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后,錢昆那邊有了突破性進展。經過一番斗智斗勇,“Thaumiel”似乎初步認可了錢昆偽裝出的“狂熱禁術研究者”身份,同意進行線下交易,但地點必須由他指定——在鄰市一個廢棄多年的化工廠區,時間定在深夜。
“喬愉,這擺明了是鴻門宴!”錢昆急得滿頭大汗,“那地方鳥不拉屎,信號都弱!太危險了!要不還是告訴沈教授和李組長吧?”
喬愉看著屏幕上那個陰森森的廢棄工廠坐標,心跳也漏了一拍。她知道風險極大。但一想到那些邪術資料可能帶來的危害,想到沈行昭那句“過度反應”,一股倔強和證明自己的沖動就壓倒了恐懼。
“不。”她斬釘截鐵地拒絕,“對方極其警惕,知道的人越多越容易打草驚蛇。我會做好準備,只是去探虛實,不見兔子不撒鷹。你遠程支援,保持通訊暢通,萬一有變立刻報警。”她沒有告訴任何人,自己私下準備了幾張威力不小的護身符箓。
是夜,月黑風高。
廢棄化工廠如同一個沉默的鋼鐵巨獸骸骨,矗立在荒草叢中。銹蝕的管道扭曲攀爬,風吹過空曠的車間,發出嗚咽般的怪響。
喬愉將車停在遠處,深吸一口氣,握緊了口袋里的符箓和強光手電,一步步走向約定的那座最高大的廠房。
廠房深處,一點幽綠的手電光亮起。一個穿著黑色連帽衫、身形瘦高的男人站在那里,臉隱藏在陰影里,只能看到下巴一抹詭異的青色紋身。
“東西呢?”喬愉穩住心神發問。
“錢呢?”“Thaumiel”的聲音沙啞難聽。
“先驗貨。”
對方發出低低的、令人不適的笑聲,從身后拿出一個厚厚的防水文件袋晃了晃:“好東西…真正的‘血肉祭儀’全本…不過,小姐,你看起來不像是能駕馭它的人…倒像是個不錯的‘材料’…”
話音剛落,喬愉身后和側面的陰影里,猛地又竄出兩個手持棍棒的男人!三人呈合圍之勢逼近!
中計了!他們的目標根本不是賣資料,而是尋找并綁架符合某種“特質”的活人!
喬愉心臟狂跳,但反應極快!她猛地向后撤步,同時甩出強光手電直射對面“Thaumiel”的眼睛,在他慘叫捂眼的瞬間,已將一張引雷符箓拍在地上,口中疾誦短咒!
“轟隆!”一聲并不劇烈卻足夠震懾的悶響在廠房內炸開,伴隨著細微的電弧閃爍!沖過來的兩個打手被這突如其來的動靜和閃光嚇得一愣神!
就在這間隙,喬愉轉身就往出口狂奔!但對方顯然有備而來,另一個打手抄近路包抄,一根冰冷的金屬棍帶著風聲狠狠砸向她的后腦!
喬愉甚至能感覺到那棍風刮起她鬢角的頭發!絕望瞬間攫住了她!
千鈞一發之際!
“嗤——!”一聲極其輕微的、如同布帛撕裂的銳響破空而來!
一道銀色流光,以不可思議的速度后發先至,精準地擊中了那根揮下的金屬棍,金屬棍瞬間偏離方向,狠狠砸在旁邊的鐵架上,發出刺耳的撞擊聲!火星四濺!
與此同時,一個喬愉無比熟悉的聲音,如同炸雷般在廠房入口處響起,帶著滔天的怒火與毫不掩飾的殺意:“找死!”
沈行昭!他不知何時趕到,面色寒如冰霜,眼神銳利得如同出鞘的絕世兇刃!他甚至沒有多看喬愉一眼,身形晃動間,已是雷霆萬鈞的出手!
咔嚓!啊——!
骨頭斷裂的脆響和凄厲的慘叫聲幾乎同時響起!那個試圖襲擊喬愉的打手,手腕以一個詭異的角度扭曲著,整個人被一股巨力踹飛出去,重重撞在生銹的機器上,昏死過去!
