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殿下的一箭雙雕
- 錯位郡主:殿下,歷史書騙我!
- 夏塵幕憐
- 4810字
- 2025-07-18 06:00:00
承慶殿偏殿內的死寂,被小德子癱倒的悶響打破。那碗鮮艷如血的毒羹在蕭玄弈手中,仿佛一塊燒紅的烙鐵,映著他眼底翻騰的、足以凍結血液的寒芒。
“拖下去?!笔捫牡穆曇魶]有任何起伏,如同冰層碎裂的輕響,卻蘊含著不容置疑的、碾碎一切的威壓,“冷水潑醒,撬開他的嘴。本殿要聽真話,一個字不漏?!?
“是!”殿外涌入兩名如狼似虎的玄甲衛,動作迅捷如風,如同拎小雞般將癱軟的小德子拖了出去,沉重的殿門再次合攏,隔絕了外面深沉的夜色和可能的窺探,也隔絕了小德子被拖行時衣料摩擦地面的微弱聲響。
殿內,只剩下蘇攸晚、蕭玄弈,以及抖如風中落葉、連哭嚎都發不出來的春桃??諝夥路鹉坛闪算U塊,沉沉地壓在每個人的胸口。
蘇攸晚看著蕭玄弈冷硬的側臉。他高大的身影將她完全籠罩,隔絕了外界的危險與污濁,也隔絕了她看向那碗毒羹的視線。她能看到他緊握碗沿的手指因用力而骨節分明,手背青筋微微賁起,那是壓抑到極致的暴怒。這份滔天的怒意,為她而燃。一股難以言喻的復雜情緒涌上心頭,是劫后余生的微顫,是被堅定守護的暖意,還有一絲……對這個時代殘酷法則的冰冷認知。
蕭玄弈沒有回頭看她,目光如淬毒的利箭,釘在匍匐在地的春桃身上。
“你,”他薄唇微啟,吐出的字眼如同冰珠砸落,“帶路。去膳房,指認所有經手過此羹的人、物。若有半分隱瞞……”他頓了頓,沒有說完的威脅比任何酷刑更令人膽寒。
春桃如蒙大赦,又似被判了死緩,連滾爬的力氣都沒有,幾乎是手腳并用地掙扎起身,涕淚糊了滿臉,抖著聲音:“奴……奴婢遵命!奴婢不敢!不敢!”
蕭玄弈這才將手中的毒羹重重放回小幾上,玉碗與檀木相擊,發出一聲令人心悸的脆響。他轉過身,目光落在蘇攸晚身上時,那駭人的冰寒才如潮水般褪去,被深沉的擔憂和一絲不易察覺的后怕取代。
“可有不適?”他低聲問,大手自然地探向她微涼的手腕,指尖溫熱,帶著不容拒絕的力道,似乎想確認她是否真的無恙。
蘇攸晚搖搖頭,將那張揭示劇毒的花青素試紙遞到他眼前,鮮紅的一端觸目驚心:“我沒事。幸好發現的早。此毒酸性極烈,入口立時灼傷臟腑,絕無生還可能。”
蕭玄弈的目光在那刺目的紅上凝了一瞬,瞳孔深處仿佛有血色風暴在醞釀。他接過那小小的紙條,如同接過一道染血的檄文,指腹用力,幾乎要將它碾碎。
“很好。”他只說了兩個字,卻重逾千鈞。他脫下自己的玄色外氅,帶著他身上特有的清冽松柏氣息,不容分說地將她單薄的身子裹緊,動作強勢卻帶著一種刻入骨血的珍視?!案襾怼!?
