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公主要我給她煉制一種毒藥。”凌千月說。

“毒藥？姑姑她要毒藥做什么啊。”

凌千月搖了搖頭，“她沒有明說，不過她話里話外好像是對付宋國用的。”

“對付宋國用？”浣音不屑地翻了個白眼，“姑姑不要坑自己國家的人就足矣了。”

凌千月：“浣音，你還記得當年沈落中毒之事嗎。”

“沈哥哥中毒之事我也不太清楚，只是聽父皇說，是因為宴席上混入了奸細，往糕點中下了毒。”

凌千月斟酌了片刻，“他對我說的是，長公主下的毒。”

浣音身子一滯，“姑姑...怎么會是她呢...”

凌千月把浣音拉到一旁，示意她小聲說。

“沈落的父親雖是異姓王，但也是開國功臣，歷朝三代，長公主就因懷疑忌憚他功高蓋主，從而設下了這個陰謀。”

“姑姑不會是要通敵叛國吧？”浣音半開玩笑地問道。

凌千月面色凝重地點點頭。

浣音又兀自分析了一番，“很有可能。她一直對父皇心懷不滿，如今又忌憚沈家，若勾結敵國，既能除掉沈家，又能顛覆陛下的統治。”

“我聽沈落說，沈家不是小家族，在大魏屬第三勢力大家族，即使她權傾朝野，也不是那么容易剔除。”

凌千月搞不明白的是，長公主這樣做，對她有什么好處。

浣音眉頭緊皺，內心滿是震驚與憤怒，“這可如何是好？若真讓她得逞，山河危矣！”

凌千月思索片刻，道，“我總覺得事情沒那么簡單。”

“嫂子，此事我們得先收集證據，再告知陛下。眼下姑姑讓你煉藥，你可先應承下來，暗中拖延時間。”

嘴上說著簡單，可做起來難吶。

凌千月無聲地嘆息。

而且煉毒藥哪是那么容易的事。

當年若真的是長公主下的毒，那她的毒藥又是從何而來的呢。

入夜，沈落回來后，凌千月便把人拽到自己的院子。

“月兒，你干嘛呢，神神秘秘的。”

凌千月問，“殿下，你能不能給我講講當年你中毒的事？”

“你怎么突然好奇此事。”

沈落陷入回憶。

當時，

他咬下那塊糕點后。突然，一大口粘稠的、顏色深得發黑的污血，毫無預兆地噴濺在光潔如鏡的地面上。

濃重的血腥味瞬間在充斥著琥珀香的殿內彌漫開來。

他整個人如同被抽去了所有力氣，猛地向前撲倒，全靠宮女和旁邊人的全力攙扶才沒有栽倒在地。

雖尚留著一絲氣息，但此時他已經失去了意識，連眼睛都睜不開。

殿內一片死寂。

“竟……已至此了么？”

皇帝的聲音終于響起，低沉依舊，卻似乎多了一絲難以辨別的復雜情緒，像是惋惜，又像是……塵埃落定的冷漠。

老御醫閉著眼，眉頭越皺越緊，枯瘦的手指在沈落腕上停留了許久。

終于，他緩緩收回手，聲音蒼老而凝重：“啟稟陛下，沈世子脈象……幾近斷絕。氣血枯敗，五臟俱損，此乃……油盡燈枯之兆。加之劇毒深入骨髓，反復摧殘，恐……恐……”

他頓了頓，沉重地吐出兩個字，“無力回天。”

話音剛落，小公主浣音遍撲在沈落的身上，哭得撕心裂肺，無論母妃如何拉她，就是不肯松手。

皇帝嘆了嘆息，“來人，給沈世子好好好安葬。”

“且慢。”

一個穿著深青色官袍、須發皆白的老者從旁趨步而出，恭敬地跪在沈落身邊，伸出三根手指，搭上沈落那只沾著冰涼顫抖的手腕。

“陛下，沈世子的毒雖已蔓延至心臟，但也不至于無力回天。老臣可以試試，先護住他的經脈。”

皇帝猶豫了一會，點了點頭。

李芙苓（長公主）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沈落中的毒是枯烏混了鴆鳥羽毛、五步蛇的血所提煉的動物類毒藥，毒性極強，應使人在短時間內斃命。

這位老者他能看出什么？

能看出那毒血的異常，還是能把出沈落體內潛藏的、與外表截然不同的內力？

沈落依舊“昏迷”著，呼吸微弱。

老者在一旁，不停地用銀針刺激他的穴位，又給他灌下不知名的藥汁。

轉眼半天時間過去。

沈落靜靜躺在那，無聲無息。

錦被蓋至胸口，露出的脖頸和下頜蒼白得沒有一絲溫度，墨色的長發鋪散在枕上，襯得那張臉如同精雕細琢的玉像，卻也死氣沉沉。

他的全身幾乎不見活氣，只有胸口極其微弱的、幾乎看不見的起伏，證明這具軀殼里還殘存著一絲氣息。

兩個守夜的丫鬟也倚在墻角，強撐著精神，眼皮卻沉重地往下墜。

天光大亮。

老者終于施針完畢，最后又灌下了一碗濃黑的藥汁。

沈落嘴巴蠕動著，開始往外大口大口地吐著黑青色的淤血。

丫鬟們開始輕手輕腳地更換冷水、準備湯藥，空氣里彌漫開新鮮藥草的氣息，沖淡了血腥。

“世子，你快醒醒。”

重新聽到外界的聲音后，他緩緩睜開了雙眼。

猶如從鬼門關走了一遭。

回想此一幕，沈落的眼前蒙上一層陰影。

“等我緩過神來，可以張口說話時，浣音悄悄湊到我的身旁，低聲告訴我說，二老在席間中箭雙亡的消息。”

聞言，凌千月的嘴唇微微顫抖。

沈落冷笑一聲，“我本以為是皇帝下的毒手，后來通過一些蛛絲馬跡，才知是長公主。”

“殿下可有十足的證據？”

“嗯。”

沈落瞇起眼睛，“本王守孝期間，管家曾抓到一個鬼鬼祟祟的影子，抓起來審問后才知，那丫鬟是長公主的人。”

“大舅將她關在柴房里，誰知那丫頭舌尖竟藏有毒藥，當場咬毒自盡了。”

“沒有了人證，自然也不好找長公主對峙。”

凝思半晌，凌千月低聲道，“那位救你的老者，是什么人物呀。”

“是宮廷中一位很厲害的醫師，平日行事低調，不受關注。本王之后去尋過他，卻已不見他的蹤跡。”

凌千月呢喃道，“該不會是壞了長公主的好事，被殺人滅口了吧…”

“本王曾經也這般懷疑過。”

沈落面色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