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廢丹毒·藤噬千機
青云宗外門的廢丹房在暮色中透著詭異的死寂。墨衍蹲在堆積如山的廢丹渣里,指尖捏著半枚泛著青黑的聚氣丹,丹體表面的裂紋中滲出粘稠的液體,滴在地上腐蝕出細密的小孔——這是被“腐心散”污染的特征,與陳玄長老咳血時的毒素反應如出一轍。
“新來的,動作快點!”趙坤的聲音從門口傳來,腰間的寶石腰牌在燈籠光下晃得人眼暈。他身后跟著兩個跟班,手里拖著一個半人高的丹桶,桶壁沾著暗褐色的污漬,“這里有批‘廢丹’,你處理干凈,明天一早要檢查。”
墨衍垂下眼簾,看著丹桶里的丹藥。這些所謂的“廢丹”顆顆飽滿,表面泛著不正常的油光,顯然是精心煉制的毒丹。他注意到趙坤的袖口沾著些許白色粉末,與《百草鑒》中記載的腐心散成分完全吻合——這種毒藥會緩慢侵蝕修士的經脈,最終讓丹田淪為廢墟,且發作時癥狀與修煉走火入魔極為相似。
逆命之印在識海微微發燙,血色光幕中閃過幅畫面:自己誤食毒丹后丹田崩裂,趙坤拿著他的“尸身”去趙長老那里邀功,而陳玄長老被誣陷下毒,囚于青云獄。畫面盡頭,雜役袍上的血刃標記被人用劍尖挑起,與趙坤腰間令牌上的紋路重疊。
“趙師兄放心,弟子一定辦妥。”墨衍接過丹桶時,腕間的青紋藤突然繃緊,藤尖的倒刺輕輕抵住掌心——這是靈植對劇毒的預警。他不動聲色地將丹桶拖到角落,眼角余光瞥見趙坤轉身時,跟班悄悄塞給他一個黑色小瓶,瓶身刻著血刃堂的標記。
待眾人離開,墨衍立刻關緊房門。青紋藤如靈蛇般探入丹桶,藤身的青鱗瞬間豎起,銀紋泛起黑芒。他取出陳玄贈予的青銅小鼎,按照《基礎控火訣》的口訣引動離火——淡藍色的火焰在鼎底跳動,將毒丹表面的油光灼燒殆盡,露出里面盤繞的青黑色毒紋。
“果然是血刃堂的手法。”墨衍捏碎一枚毒丹,里面的毒液濺在青紋藤上,藤身竟發出滿足的輕鳴。自吞噬腐骨蜈毒液后,青鱗藤對毒素的渴求愈發強烈,此刻正瘋狂吸收著腐心散,藤尖凝結出一顆顆綠豆大的黑珠。
他突然想起蘇婉兒今早塞給他的字條:“藥圃的暖房里,趙長老的親信正在銷毀蝕心草灰燼。”結合眼前的毒丹,一條清晰的線索浮現——趙坤父子在利用廢丹房煉制毒劑,而陳玄長老的舊傷,恐怕也與這對父子脫不了干系。
墨衍將毒丹分批投入青銅鼎,離火與青紋藤形成奇妙的配合:火焰逼出毒丹中的靈力,靈植則吞噬殘留的毒素。當最后一枚毒丹被煉化時,青紋藤突然暴漲,藤身的青鱗裂開細紋,涌出的靈力如潮水般涌入他的經脈。
“煉氣四層!”墨衍內視丹田,原本破碎的氣海已被淡金色的靈力填滿,右臂骨骼上的黑色紋路與藤身的銀紋產生共鳴,竟自發運轉起《九劫逆天經》。但他很快發現異樣——左掌的膚色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黑,丹毒中的雜質順著經脈淤積在掌心,形成一片丑陋的黑斑。
“吞噬轉化率只有15%嗎?”墨衍皺眉看著黑斑。青紋藤雖然能化解劇毒,卻無法完全過濾雜質,這些殘留的毒素會像跗骨之蛆般侵蝕經脈,需用特殊手法才能排出。他翻出《百草鑒》,在“解毒篇”找到一行小字:“腐心散余毒,需以三百年份醒神花蜜調和離火炙烤,七日可解。”
窗外突然傳來衣袂破風的聲響。墨衍迅速將青銅鼎藏進丹爐底座,青紋藤縮回腕間,只留少許藤蔓纏繞在毒丹殘渣上。趙坤的聲音帶著惡意的笑響起:“墨衍師弟,處理得怎么樣了?要不要師兄幫你檢查檢查?”
