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的燒烤聚餐氣氛熱烈。李錚果然大方，食材酒水管夠。大家圍坐在露天的燒烤架旁，自己動手，豐衣足食。炭火噼啪，肉香四溢，啤酒泡沫蕩漾，歡聲笑語不斷。連一向矜持的沈行昭，也被氣氛感染，多喝了兩杯，冷白的皮膚上透出淡淡的緋色，眼神比平日柔和許多。

喬愉坐在他身邊，幫他烤著不易熟的雞翅，偶爾低聲交流幾句。在旁人看來，依舊是默契十足、羨煞旁人的一對。

然而，變故發(fā)生在聚餐接近尾聲時。

錢昆喝得有點多，抱著筆記本電腦擠到喬愉身邊，大著舌頭嚷嚷：“喬姐！喬姐！你快看！國外那個‘玄學(xué)暗網(wǎng)’論壇剛流出一批新資料掃描件！據(jù)說是從某個私人收藏庫流出來的，里面好像有幾張…嗯…非常古老的符箓拓片，還有文字描述，風(fēng)格詭異得很！我看有點像…有點像你之前提過的，那種可能用于…‘活祭’或者‘奪舍’的邪門玩意兒！”

喬愉一聽，神色立刻嚴(yán)肅起來。她對這類邪術(shù)資料向來警惕，立刻接過電腦仔細(xì)查看。掃描件很模糊，但那些扭曲的符號和晦澀的描述，確實透著濃重的不祥氣息，與她記憶中某些危險的禁術(shù)碎片隱隱吻合。她的臉色沉了下來。

“這種東西不能流傳出去！”喬愉語氣急促，帶著明顯的擔(dān)憂，“哪怕只是理論，被有心人利用后果不堪設(shè)想！錢昆，能追蹤到源頭或者阻止擴散嗎？”

沈行昭也探身過來，目光掃過屏幕上的內(nèi)容。他的眉頭微微蹙起，但語氣依舊冷靜，帶著學(xué)者式的審慎：“圖像模糊，文字殘缺，真實性存疑。即便是真，也屬于極端冷僻且失敗率極高的禁忌領(lǐng)域，現(xiàn)代條件下幾乎不可能復(fù)現(xiàn)。不必過度反應(yīng)。”

“幾乎不可能不代表絕對不可能！”喬愉猛地抬起頭，聲音不自覺地拔高，帶著一絲因焦慮而生的尖銳，“沈行昭！你難道忘了小云案里那個孫有福了嗎？他只是聽信了殘缺的皮毛，就害死了一個孩子！這些資料萬一落到另一個‘孫有福’或者更瘋狂的人手里呢？后果誰承擔(dān)？！”

因為親眼見過邪術(shù)帶來的慘劇，喬愉情緒有些激動。

沈行昭被她當(dāng)眾反駁，尤其是在他做出專業(yè)判斷后，眉頭蹙得更緊。周圍熱鬧的氣氛瞬間冷了下來，大家都有些錯愕地看著他們。沈行昭放下酒杯，聲音沉了下去，帶著一絲不容置疑的冷硬：“喬愉，冷靜點。風(fēng)險評估需要基于事實和邏輯，而非情緒化的臆測。這些東西的真?zhèn)魏蛢r值尚未可知，貿(mào)然行動只會打草驚蛇，甚至可能被幕后發(fā)布者利用，吸引更多關(guān)注。”

“冷靜？全局？”喬愉的聲音因為激動和失望而微微顫抖，眼眶瞬間紅了，“我的‘不冷靜’，是因為我害怕那個‘萬一’！我害怕因為我們今天的‘冷靜考量’，明天就要去面對另一個支離破碎的家庭！你教我通靈，難道不就是為了感知和避免那些尚未發(fā)生的悲劇嗎？！”

