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一波未平 一波又起
- 留守的月光
- 藍雪滟
- 2763字
- 2025-06-28 10:33:38
春生的手機在晚飯時間響起,屏幕上顯示著一個陌生又熟悉的號碼。他的手指懸在接聽鍵上方,遲遲沒有落下。秀蘭正給妍希夾菜,見狀抬頭問道:“誰啊?”
“這個區號......”春生的喉結滾動了一下,“像是老家那邊的。”
電話鈴聲固執地響著,妍希好奇地盯著爸爸看。春生終于按下接聽鍵,將手機貼近耳朵:“喂?”
“哥......”電話那頭傳來一個沙啞的男聲,比春生記憶中的聲音低沉了許多,卻依然帶著那種他從小熟悉的語調尾音。
秀蘭的筷子停在半空,她看到春生的臉色瞬間變了。
“秋生?”春生的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你......出來了?”
妍希眨著大眼睛:“爸爸,秋生是誰呀?”
秀蘭輕輕按住女兒的手,示意她安靜。餐桌上的氣氛突然凝固了,只剩下電話那頭斷斷續續的說話聲。
“今天剛出來。”秋生的聲音透過話筒傳來,“哥,我...我沒地方去。”
春生閉上眼睛,手指無意識地敲打著桌面。秀蘭能看到他太陽穴上凸起的青筋。
掛斷電話后,春生長時間沉默著。妍希感受到空氣中的緊張,乖乖吃完了碗里的飯,被秀蘭安排去看圖畫書。
“他說什么?”秀蘭終于打破沉默,聲音刻意壓得很低。
春生搓了把臉:“他出來了,沒地方住,想...想來我們這兒暫住幾天。”
秀蘭的手指絞在一起,指節發白。她望向狹小的出租屋——一室一廳的空間已經捉襟見肘,妍希的小床就擺在客廳角落。墻上還貼著父親這個月的醫藥費清單。
“我們連爸的醫藥費都勉強湊齊,”秀蘭的聲音發緊,“哪還有余力照顧一個剛出獄的人?”
“他說就幾天,找到工作就搬出去。”春生的辯解聽起來連他自己都說服不了。
秀蘭猛地站起來,椅子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聲音:“你弟弟因為什么進去的?偷電線!偷工地的電纜!現在他出來了,第一個想到的就是來拖累我們?”
春生無言以對。五年前那場風波還歷歷在目——秋生跟著所謂的“朋友”偷盜工地電纜,涉案金額高達八萬,作為從犯被判了五年。父母因此一夜白頭,春生則默默承擔起了照顧家庭的責任。
“他是我弟弟。”春生最終只說出這一句,聲音里滿是疲憊。
秀蘭走到窗前,背對著春生。窗外是城市的萬家燈火,遠處醫院的輪廓在夜色中格外醒目。她想起自己剛來城里時的無助,想起周總監給她的機會。
“就一周。”她終于開口,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一周后他必須找到住處。”
第二天傍晚,門鈴響起。春生打開門,看到一個瘦削的年輕人站在門口,背著一個破舊的帆布包。五年牢獄生活讓秋生看起來比實際年齡老了許多,眼角的皺紋和兩鬢的斑白讓他幾乎不像個27歲的年輕人。
“哥。”秋生局促地站在門口,腳上的運動鞋已經開膠。他的目光越過春生,看到站在后面的秀蘭和好奇探出頭來的妍希,更加不安了。
春生喉頭發緊。記憶中的弟弟總是神采飛揚,而現在站在面前的卻是個畏縮的陌生人。他側身讓開:“進來吧。”
秋生小心翼翼地跨過門檻,像是害怕弄臟地板。他放下背包,從里面掏出一個塑料袋:“給...給妍希帶了點零食,監獄小賣部買的。”他的聲音越來越小,“不是很貴的東西......”
