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進御膳房偏院的第一天，我就被眼前的陣仗嚇到了。

二十個太監(jiān)宮女齊刷刷跪在院子里，領頭的白胡子老頭腦門抵著青石板：“老奴御膳房總管張德海，恭迎柳尚食。“

我腳下一滑，差點被門檻絆倒。尚食？那不是正五品的女官嗎？我這就從冷宮棄妃變身職場女性了？

“張總管快請起。“我趕緊去扶，老頭卻像躲瘟疫似的往后縮。

“娘娘使不得！您現(xiàn)在是有品級的女官，老奴......“

“停！“我揉著太陽穴，“首先，別叫我娘娘；其次，咱們以后是要一起做飯的同事，別動不動就跪。“

張德海的表情活像生吞了只活蒼蠅。

青禾在后面拽我袖子：“尚食大人，宮規(guī)森嚴......“

“宮規(guī)說不讓同事之間正常交流了？“我擼起袖子往廚房走，“帶我去看看工作環(huán)境。“

推開御膳房朱紅色的大門，撲面而來的是一股混合著各種香料的復雜氣味。十口大灶整齊排列，墻上掛滿锃亮的銅鍋，角落里堆著各色時令蔬菜，房梁上吊著腌制好的火腿、臘肉，幾個小太監(jiān)正在角落里磨刀。

這哪里是廚房，分明是吃貨的天堂！

我正陶醉著，突然發(fā)現(xiàn)所有人都在偷瞄我，眼神古怪得很。

“怎么了？我臉上有東西？“

張德海支支吾吾：“柳尚食，您......真要親自下廚？“

“不然呢？皇上不是讓我來烤魚的嗎？“

話音剛落，整個御膳房突然安靜得能聽見針掉地上的聲音。一個小宮女手里的笊籬“咣當“掉進了湯鍋里。

張德海老臉煞白：“尚食明鑒，自三年前那件事后，御膳房就再沒做過魚......“

我這才注意到，偌大的廚房里確實沒有半點魚腥味。角落里專門存放水產的區(qū)域空空如也，連裝魚的竹簍都積了厚厚一層灰。

“那皇上昨天吃的......“

“老奴不敢妄加揣測。“張德海擦了擦額頭的汗，“只是尚食若要烹魚，還請移步西偏院的小廚房，這里......人多眼雜。“

我瞇起眼睛。有意思，看來這御膳房里的水，比冷宮池塘還深啊。

“行，帶路吧。“

西偏院是個獨立的小院落，麻雀雖小五臟俱全。張德海親自給我生火，動作麻利得很。

“張總管以前也經常開小灶？“我故意問。

老頭手一抖，火鉗差點掉腳面上：“老奴不敢！只是先帝在世時，偶爾會想吃些特別的......“

“比如？“

“比如......“張德海突然壓低聲音，“比如太子殿下最愛吃的炭烤錦鯉。“

我心頭一跳。果然有故事！

正想再套話，院門突然被推開。一個穿著湖藍色宮裝的女子帶著四個宮女闖了進來，人未到聲先至：“本宮倒要看看，是哪個不長眼的敢在御膳房做魚！“

張德海“撲通“跪下：“參見李貴妃！“

我福了福身，打量著這位“老仇人“——瓜子臉，柳葉眉，長得挺標致，就是眼神太刻薄，活像誰欠她八百兩銀子似的。

李貴妃看到我，涂著蔻丹的指甲直接戳到我鼻尖：“柳綿綿？你不是在冷宮嗎？“

“托娘娘的福，下官調職了。“我笑瞇瞇地說。

“下官？“她像聽到什么笑話似的，“一個罪婦也配稱官？張德海！誰給她的膽子在御膳房做魚？不知道皇上......“

“是朕給的膽子。“

低沉冷冽的男聲從門口傳來。所有人齊刷刷轉身，只見蕭燼不知什么時候站在那，身后還跟著一臉尷尬的王統(tǒng)領。

李貴妃瞬間變臉，嬌滴滴地福身：“皇上~臣妾是擔心有人要害您......“

蕭燼看都沒看她，徑直走到我面前：“魚呢？“

我指了指空空如也的烤架：“還沒開始做。“

“那還等什么？“蕭燼一撩衣擺，直接在院中的石凳上坐下，“朕餓了。“

李貴妃臉都綠了：“皇上！她可是......“

“李貴妃。“蕭燼終于瞥了她一眼，“你父親最近在查江南鹽稅是吧？“

李貴妃頓時噤若寒蟬。

“退下吧。“蕭燼擺擺手，“朕用膳時不喜人多。“

等李貴妃灰溜溜地走了，蕭燼才沖我挑眉：“發(fā)什么呆？烤魚。“

我咽了咽口水：“那個......魚呢？“

蕭燼看向王統(tǒng)領。王統(tǒng)領苦著臉從懷里掏出個包袱，小心翼翼地打開——里面是條活蹦亂跳的紅鱗錦鯉！

“陛下，這真是最后一條了......“

“少廢話。“蕭燼示意張德海接過去處理，然后對我說，“朕要嘗嘗不一樣的。“

我盯著那條掙扎的魚，突然福至心靈：“陛下能吃辣嗎？“

半時辰后，一盤紅彤彤的“麻辣水煮魚“擺在石桌上。鮮紅的辣椒油里浸泡著雪白的魚片，上面撒著翠綠的蔥花和金黃的花椒，香氣霸道得連守在院外的侍衛(wèi)都忍不住吸鼻子。

蕭燼拿起筷子，第一口就被辣得耳尖通紅，卻停不下來似的連夾了好幾筷。

“如何？“我緊張地問。

他放下筷子，突然伸手抹掉我臉上沾的面粉：“明日午時，朕要吃到新花樣。“

說完起身就走，留下我捂著發(fā)燙的臉站在原地。

張德海湊過來小聲說：“尚食好手藝，老奴已經十年沒見陛下吃這么多了。“

“張總管，“我盯著蕭燼遠去的背影，“三年前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老頭嘆了口氣：“那日太子生辰，也是吃了錦鯉后......“他突然剎住話頭，“老奴多嘴了！尚食還是想想明日做什么菜吧。“

我若有所思地擦著菜刀。看來要解開這個謎團，得先從太子的最后一頓飯查起。

“青禾，去幫我打聽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