她越說越激動，眼眶都有些發(fā)紅。這是他們之間第一次爆發(fā)如此激烈的沖突，而且是在所有同事面前。

沈行昭看著她激動的樣子，嘴唇抿成一條冷硬的直線.他居高臨下地看著喬愉，聲音里帶著一種被冒犯后的、冰冷的距離感，一字一句地說道：“喬愉，你現(xiàn)在情緒失控，無法進行任何有建設(shè)性的討論。你的恐懼和假設(shè)，不能替代事實和策略。這件事，到此為止。”

說完，他不再看她那滿是淚水和難以置信表情的臉，轉(zhuǎn)身對李錚硬邦邦地丟下一句：“組長，我失陪了。”然后，在所有人驚愕的目光中，徑直離席，大步離開。

喬愉僵在原地，看著他決絕離開的背影，胸口劇烈起伏，眼淚終于忍不住奪眶而出。

氣氛尷尬到了極點。

錢昆酒都嚇醒了，抱著電腦不知所措。林晚晚和張雅晴趕緊上前安慰喬愉。胡楊撓著頭，一臉懊惱：“我這張破嘴…早知道不開那玩笑了…”

李錚嘆了口氣，拍拍喬愉的肩膀：“小喬，行昭他…可能就是那種性子，話沒說好。你先冷靜一下，明天再溝通。”

喬愉卻什么也聽不進去，推開眾人，也跑回了自己的房間。

回到A市后，研究院項目組的氣氛一度有些微妙的凝滯。沈行昭和喬愉之間，那層無形的冰墻似乎比山里的晨霧還要厚重。兩人依舊一同上下班，討論工作，但公事公辦的語氣下，是刻意回避的眼神和近乎零度的低氣壓。

喬愉心里的那根刺，并未隨時間軟化，反而越扎越深。沈行昭那句“不冷靜”和“毫無意義”，像復(fù)讀機一樣在她腦海里循環(huán)播放。她無法接受自己基于經(jīng)驗和悲憫的擔(dān)憂被如此輕蔑地否定。而沈行昭，似乎也拉不下臉來主動打破僵局，或者說，他尚未找到合適的方式——在他認(rèn)為情緒化的爭執(zhí)本身就需要冷處理。

那幾張邪術(shù)拓片的陰影，始終盤桓在喬愉心頭。她繞開了沈行昭，直接找到了錢昆。

“錢昆，幫我個忙。”喬愉的聲音平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堅決，“用一切辦法，匿名聯(lián)系上那個暗網(wǎng)的發(fā)布者。我想‘買’下那批資料。”

錢昆看著喬愉冷然的側(cè)臉，咽了口唾沫，沒敢多問，只是小聲提醒：“喬，這…風(fēng)險不小啊。對方來歷不明，萬一是陷阱…”

“我知道。”喬愉打斷他，“所以更要摸清他的底細(xì)。盡量套話，弄清楚他手里到底有什么，真正目的又是什么。注意安全，別暴露我們。”

錢昆點點頭，十指在鍵盤上翻飛，很快通過各種加密跳板和虛擬身份，聯(lián)系上了那個ID詭異、行蹤莫測的發(fā)布者“Thaumiel”。

對方的回應(yīng)出乎意料地快，也極其狡猾。他并不直接談價格，反而對買家的“專業(yè)背景”表現(xiàn)出極大的興趣，言語間不斷試探，旁敲側(cè)擊地詢問對某些特定禁術(shù)符號或儀式的理解，顯然是在篩選真正“懂行”且有“實力”的潛在客戶，而非單純的資料收集者。

“喬姐，這孫子精得很！”錢昆壓低聲音匯報，“他好像在找…找能實際操作這些東西的人？或者至少是極度癡迷的研究者。對我們出的價興趣不大，反而一直在拋專業(yè)問題釣魚。”

喬愉心一沉。她示意錢昆：“回復(fù)他，我們對‘實踐’不感興趣，只求收藏研究。但可以表現(xiàn)出對其中一兩個關(guān)鍵符號的‘深刻理解’，吊著他，約線下交易，地點我們定，探他的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