另外兩人見狀,駭得魂飛魄散,轉身就想跑!但沈行昭的速度快得超乎想象!身影如電,兔起鶻落間,又是兩聲悶響和痛呼,剩下兩人也如同破麻袋般被撂倒在地,徹底失去反抗能力。
廢棄廠房內,只剩下粗重的喘息聲和沈行昭身上那未曾消散的、令人心悸的冰冷煞氣。他站在原地,微微喘息,胸膛起伏,顯然是一路疾馳趕來,怒極之下又全力出手。
他緩緩轉過身,目光終于落在驚魂未定、臉色慘白的喬愉身上。
他幾步走到喬愉面前,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力道大得幾乎要捏碎她的骨頭,聲音顫抖和沙啞,脫口而出的第一句話竟是:
“對不起!喬愉。”
喬愉猛地抬頭,撞進他翻涌著劇烈情緒的眼眸深處。所有的委屈、憤怒、恐懼,在這帶著顫音的道歉面前,瞬間土崩瓦解,化為洶涌的淚意,模糊了視線。
沈行昭看著她蒼白臉上驚魂未定的淚光,心臟疼得發緊。他再也克制不住,猛地將她用力拉進懷里,緊緊抱住,仿佛要將她揉進骨血里,聲音埋在她的發間,低沉而痛楚:“是我錯了…我不該那樣說你…不該讓你一個人涉險…對不起…”
她在他懷里控制不住地顫抖,淚水迅速浸濕了他胸前的衣襟,聲音哽咽得語無倫次:“…對不起…我不該瞞著你…我不該那么沖動…我只是…我只是害怕…怕那些東西會害人…怕你覺得我永遠都學不會冷靜……怕你再也不理我了…”
下頜緊緊抵著她的發頂,聲音低沉而沙啞,一遍遍地重復:“不會…永遠不會。是我的錯,是我太固執,太自以為是…我忘了你經歷過什么,忘了你看到的世界和我不同…”
他稍稍松開她,雙手捧起她淚痕斑駁的臉,迫使她看著自己。他的眼神不再有絲毫的冰冷和距離,只剩下深不見底的后怕、心疼。
“喬愉,你聽好。”他凝視著她的眼睛,每一個字都說得極其鄭重,“你的感知,你的擔憂,從來都不是毫無意義。我所謂的‘理性’和‘策略’,不該成為否定你的武器。我只是…只是習慣了那種思維方式,忘記了最大的風險,是讓你獨自面對這些。是我的錯,是我做的不好。我不夠資格愛你”
他深吸一口氣,拇指輕輕擦去她臉頰的淚水:“還好錢昆提前給我發了位置,我趕上了。看到那根棍子砸向你的時候…如果我晚到一步…”
喬愉望著他生氣被酸澀取代。她用力搖頭,眼淚又落了下來:“不…不是你的錯…是我太任性,太想證明自己…我不該一個人來…我以后再也不這樣了…我們…我們不吵架了,好不好?我害怕…”
沈行昭的心徹底化成了繞指柔。他再次將她緊緊擁入懷里,低沉而堅定地在她耳邊許諾:“好,不吵了。以后有任何分歧,我們都好好說。我保證,不會再那樣否定你,不會再讓你一個人害怕。”
警笛聲由遠及近,打破了廢墟的死寂。警方趕到,迅速控制了地上昏迷的三人。后續審訊查明,這確實是一個利用暗網散布邪術信息為誘餌,專門物色并綁架特定體質的女性,意圖進行非法邪教活動和人口販賣的犯罪團伙。那幾張所謂的“古老拓片”,不過是他們從一些地攤文學和網絡上東拼西湊、故意做舊偽造的魚餌,根本沒有實際價值。他們的目標從來就不是出售資料,而是“釣魚”上鉤的“活人祭品”或發展下線。
回到梧桐巷,已是凌晨。
沈行昭堅持讓喬愉喝完安神湯,又親自看著她睡下,才回到書房。他沒有開燈,只是坐在窗邊的椅子上,望著窗外沉沉的夜色,許久未動。今夜之事,如同一次沉重的警鐘。他意識到,愛她更是要真正理解和尊重她感知世界的方式,哪怕有時會與他的邏輯相悖。她的勇敢和悲憫,需要的是引導和支撐,而非自己冰冷的評判和壓制。
而隔壁房間的喬愉,躺在熟悉的床上,驚懼慢慢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