這一夜,尚書府后院的膳房燈火通明,亮如白晝,卻比任何墳場都要死寂森然。
玄甲衛封鎖了所有出入口,如同冰冷的鐵壁。蕭玄弈親自坐鎮,蘇攸晚裹著他的外氅靜立一旁,面色沉靜如水。春桃在巨大的恐懼驅使下,涕淚橫流地指認著:存放赤炎椒粉的暗格、熬煮羹湯的特定灶眼、清洗毒碗的水槽、以及幾個與小德子過從甚密、此刻早已面無人色的幫廚太監。
刑訊的手段冷酷而高效。小德子被冷水潑醒后,面對玄甲衛手中閃著寒光的刑具和蕭玄弈那雙毫無溫度、仿佛能洞穿靈魂的眼睛,最后一絲心理防線徹底崩潰。他竹筒倒豆子般供述:毒藥是混在特制的赤炎椒粉里送進來的,下毒指令來自三皇子府的一個心腹管事,承諾事成之后給他一大筆錢并調離膳房這個“沒油水”的地方。他甚至顫抖著供出了一個關鍵的名字——負責采買宮外“特殊香料”的管事太監,王有福。
王有福,戶部侍郎王崇山的遠房侄孫,而王崇山,是朝堂上三皇子蕭景宸最得力的錢袋子之一!
線索,如同被精心串聯的珠鏈,最終清晰地指向了那座隱藏在重重宮闕之后、雕梁畫棟的三皇子府!指向了那位表面溫潤如玉、實則心狠手辣的蕭景宸!
蕭玄弈聽著供詞,面上無波無瀾,唯有眼底深處,寒冰凝結,殺意如沸。他沒有當場發作,只是命人將所有口供、物證(包括那碗毒羹和蘇攸晚的試紙)、以及面如死灰的春桃和小德子等人犯,嚴加看管。
當第一縷慘白的晨光刺破夜幕,撕裂了尚書府壓抑的黑暗時,沉重的宮門緩緩開啟。
金鑾殿上,九龍金漆寶座光芒萬丈??灯降鄱俗渖希犰即瓜碌挠裰檎谘诹瞬糠稚袂?,只余下不怒自威的壓迫感彌漫在空曠肅穆的大殿中。
早朝伊始,氣氛便異乎尋常。當值御史剛奏完幾件無關緊要的民生瑣事,一道玄色的身影便越眾而出,立于丹陛之下。蕭玄弈身姿挺拔如松,玄色親王蟒袍襯得他面容愈發冷峻。
“兒臣,有本啟奏!”他的聲音不高,卻清晰地穿透了大殿的每一個角落,帶著一種金戈鐵馬的肅殺之氣,瞬間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講?!笨灯降鄣穆曇袈牪怀鱿才?
蕭玄弈從袖中取出一卷墨跡未干的卷宗,雙手呈上:“兒臣昨夜于尚書府蘇氏居所,破獲一起駭人聽聞的投毒謀害案!罪證確鑿,人犯供認不諱!”
“嘩——”朝堂之上頓時一片嘩然!投毒?還是發生在尚書府、未來三皇子妃的居所?!
康平帝的眉頭幾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呈上來。”內侍總管連忙小跑下來接過卷宗。
蕭玄弈的聲音如同冰冷的鐵流,繼續在大殿中流淌,每一個字都像重錘砸在人心上:“投毒者,尚書府蘇氏婢女春桃、膳房太監小德子。主使者,三皇子府管事太監王有福。所用之毒,乃蝕骨草漿混合烏頭汁,酸性劇毒,入口立斃!此毒偽裝于西南赤炎椒粉之中,意圖謀害蘇氏性命!”
他頓了頓,目光如電,掃過朝堂上瞬間變得煞白的幾張面孔,最后定格在臉色微變、卻強作鎮定的三皇子蕭景宸身上,一字一句,清晰無比:
“而經查實,負責為三皇子府采買此等‘特殊香料’者,正是戶部侍郎王崇山之侄孫,太監王有福!王有福已供認不諱,其采買毒物之資,來源蹊蹺,疑與戶部虧空之銀兩流向,有莫大關聯!”
轟!
如果說投毒案是一顆驚雷,那么這最后一句,無疑是在雷暴中心又投入了一顆燃燒彈!
矛頭直指戶部侍郎王崇山!直指三皇子的錢袋子!更隱隱牽扯戶部虧空的驚天大案!
