，但現在會的就那么一兩首曲子。

“可我只會兩首曲子”林伽羅更沒有在這種場合吹過。她不明白，宮中那么多樂師，他找她做甚？

她此刻有些緊張，但是所有人都注視著他們，他既是授了皇上的意，她又怎好拒絕。林伽羅緩緩接過那只簫，雙手有些僵硬。

“放輕松，一首，便足夠了！”白瀟羽柔聲安慰她。

林伽羅終是硬著頭皮和他來到了湖岸邊等待來接他二人的畫船，船快還未到岸，白瀟羽卻已雙腳輕踮湖水，只一躍，便上了畫船連接的另一只小船上。

他回頭看林伽羅，她跟在后面一只腳還在岸邊懸著，另一只腳踏上了船板，手忙著去抓那攬繩，膝蓋卻有些不受控制地顫抖起來。

白瀟羽見狀伸手去扶她上船，船身一幌，白瀟羽趕緊護住了她的腰，等到她站穩了，才松開。

伽羅索性直接坐在了船頭處，等畫船又駛入湖面，畫船上的人直接解了和小船固定的纜繩，繼續走遠。

此刻偌大的湖面，只剩下一粟舟，她在船頭，他在船尾。

陽光有些晃眼，她抬手擋在額前，遠眺這湖光山色，就看到他腰間多出的佩劍正和配飾輕輕相撞，發出叮咚的清響聲。他身姿修長挺拔，逆光而立。

此時舟身雖然不時晃動，林伽羅卻有種很安心的感覺。

“開始吧！”白瀟羽示意林伽羅。

林伽羅深吸一口氣，架起簫管，指尖用力，櫻唇輕抿，頃刻間，簫聲四起。

白瀟羽眼神開始變的冷冽，清晰的指骨稍一發力，腰間的劍便脫鞘而出。

一道寒光閃過，他跨上了船沿，劍鋒劃出一條弧線，湖面霎時濺起無數細碎水花。

伴隨著她時而激揚，時而婉轉，時而配高亢，時而哀怨的簫聲，白瀟羽每一次轉身游走，揮舞劍柄都游刃有余。

劍氣如霜，湖水依舊化作漫天的細雨，隨著他飛揚的白衣和青絲一起落下，湖面倒映著他如謫仙般凌冽的身姿，在岸邊觀戲之人無不為之驚嘆。

皇上和趙蘭笙皆是一副欣賞的表情，舒蓮兒眼里也有了艷羨之色。

船上二人配合越來越默契，林伽羅內心情感也得到了升華，頗有種自己化身俠女，他則化身殺敵無數的將軍，二人闖蕩江湖，快意恩仇，不被世俗所撓的暢快淋漓。

趙蘭笙此時心中竟也有種他們二人如神仙眷女的錯覺。

從什么時候開始，他的心里，多了這樣一個女子，她的一顰一笑都會牽動著他，在他印象中她更像只閑不住的云雀，竟不知她還有這樣恬靜，風雅的一面。

皇上看他一臉沉淪，也只是拍了拍趙蘭笙的肩：你是壓軸之人，一會兒好好表現！

一曲終了，舞劍結束。等到船靠了岸，白瀟羽先行下了船，便伸手要去攙扶林伽羅下船。

“我來就行！”趙蘭笙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在岸旁等候了，他也伸出手欲扶林伽羅上岸。

林伽羅左右為難，最后決定自己下船，

但晃動的船身還是讓她差點失了重心，接著便感覺她的腰間被一雙強有力的大手托住——是白瀟羽。

趙蘭笙收起了懸在空中的手，自己上了船。

白瀟羽也沒有和伽羅一起回座，反倒和趙蘭笙一起返回了那艘大的畫船上。

趙蘭笙心下是有些受挫的，但眼下他還有一出大戲，卻顧不得兒女情長。

畫船上兩個內侍，一人執一角展開了一頁長達數米的宣紙，趙蘭笙踱步走到案前，拿起手衣戴好，才從案上的筆筒中，拿出了一只筆。

林伽羅看清楚了，正是那支有“黑鉛”的筆，趙蘭笙別有深意的看了一眼筆，又抬頭掃視了一眼臺下的大臣，席上近些的位置坐著的都是些掌權的重臣，像御史中丞，當朝宰相，太尉，樞密使，這樣的人物。

他的目光僅僅掃視了一圈，但并沒有在誰身上多做停留，隨后就往宣紙上隨便畫了兩筆。

似乎對效果非常不滿意，嘆了口氣，又故作可惜的對白瀟羽搖搖頭說：可惜了，原本也是只好筆，怎就壞了！

說這句話的時候似乎意有所指，眼神也變的凌厲許多，說完他重重的將筆拋向空中，白瀟羽看準時機，手起刀落，那支筆只剩一堆碎片落在了湖里。

此時臺下朝臣皆是若有所思，有幾個則面露恐懼之色。臉色最難看的，當屬位置稍靠后些的戶部侍郎了。

趙蘭笙從腰間取下那支伽羅見過的碩大宣筆，輕輕蘸取墨汁，筆鋒開始在宣紙上摩擦游走，宣紙也輕輕發出沙沙聲。

此時的他，神情專注，多了幾分鋒芒，幾乎是一氣呵成寫下了幾行大字：

“君臣之義，如天地之序。背主者，必遭萬民唾棄，九族蒙羞。”

內侍將他寫好的內容舉起在眾人面前展示。

太慰會意，起身雙手拱手高舉，對皇上表達忠心：臣定當肝腦涂地，誓死效忠陛下，捍衛國之根本！

其余大臣也隨即作長揖附和道：臣等定當肝腦涂地，誓死效忠陛下，捍衛國之根本！

這時候皇上才滿意的對諸位大臣說道：眾愛卿免禮！希望今日各位愛卿盡歡盡興！

很顯然今日觀水戲的目的已經到達。

林伽羅在想，他沒有直接說破，只是給此人一個警示，想來是此事并不簡單，背后之人恐與北遼有勾連，就算直接降罪，只怕損失的也只是幾個替罪羔羊罷了。

皇上今日也有些奇怪，和舒蓮兒倒有幾分親近，方才還提過要邀她一起用膳，而且方才兩個人還單獨說了些什么…水戲結束后，又專門安排了內侍送她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