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如注，冷宮的破瓦根本擋不住雨水，漏得跟篩子似的。我和當朝天子肩并肩蹲在唯一干燥的角落里，中間隔著那堆奄奄一息的火，場面詭異得能入選“大梁年度十大奇觀“。

蕭燼吃魚的樣子很兇，像跟那條魚有八輩子血仇。他修長的手指沾滿油漬，龍袍袖口被火星燒出幾個小洞也渾然不覺。

“再來點？“我鬼使神差地把最后一塊魚腹肉遞過去。

他掀起眼皮看我，睫毛上還掛著雨珠：“你不吃？“

“我減肥。“我干笑兩聲，肚子卻很不給面子地“咕嚕“一響。

蕭燼突然把魚肉懟到我嘴邊：“張嘴。“

這發展太驚悚，我條件反射地往后一仰，后腦勺“咚“地撞在墻上。疼得齜牙咧嘴間，那塊油汪汪的魚肉已經塞進了我嘴里。

“瘦得跟猴似的，減什么肥。“蕭燼嫌棄地撇嘴，卻用袖子擦了擦手上的油，動作優雅得不像剛才那個狼吞虎咽的人。

我鼓著腮幫子不敢嚼——這算不算間接接吻啊喂！

“你叫什么名字？“他突然問。

“柳綿綿。“我含糊不清地回答，差點被魚刺卡住，“戶部侍郎柳明之女，因涉嫌推李貴妃落水被......“

“朕沒問你這個。“蕭燼打斷我，“朕是問，這道烤魚叫什么名字？“

哈？給菜取名這環節是宮斗新套路嗎？

“呃......“我盯著火堆靈機一動，“叫'炭火涅槃'怎么樣？象征您吃了就能浴火重生......“

“難聽。“蕭燼皺眉，“就叫'冷宮烤魚'吧。“

我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到。這位陛下取名水平跟他的表情管理一樣糟糕。

正當我琢磨怎么接話，殿外突然傳來雜亂的腳步聲和甲胄碰撞聲。一隊禁軍沖進院子，為首的統領看到眼前的場景直接傻在原地——他家陛下正和一個蓬頭垢面的棄妃蹲在漏雨的破殿里分食貢品錦鯉。

“陛、陛下！“統領“撲通“跪下，“臣等救駕來遲！“

蕭燼慢條斯理地舔了舔手指：“朕需要救？“

“李嬤嬤說冷宮有人偷獵錦鯉，臣等擔心......“

“李嬤嬤老眼昏花。“蕭燼站起身，雨水順著他的下頜線滴落，“這里只有朕在烤火。“

統領的目光落在那堆魚骨頭上，表情精彩得像吞了只活青蛙。

“可是......“

“王統領。“蕭燼的聲音突然冷下來，“你是在質疑朕？“

我縮在墻角努力降低存在感，卻見蕭燼突然轉身，朝我伸出手：“起來。“

我盯著那只骨節分明的手，腦子一片空白。這是要扶我？還是要拎我去砍頭？

猶豫間，蕭燼已經不耐煩地直接把我拽了起來。我三天沒吃飯腿軟得像面條，一個踉蹌直接撲進他懷里，鼻尖撞上他濕透的前襟，聞到一股清冷的龍涎香混著烤魚味。

“投懷送抱？“頭頂傳來戲謔的聲音。

我手忙腳亂地想推開，卻被他一把扣住手腕：“柳綿綿。“

“在！“

“即日起，你搬去御膳房當差。“蕭燼松開我，轉身往外走，“專門負責烤魚。“

我愣在原地，直到他的身影快消失在雨幕中才反應過來：“等等！我還是戴罪之身啊！“

蕭燼頭也不回地擺擺手：“朕赦了。“

王統領看我的眼神活像見了鬼，小跑著追出去給皇帝撐傘。我站在漏雨的屋檐下，看著手中沒吃完的烤魚，突然意識到——我好像，莫名其妙地，抱上了一條金大腿？

“娘娘！“青禾不知什么時候醒了，撲過來抱住我，“您沒死！“

“不僅沒死，還升職了。“我拍拍她的肩，“收拾收拾，咱們要去御膳房......等等！“

我猛地扭頭看向池塘。水面被雨點砸出無數漣漪，那些紅鱗錦鯉還在歡快地游動。

“青禾，你剛才說這是貢品？“

“是啊，南詔國每年進貢十二條，寓意月月紅火......“

我數了數池塘里的魚，突然汗毛倒豎——算上我們吃掉的那條，這里足足有十三條！

多出來的那條魚，是哪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