“血口噴人!”一聲尖利的怒吼響起,戶部侍郎王崇山再也按捺不住,臉色由白轉青,由青轉紫,噗通一聲跪倒在地,對著康平帝連連磕頭,聲音都變了調,“陛下!陛下明鑒!臣冤枉!臣對陛下忠心耿耿,天地可鑒!蕭玄弈他……他這是構陷!是污蔑!是為了打擊三殿下,構陷忠良啊陛下!”他涕淚橫流,指向蕭玄弈的手指都在劇烈顫抖。
三皇子蕭景宸的臉色也終于沉了下來,眼底深處閃過一絲陰鷙的怒火,但很快被他強行壓下。他深吸一口氣,出列拱手,聲音依舊維持著慣有的溫潤,只是多了幾分沉痛:“父皇,兒臣馭下不嚴,致使府中竟出此等喪心病狂之徒,兒臣難辭其咎!請父皇責罰!然王侍郎乃朝廷重臣,一向清廉勤勉,僅憑一閹奴攀咬,豈能定罪?此中必有隱情,還望父皇明察,莫要寒了忠臣之心!”
他看似請罪,實則句句在為王崇山開脫,將王有福的行為定性為“攀咬”,并暗示蕭玄弈借題發揮,打擊異己。
朝堂之上,瞬間分成了涇渭分明的幾派。三皇子一系的官員紛紛出言附和,指責蕭玄弈手段酷烈、構陷大臣。支持蕭玄弈的武將和一些清流則據理力爭,要求徹查到底。中立者噤若寒蟬,大殿內吵嚷一片,如同沸騰的油鍋。
康平帝面無表情地看著手中的卷宗,上面詳細記錄了人犯口供、毒物檢驗結果(特別標注了蘇攸晚用“紫卷心菜汁試紙驗得劇毒酸性”的奇異方法)、以及初步查證的香料采買賬目疑點。他的目光在“蝕骨草漿”、“入口立斃”幾個字上停留了片刻,又掃過“王有福”、“王崇山侄孫”、“戶部虧空”等字眼,冕旒下的眼神深邃難測。
“夠了!”康平帝終于開口,聲音不大,卻帶著帝王的威嚴,瞬間壓下了所有的喧囂。大殿內落針可聞。
他合上卷宗,目光緩緩掃過跪地喊冤的王崇山,看過一臉沉痛的三皇子,最后落在神色冷峻、目光如鐵的二皇子蕭玄弈身上。
“此案,人證物證俱在,投毒謀害,罪不容誅!”康平帝的聲音斬釘截鐵,為投毒案定了性,“太監小德子、王有福,即刻杖斃!婢女春桃,同謀論處,絞!”
冰冷的判決如同死神的宣告。殿外隱隱傳來凄厲絕望的哀嚎,很快又歸于沉寂。殿內眾人,無不心頭一凜,噤若寒蟬。
“至于王崇山……”康平帝的目光落在面無人色的戶部侍郎身上,停頓了片刻。王崇山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三皇子蕭景宸的指節也微微發白。
“身為朝廷命官,縱容親眷勾結宮闈,采買禁忌之物,難辭其咎!著,革去戶部侍郎之職,抄沒家產,流放三千里!其侄孫王有福罪責,累及其身!”
轟??!王崇山如遭雷擊,徹底癱軟在地,雙眼翻白,竟是直接昏死過去!他苦心經營多年,依附三皇子才爬上的高位,瞬間化為烏有!流放三千里,與死無異!
三皇子蕭景宸的臉色瞬間變得極其難看,他緊抿著唇,下頜線繃得死緊,看向蕭玄弈的目光,如同淬了毒的冰棱,陰冷刺骨。王崇山是他重要的財源臂助,如今被連根拔起,斷他一指!這不僅僅是損失一個戶部侍郎,更是對他勢力的沉重打擊!
“三皇子蕭景宸,”康平帝的聲音再次響起,聽不出喜怒,“馭下無方,識人不明,致使府中出此大逆不道之徒,險釀大禍!罰俸一年,閉門思過半月!望爾深刻反省,約束門人!”
罰俸,思過。比起王崇山的革職抄家流放,這懲罰輕得如同拂塵。但蕭景宸心中沒有半分輕松,只有無盡的屈辱和滔天的恨意。他知道,這是父皇的制衡。父皇在用王崇山的血,警告他!而這一切的始作俑者……
他的目光,如同毒蛇的信子,陰冷地掃過丹陛下那個挺拔如劍的身影,以及……他身邊那個裹在玄色外氅里、神色平靜得近乎漠然的女子——蘇攸晚!
