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Z市立醫院運動醫學科的門牌在走廊燈光下泛著冷光。游星盯著自己的倒影，白大褂上的“實習醫生林“字樣隨著腳步若隱若現。

“緊張？“鹿晚晴捏了捏他的手心。

“有點。“游星勉強扯出個笑容，“比決賽罰球還緊張。“

會診室門口，鹿晚晴的父親已經等候多時。三個月不見，鹿局長鬢角的白發似乎多了些，但站姿依然筆挺如松。

“檢查報告都帶齊了？“他開門見山地問。

游星默默遞上文件夾。鹿局長快速翻閱著，眉頭越皺越緊。

“爸，“鹿晚晴忍不住問，“很嚴重嗎？“

“等專家看了再說。“

會診室內，頭發花白的徐教授正在研究游星的核磁共振片。燈光箱上，膝關節的圖像清晰顯示著幾處異常的陰影。

“這里，髕骨軟骨磨損三度。“徐教授用筆尖點著片子，“還有半月板邊緣這處撕裂...小伙子，你疼了多久了？“

游星避開鹿晚晴震驚的目光：“...半年左右。“

“什么？！“鹿晚晴猛地站起來，“從高三聯賽就...“

“為什么不告訴我？“她的聲音在顫抖。

游星低頭看著自己的膝蓋，那里看起來和常人無異，卻藏著足以毀滅夢想的隱患。他想起決賽那天刺骨的疼痛，想起每次訓練后冰敷時的孤獨，想起無數個夜里咬著被角不讓自己呻吟出聲的煎熬。

“怕你擔心。“他最終只說了這么一句。

徐教授推了推眼鏡：“保守治療需要至少六個月停訓。如果想徹底修復...“他頓了頓，“可以考慮關節鏡手術，但恢復期同樣漫長，而且有風險。“

“風險？“游星的聲音繃緊了。

“職業運動員最怕的那種。“徐教授直言不諱，“狀態下滑，甚至...提前退役。“

鹿晚晴倒吸一口冷氣。她太了解籃球對游星意味著什么——那不僅是夢想，更是他與父親對話的方式。

“我建議...“

“我要手術。“游星突然打斷徐教授，“越快越好。“

“星！“鹿晚晴抓住他的手臂，“至少聽聽其他方案...“

“我等不起。“游星的眼神異常堅定，“明年四月是全國選拔賽，錯過就要再等一年。“

鹿局長一直沉默地站在窗邊，此刻突然開口：“你父親當年也是這樣。“所有人都轉向他，“大四那年，他帶著腳踝骨裂打完全國賽，后來...“他沒說完，但結局不言而喻。

游星的下頜線繃得更緊了：“我和他不一樣。“

“確實不一樣。“鹿局長走到燈光箱前，指著那片陰影，“他的傷比你還輕些，但固執地拒絕手術，結果...“他直視游星的眼睛，“你比他聰明，也比他幸運。現在醫學進步了，而且...“他看了眼女兒，“你有人陪著。“

會診結束后，徐教授開了術前檢查單。走廊上，鹿晚晴終于忍不住哭了出來：“半年...你疼了半年都不說...“

“對不起。“游星笨拙地擦著她的眼淚，“我只是...不想讓你看到我軟弱的樣子。“

鹿局長識趣地走開了。鹿晚晴把臉埋在游星胸前，聞到他身上熟悉的沐浴露香氣混合著醫院的消毒水味。

“最疼的時候...是怎么熬過來的？“

“想你。“游星輕聲回答，“想你在青森高中天臺給我講《滕王閣序》的樣子。“

手術定在一周后。回學校的出租車上，鹿晚晴翻看著醫囑，游星則盯著窗外飛逝的街景。

“在想什么？“她輕聲問。

“選拔賽...肯定是趕不上了。“游星苦笑，“教練會殺了我。“

“比起比賽，他更在乎你的職業生涯。“

“但愿如此。“

手機突然震動，是陳昊發來的消息：【星哥！論壇炸了！有人扒出鹿學姐寫的小說原型是你，現在都在說她利用你炒作！！】

游星皺眉打開校園論壇，置頂帖標題刺眼：《深扒文學院某才女的“真實“創作素材》。帖子聲稱《三分線上的小王子》大量細節抄襲游星的私人經歷，還附上了所謂的“證據對比圖“。

最惡毒的是評論區：“什么才女，不就是靠男朋友炒作嗎““聽說她爸是當官的，難怪能出版““這種關系小說也能參賽？評委是看在她爸面子上吧“...