墨衍轉身時,左掌已縮進袖中:“勞煩趙師兄掛心,弟子已經處理妥當。”
趙坤的目光掃過地上的丹渣,眼中閃過一絲詫異——他本以為墨衍此刻已毒發倒地。當看到角落殘留的黑色結晶時,他突然冷笑:“師弟可真仔細,連丹毒結晶都留著。不如送給師兄把玩?”
墨衍心中一凜,順著他的話頭道:“師兄若喜歡,盡管拿去。只是這結晶毒性劇烈,師兄可要小心。”他故意將結晶推得更遠,青紋藤的細枝則順著地面悄悄蔓延,纏向趙坤的靴底。
“放心,師兄自有分寸。”趙坤俯身去撿結晶的瞬間,墨衍突然運轉靈力。青紋藤如彈弓般繃緊,將幾粒毒丹殘渣彈向趙坤的面門。趙坤猝不及防,被殘渣濺到臉頰,頓時泛起紅腫。
“你找死!”趙坤怒喝著揮拳打來,拳風帶著淡淡的腥氣——他的拳頭上竟也涂了腐心散。
墨衍早有準備,側身躲過的同時,青紋藤從袖中彈出,藤尖的黑珠精準砸在趙坤的拳頭上。毒液與毒素碰撞產生白煙,趙坤慘叫著后退,手背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潰爛。
“這……這是什么邪術!”趙坤驚恐地看著潰爛的傷口,不敢相信自己精心準備的毒計竟被反噬。
墨衍緩步逼近,左掌的黑斑在燈籠光下若隱若現:“趙師兄用毒丹害人,就該想到會有報應。”他故意露出血跡斑斑的雜役袍,“不知趙長老看到師兄這模樣,會不會心疼?”
趙坤臉色驟變。他最忌憚的就是父親趙長老,若是被發現私用毒術殘害同門,少不了一頓重罰。他怨毒地瞪了墨衍一眼,捂著傷口狼狽逃離,連掉在地上的黑色小瓶都忘了撿。
墨衍撿起小瓶,里面還剩半瓶白色粉末。他將粉末倒入青銅鼎,離火瞬間將其燒成灰燼,鼎底浮現出一個模糊的血刃印記——與滅門現場的符號完全一致。
“果然是血刃堂的毒。”墨衍握緊拳頭,左掌的黑斑傳來陣陣刺痛。他知道,趙坤絕不會善罷甘休,而趙長老與血刃堂的聯系,比想象中更加緊密。
深夜的廢丹房,青紋藤正貪婪地吞噬著殘留的丹毒,藤身的銀紋漸漸染上金色。墨衍運轉《九劫逆天經》,試圖壓制掌中的黑斑,卻發現毒素已與經脈中的靈力糾纏在一起,需借助外力才能徹底清除。
他想起蘇婉兒的《百草鑒》中記載,藥圃的暖房里有種“清心草”,能中和腐心散的余毒。但那里由趙長老的親信看守,想要拿到絕非易事。
“看來得再去麻煩陳玄長老了。”墨衍將青銅鼎藏好,青紋藤突然卷住他的手腕,指向丹爐底座——那里藏著《九轉還魂針》的殘卷,其中一頁記載著“以毒攻毒”的針法,或許能暫時壓制黑斑。
月光透過窗欞照在殘卷上,墨衍的指尖劃過“引毒歸海”四個字,逆命之印突然發燙。血色光幕中,他看到自己用這針法逼毒時,左掌的黑斑竟化作血刃印記,而陳玄長老的焚天谷印記突然亮起,與印記產生共鳴。
