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早晨，陸曉雨比平時早到了二十分鐘。教室里空無一人，陽光斜斜地照在她和周毅的課桌上。她輕輕放下書包，從里面取出一個淺藍色的保溫杯，放在周毅的桌角。

上周五放學時，她注意到周毅一直在揉太陽穴，臉色蒼白得可怕。周末她特意讓父親開車帶她去城郊的中藥鋪，買了據說對頭痛很有效的菊花枸杞茶。

“希望他不會覺得我多管閑事...“陸曉雨小聲嘀咕著，用課本蓋住保溫杯，像是掩蓋什么罪證。

教室門突然被推開，陸曉雨嚇得差點從座位上跳起來。但進來的不是周毅，而是班上的幾個女生，為首的正是上周撞到她的高個子女生——林妍。

“喲，轉校生這么早？“林妍拖著長音，走到陸曉雨面前，“在等你的'問題少年'啊？“

陸曉雨低頭假裝整理書本，沒有回答。她能聞到林妍身上濃重的香水味，混合著早晨清新的空氣，顯得格外刺鼻。

“聽說你們一起去文學社了？“林妍的手指敲打著陸曉雨的課桌，“周毅沒告訴你他為什么被上個社團踢出來嗎？“

陸曉雨抬起頭，正好看見林妍嘴角惡意的笑容。她剛想開口，教室門又被推開。這次是周毅，他單手拎著書包，校服外套隨意地搭在肩上，眼下有明顯的青黑。

“早啊，林妍。“他的聲音比平時更沙啞，“又在傳播你的都市傳說了？“

林妍的表情僵了一瞬，隨即冷笑：“我只是關心新同學，畢竟不是誰都像你一樣...刀槍不入。“

周毅沒有理會她，徑直走到座位放下書包。陸曉雨聞到一絲淡淡的藥味從他身上飄來。

“這是什么？“周毅發現了保溫杯，皺眉看向陸曉雨。

“菊、菊花茶...“陸曉雨聲音越來越小，“聽說對頭痛有幫助...“

教室里突然安靜了一瞬，接著爆發出一陣哄笑。

“哇哦，愛心飲料！“一個男生怪叫道。

周毅的手懸在保溫杯上方，似乎在進行某種思想斗爭。最終，他擰開蓋子喝了一口，然后轉向那群哄笑的人。

“笑夠了嗎？“他的聲音不大，但教室里立刻安靜下來。

第一節課是數學，陸曉雨發現周毅雖然看起來很疲憊，但筆記卻記得很認真，偶爾還會在空白處畫些小圖案。當她偷偷往他那邊看時，他突然推過來一張紙條：

“謝謝。茶很管用。“

簡單的五個字，卻讓陸曉雨的嘴角不自覺地上揚。她剛想回復，講臺上的數學老師突然提高了音量：

“陸曉雨同學！請你來解這道題。“

陸曉雨慌忙站起來，大腦一片空白。她根本沒聽見老師剛才講了什么。

“選C。“一個極輕的聲音從旁邊傳來。

“選...選C。“陸曉雨重復道。

“正確。“老師點點頭，“但下次希望你能自己思考，不要依賴同桌。“

坐下時，陸曉雨的臉紅得像熟透的蘋果。周毅假裝專注記筆記，但她分明看到他嘴角微微上揚。

下課鈴響，陸曉雨正準備去接水，一個紙團精準地砸在她桌上。她展開一看，上面寫著：“放學后圖書館見，帶你認識真正的'問題學生'。——周“

她疑惑地看向周毅，他已經起身離開了教室，背影挺拔得像一棵白楊。

下午最后一節課是體育，陸曉雨因為生理期請了假，獨自坐在操場邊的長椅上看書。忽然，一陣嘈雜的爭吵聲從籃球場傳來。她抬頭，看見周毅和幾個高年級男生對峙著，其中最高大的那個正用力推搡周毅的肩膀。