又是她!那個本該在落水時就死去的“短命炮灰”!那個用妖法驗出毒藥的異類!若非她的“多事”,怎會引來蕭玄弈這條瘋狗,又怎會讓他損失王崇山這員大將!
蕭玄弈對蕭景宸那怨毒的目光恍若未見。他微微垂首,領旨謝恩,聲音平穩無波。但他的目的,已然達到。杖斃兩個閹奴,絞殺一個背主的婢女,是清洗門戶,更是殺雞儆猴!而拔掉王崇山這顆毒瘤,斷三皇子一臂,才是真正的一箭雙雕!用一場未遂的謀殺案,換來一場酣暢淋漓的朝堂反擊!
散朝的鐘聲沉悶地響起。百官心思各異地退出金鑾殿,暗流在平靜的表面下洶涌得更加湍急。
蕭玄弈與蘇攸晚并肩走出大殿。晨光熹微,映照著殿前冰冷的漢白玉石階。
“怕嗎?”蕭玄弈忽然低聲問,目光落在她依舊平靜的臉上。他指的是朝堂的血腥,杖斃的慘叫,以及蕭景宸那毫不掩飾的殺意。
蘇攸晚緊了緊身上帶著他體溫的外氅,目光落在遠處宮墻飛翹的檐角,那里停著一只不知名的鳥兒,正梳理著羽毛。她輕輕搖頭,聲音很輕,卻帶著一種穿越時空的疏離與堅定:“怕死,但不后悔。只是覺得……有些生命,本不該如此輕賤?!彼闹讣?,下意識地捻了捻袖口,那里似乎還殘留著昨夜試紙上那抹刺目的鮮紅。
蕭玄弈深深地看著她,看著她眼底那份與這個時代格格不入的悲憫與堅韌。他沒有說話,只是伸出手,極其自然地握住了她微涼的手,用自己掌心的溫熱,驅散她指尖的寒意。他的動作強勢而堅定,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宣告。
“有我在。”他低沉的三個字,勝過千言萬語。
蘇攸晚沒有掙脫,任由他握著。掌心傳來的溫度,驅散了朝堂帶來的冰冷,也驅散了她心中那一絲物傷其類的悲涼。她知道,從她撕碎那頁“短命炮灰”的史書開始,從她用圓周率打臉才子、用試紙驗出劇毒開始,她就已無法回頭,徹底卷入了這腥風血雨的權力漩渦。
而此刻,這個為她掀翻毒羹、為她杖斃閹宦、為她朝堂發難、剪除政敵羽翼的男人,正用他有力的手掌告訴她:前路縱是萬丈深淵,他亦會為她踏平!
兩人相攜走下長長的玉階,陽光將他們的身影拉得很長。在他們身后,金鑾殿的陰影里,一雙淬毒的眼睛死死盯著他們的背影,幾乎要滴出血來。
蕭景宸緩緩攤開一直緊握的掌心,掌心赫然躺著幾枚被生生捏碎的玉扳指碎片,邊緣鋒利,深深嵌入了皮肉,滲出殷紅的血珠。他卻感覺不到絲毫疼痛,只有無盡的怨毒在胸腔里燃燒。
“蘇攸晚……蕭玄弈……”他無聲地翕動著嘴唇,如同毒蛇吐信,“好一個一箭雙雕……這筆賬,本王記下了!”
他猛地拂袖轉身,寬大的袍袖帶起一陣陰冷的風。一個小太監躬著身子,如同鬼影般悄無聲息地靠近,遞上一封密折,低聲道:“殿下,欽天監監正……有密奏?!?
蕭景宸腳步一頓,接過密折,展開匆匆一掃。當看到“鳳凰星輝黯淡,翼折之兆已顯,恐應于貴人”幾個字時,他緊抿的唇角,終于緩緩勾起一絲冰冷而扭曲的弧度。
風暴,才剛剛開始。而折斷鳳凰之翼的屠刀,已悄然懸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