“這針法……與焚天谷有關?”墨衍心中掀起驚濤駭浪。他隱約猜到,陳玄長老的舊傷、血刃堂的毒術、焚天谷的印記,這三者之間必然存在某種聯系。
天邊泛起魚肚白時,墨衍終于壓制住掌中的黑斑。他將殘卷藏好,青紋藤則縮成腕間的手環,藤身的金紋在晨光下閃著微光——經過一夜吞噬,靈植的抗毒性又強了幾分,只是吞噬帶來的雜質也愈發難以處理。
“墨師弟,趙長老叫你去執法堂一趟。”門外傳來弟子的聲音,語氣帶著幸災樂禍。
墨衍心中一凜,知道趙坤惡人先告狀了。他摸了摸腕間的青紋藤,左掌的黑斑在袖中隱隱作痛——這場較量,才剛剛開始。
執法堂內,趙長老坐在主位上,臉色陰沉如鐵。趙坤站在一旁,手背纏著厚厚的繃帶,臉上滿是委屈:“爹,就是他用邪術傷我!還私藏毒丹,意圖不軌!”
墨衍緩步走入,雜役袍上的血刃標記在晨光下若隱若現。他沒有辯解,只是將青銅小鼎從袖中取出,放在堂中案上:“弟子在廢丹房發現此物,還請長老過目。”
趙長老的目光落在鼎底的焚天谷印記上,瞳孔驟然收縮。他猛地看向墨衍,又看了看趙坤潰爛的手背,突然一拍案幾:“荒唐!不過是同門爭執,竟鬧到執法堂來!趙坤,罰你去思過崖面壁三日!”
趙坤不敢置信:“爹!你怎么……”
“住口!”趙長老厲聲打斷,“還不快去!”
待趙坤離開,趙長老的目光變得復雜:“你叫墨衍?”
“是。”
“這鼎你從何處得來?”
“陳玄長老所贈。”墨衍平靜地回答,觀察著趙長老的神色——他提到陳玄時,指尖微微顫抖,顯然對這位廢丹房的老人極為忌憚。
趙長老沉默片刻,揮手道:“下去吧。以后少和趙坤爭執,做好你的雜役便可。”
墨衍走出執法堂時,青紋藤突然指向西側的山峰——那里云霧繚繞,正是思過崖的方向。他知道,趙坤絕不會乖乖面壁,而趙長老的反常,更印證了陳玄長老的猜測:青云宗內部,早已被血刃堂滲透。
回到廢丹房,墨衍發現丹爐底座的《九轉還魂針》殘卷旁,多了一張字條,是陳玄的筆跡:“焚天谷與血刃堂有不共戴天之仇,小心趙長老——他的焚天谷印記是假的。”
墨衍將字條燒成灰燼,左掌的黑斑在這一刻突然刺痛。他望向藥圃的方向,蘇婉兒此刻應該正在照料那株三百年份的醒神花——那里,或許藏著解開所有謎團的鑰匙。
青紋藤在腕間輕輕顫動,藤尖指向思過崖,像是在催促他行動。墨衍深吸一口氣,將青銅鼎藏好,轉身走向藥圃——他需要那株醒神花,不僅為了清除掌中毒素,更為了揭開趙長老與血刃堂的秘密。
陽光穿過青云宗的牌樓,照在墨衍的雜役袍上,將血刃標記的影子拉得很長。他知道,從踏入這山門的那一刻起,自己就已卷入一場遠比滅門之仇更龐大的漩渦,而廢丹房的毒丹,不過是這漩渦邊緣的第一道漣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