“怎么了？“鹿晚晴湊過來。

游星迅速鎖屏：“沒什么，隊里的事。“他勉強笑笑，“晚上想吃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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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的幾天，鹿晚晴忙著文學社的期末活動，游星則往返于醫院和學校之間做術前準備。他們像約好似的，誰都沒提那些隱憂——他的手術風險，她的創作風波。

手術前夜，鹿晚晴在游星宿舍樓下等他。十二月的杭州濕冷刺骨，她裹緊圍巾，看著路燈下飄散的霧氣。游星回來時已經快十一點，拖著疲憊的步伐，手里拿著一疊資料。

“明天就要住院了，還這么晚？“她迎上去。

“教練要的康復計劃。“游星的聲音沙啞，“吵了一晚上。“

鹿晚晴注意到他眼里的血絲：“他不理解？“

“他理解，只是...“游星突然剎住話頭，“算了，不說這個。你小說準備得怎樣了？截稿日快到了吧？“

鹿晚晴的笑容僵了一瞬：“挺好的，編輯很滿意。“這個謊言讓她胃部絞痛，但明天就是手術了，她不能讓游星分心。

他們沉默地走在校園小路上。經過文學院公告欄時，游星突然停下——上面貼著文學大賽的海報，旁邊是入圍作品簡介。《三分線上的小王子》赫然在列，但有人用紅筆在旁邊涂鴉了“抄襲““關系戶“等字樣。

游星猛地轉向鹿晚晴：“你早就知道了？“

“只是幾個無聊的人...“她試圖輕描淡寫。

“幾天了？“

“...上周開始的。“

游星一拳砸在公告欄玻璃上，嚇得鹿晚晴后退半步。他從未在她面前展現過這樣的憤怒。

“對不起...“他立刻收回手，聲音充滿自責，“我該早點發現的。“

“這不是你的錯。“鹿晚晴握住他顫抖的手，“任何創作都會面臨質疑。重要的是...“

“重要的是他們侮辱了你！“游星打斷她，“侮辱了你對我們的真心。“

他突然掏出手機，快速操作起來。鹿晚晴湊近看，發現他正在論壇實名發帖：

【我是體育學院游星，《三分線上的小王子》男主角原型。這部作品每一個字都經過我同意，甚至部分情節來自我的日記。如果有人質疑它的真實性，歡迎直接來找我。——順便說，我女朋友比你們想象的優秀一百倍。】

發完帖，他直接關機，深吸一口氣：“明天手術，今晚手機關機。你的也是。“

“什么？“

“那些閑言碎語不配打擾你。“游星捧起她的臉，“這一周你照顧我的情緒，現在換我照顧你的。“

鹿晚晴的眼眶濕潤了。路燈下，游星的輪廓鍍著一層柔光，眼中的堅定讓她想起決賽那天罰球線上的身影。

“好。“她乖乖關機，“不過你得答應我一件事。“

“什么？“

“手術時想著我。“她輕聲說，“想著我們還有很多故事要一起寫。“

游星俯身，額頭輕輕抵住她的：“我每天每分鐘都在想你。“

回宿舍后，鹿晚晴忍不住又開了機。游星的帖子已經蓋了上百樓，輿論明顯分成兩派。最讓她心跳加速的是最新回復——一個實名認證的賬號“徐志遠教授“留言：

【作為評委之一，我確認《三分線上的小王子》全票通過初審。作品對青春情感的刻畫令人動容，與某些人臆測的“關系“毫無關聯。順便說，我根本不認識作者的父親。】

她正想截圖發給游星，突然收到一條陌生號碼的短信：【想知道游星為什么堅持手術嗎？不只是為了籃球。明天上午十點，醫院后花園見。——一個關心你的人】

鹿晚晴盯著這條信息，手指懸在鍵盤上久久未動。窗外的霧氣更濃了，將月光過濾成模糊的暈染。明天的手術，未知的短信，論壇的爭議...所有不安像夜色般籠罩下來。

她最終刪掉了短信，卻刪不掉那個問題：游星究竟還隱瞞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