“張鵬，我說了不是我拿的。“周毅的聲音冷靜得可怕。

“少裝！除了你還有誰碰過我書包？“被叫做張鵬的男生又推了周毅一把，“你們這種沒爹管的野種就是手賤！“

陸曉雨看見周毅的拳頭攥緊了，但他沒有動手。

“上周五放學后你去哪了？“張鵬不依不饒，“我錢包里三百塊錢不見了，有人看見你在我們班門口晃悠。“

“我去文學社，很多人都可以作證。“周毅的聲音開始帶上怒意。

“哈！你那破社團的人當然包庇你！“張鵬突然伸手揪住周毅的衣領，“要么現在還錢，要么我讓你在醫院躺一周！“

陸曉雨的心跳快得幾乎要沖出胸膛。她應該去找老師，但雙腿卻不由自主地向沖突中心移動。

“我可以作證。“她的聲音比想象中要穩，“上周五放學后周毅確實在文學社，我們...我們一起走的。“

所有人的目光都轉向她，張鵬松開了周毅的衣領，瞇起眼睛打量陸曉雨。

“喲，新來的？“他咧嘴一笑，“你知道包庇小偷是什么后果嗎？“

“她沒說謊。“周毅突然站到陸曉雨前面，擋住了張鵬的視線，“而且我有更好的證明——上周五圖書館的監控應該拍到我六點才離開，而你們班四點就放學了。“

張鵬的表情變了變，顯然沒想到周毅會提到監控。

“行，周毅，你等著。“他最后瞪了兩人一眼，帶著同伴離開了。

人群散去后，周毅轉向陸曉雨，眉頭緊鎖：“你不該摻和進來。“

“但他說得太過分了...“陸曉雨小聲說。

周毅的表情軟化了些：“張鵬是校籃球隊的，家里有點背景，老師都讓他三分。以后遇到這種事，離遠點。“

“他經常這樣...冤枉你嗎？“

周毅聳聳肩：“習慣了。反正我在他們眼里本來就是問題學生。“他看了看表，“體育課還有二十分鐘結束，要不要現在就去圖書館？“

圖書館在行政樓的頂層，寬敞明亮，但學生并不多。周毅輕車熟路地帶陸曉雨來到最里側的一個角落，那里有張靠窗的大桌子，陽光透過百葉窗在地板上投下條紋狀的光影。

“我的秘密基地。“周毅拉開椅子，“高中兩年來，除了管理員，你是第一個知道這里的。“

陸曉雨好奇地環顧四周，發現桌子下方的抽屜上掛著一把小鎖。

“別看了，里面沒什么有趣的。“周毅從書包里掏出一本書，“《追風箏的人》，看過嗎？“

陸曉雨點點頭：“為你，千千萬萬遍。“

周毅的眼睛亮了一下：“你記得這句話。“

他們安靜地看了一會兒書，陸曉雨注意到周毅時不時揉一下太陽穴。

“頭還痛嗎？“她輕聲問。

“老毛病了。“周毅合上書，“昨晚...家里有點吵，沒睡好。“

陸曉雨想問更多，但周毅的表情告訴她這是個禁區。于是她轉而從書包里拿出一個文件夾。

“上周的物理筆記，我重新整理了一份。老師說下周有小測...“

周毅接過文件夾，翻看著里面工整的筆記和細致的圖解，表情有些復雜。

“為什么對我這么好？“他突然問。

陸曉雨愣住了，手指無意識地絞著衣角：“因為...因為你帶我去文學社，還幫我解圍...“

周毅盯著她看了幾秒，突然笑了：“你知道嗎？你撒謊的時候耳朵會紅。“

陸曉雨下意識捂住耳朵，引得周毅笑得更厲害了。陽光照在他的臉上，那些平常看起來冷硬的線條此刻全都柔和下來，眼睛彎成兩道月牙。

“其實我知道為什么，“他止住笑，聲音變得很輕，“因為你和我一樣，都是'異類'。“

放學鈴響起，周毅堅持要送陸曉雨去公交站。路過靜思林時，他突然停下腳步。

“等我一下。“他鉆進樹林，幾分鐘后拿著一個牛皮紙袋回來，“給你。“

陸曉雨打開紙袋，里面是一本嶄新的素描本，扉頁上用漂亮的字體寫著：“給看得見星星的人“。

“這是...“

“生日禮物。“周毅看向別處，“雖然你生日可能還有好幾個月，但看到覺得適合你就買了。“

陸曉雨小心地撫過素描本的封面，喉嚨突然有些發緊：“謝謝...我很喜歡。“

公交車來了，周毅突然說：“明天見，陸曉雨。“這是他第一次完整地叫她的名字。

回家的路上，陸曉雨抱著素描本，想起周毅說“你和我一樣都是異類“時的表情。窗外的景色飛速后退，她突然意識到，在這個陌生的城市里，周毅已經從一個“問題同桌“變成了她最在意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