妍希躲在秀蘭身后,只露出一雙大眼睛。秀蘭看著那袋廉價的糖果,再看看秋生卑微的姿態,心里某處軟了一下。
“先去洗個澡吧。”她指了指衛生間,“我給你找套春生的衣服。”
晚飯后,妍希被安排去睡覺。三個大人圍坐在餐桌前,氣氛凝重。秀蘭直視秋生的眼睛:“有些話必須說清楚。”
秋生立刻坐直了身體,像個等待訓話的學生。
“第一,你必須盡快找工作;第二,要分擔家務;第三,絕對不能聯系以前那些朋友。”秀蘭的聲音不容置疑,“如果違反任何一條,你必須立刻搬出去。”
秋生連連點頭:“我知道,嫂子。我一定遵守規矩。”他的手指在桌下不安地絞在一起,“我...我在里面學了點電工知識,也許能找到相關工作。”
春生和秀蘭交換了一個眼神。這倒是個意外的好消息。
“我有個朋友開電器維修店,”春生慢慢說,“明天帶你去問問。”
秋生的眼睛亮了起來,那一瞬間,春生仿佛看到了弟弟年少時的樣子。
老陳的電器維修店位于城西一個老小區門口,店面不大但生意不錯。春生帶著秋生進門時,老陳正在拆一臺洗衣機。
“這就是我弟弟,和你說過的。”春生介紹道,“他在里面學了點電工基礎。”
老陳上下打量著秋生,目光犀利:“有前科?”
秋生的臉刷地紅了,但他沒有低頭:“是,因為偷電纜,判了五年。剛出來三天。”
出人意料的坦誠讓老陳挑了挑眉。他扔給秋生一把螺絲刀:“把這洗衣機的電路板拆下來我看看。”
秋生接過工具,動作雖不熟練但很仔細。春生緊張地看著,直到老陳點點頭:“有點基礎,但差得遠。先從學徒做起,包午飯,月薪一千八,干不干?”
秋生激動得差點碰倒一旁的工具架:“干!我一定好好學!”
回家的路上,春生難得地拍了拍弟弟的肩膀:“好好干,別辜負這個機會。”
秋生重重點頭,陽光照在他消瘦的臉上,映出一絲久違的朝氣。
接下來的日子,秋生每天早出晚歸。令秀蘭意外的是,他嚴格遵守著約定——每天回來都會主動打掃衛生,周末還會幫忙洗衣服。有次秀蘭加班回來,發現秋生正在教妍希折紙飛機,桌上擺著他用第一個月工資買的一小盒草莓。
“嫂子,你嘗嘗。”秋生不好意思地推過盒子,“不是很貴,但是新鮮的。”
秀蘭嘗了一顆,甜中帶酸的滋味在舌尖蔓延。她看著秋生和妍希玩鬧的樣子,第一次對這個曾經讓她警惕的小叔子露出了真誠的微笑。
一天晚上,秀蘭發現衛生間的燈壞了。還沒等他們找維修工,秋生就搬來凳子,利落地換好了燈泡。
“在里面學的?”春生問。
秋生點點頭:“監獄里有電工班,我學得還不錯。”他猶豫了一下,“哥,我想考個正規的電工證,就是......”
“學費多少?”春生直截了當地問。
“兩千四。”秋生小聲說,“我可以自己攢......”
春生看了看秀蘭,得到默許后說:“這錢我們出,但你得保證一定考上。”
秋生的眼睛在昏暗的燈光下閃閃發亮:“我一定考上!”
周六下午,樓上的李奶奶急匆匆敲門,說她家的電視機突然沒圖像了。秋生主動請纓去看看。二十分鐘后,他回來了,手里拿著李奶奶硬塞給他的一百塊錢。
“就換了個電容,”秋生不好意思地把錢放在桌上,“但李奶奶非要給。”
秀蘭看著那張鈔票,突然有了主意:“秋生,你可以在小區里貼小廣告,提供家電維修服務。”
春生眼前一亮:“對!老陳那兒學的東西正好用上。”
說干就干。第二天,秋生手寫了幾十張小廣告,貼在小區各個公告欄。令他驚訝的是,當天下午就有人打電話來修電風扇。
一個月下來,秋生靠業余維修賺了八百多塊。他把錢全部交給秀蘭:“嫂子,給妍希買點營養品吧。”
秀蘭沒有接錢,而是輕輕推回給他:“你自己存著,以后用得上。”她的眼神柔和了許多,“不過你有這份心,我們很欣慰。”
那天晚上,春生發現秀蘭在記賬本上專門為秋生開設了一欄。“看來你接受他了?”春生從背后抱住妻子。
秀蘭嘆了口氣:“他確實在努力改變。”她頓了頓,“而且妍希很喜歡他。”
透過半開的房門,他們看到秋生正在客廳地板上陪妍希玩積木,孩子銀鈴般的笑聲在小小的出租屋里回蕩。春生突然意識到,這個家因為弟弟的到來,反而多了幾分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