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尖兩刃刀的寒光已觸及蘇瓷心口的衣襟,那冰冷的鋒芒穿透粗布,在皮膚上烙下刺骨的寒意,仿佛要將血肉都凍結。蘇瓷甚至能聞到自己衣衫被刀氣灼出的焦糊味,那味道混雜著布料燃燒的嗆人與自身血污的腥甜,格外刺鼻。胸腔里斷裂的肋骨像是被這股殺氣震得錯位,劇痛讓她眼前炸開一片血紅,視線邊緣不斷有黑暗在蔓延,如同潮水般想要吞噬一切。意識在黑暗邊緣搖搖欲墜,耳邊是天兵甲胄碰撞的鏗鏘、兵刃劃破空氣的銳嘯與玉帝暴怒的余音,這些聲音交織成催命的鼓點,敲得她神魂發顫。
就在刀鋒即將撕裂血肉的剎那——
蘇瓷眉心突然亮起一點幽藍。
那光芒起初細如發絲,像是從骨髓里滲出來的星屑,帶著微不可察的涼意,順著血管蔓延至四肢百骸。她腕間那道被琉璃燙傷的舊疤突然發燙,疤紋路里滲出銀亮的光流,如同冰封的河流驟然解凍,在皮膚表面蜿蜒流淌,所過之處,帶來一陣奇異的酥麻感。
“嗡——”
一聲清越的鳴響,不是來自瑤池的任何一處角落,而是源自蘇瓷的靈魂深處,仿佛是沉睡萬古的星辰終于發出了第一聲蘇醒的呼喚。
她體內仿佛有無數星辰同時蘇醒!淡藍色的光流沖破皮膚的束縛,在體表織成半透明的繭,那些光流里浮動著細碎的星芒,如同將整條銀河都裹進了這具殘破的軀殼。光繭上流轉著神秘的紋路,像是某種古老的星圖,在不斷變幻中散發著柔和而堅定的力量。最驚人的是她背后——光繭裂開一道縫隙,竟緩緩舒展開一對由星光織成的羽翼,羽片薄如蟬翼,在光線下泛著珍珠般的光澤,邊緣流淌著七彩流光,每一片羽尖都閃爍著細碎的星點,正是當年織女穿梭星河時的靈羽虛影!
“這是……”領頭的天將瞳孔驟縮,握著刀柄的手指猛地收緊,指節泛白,揮刀的動作竟遲滯了半分。他眼中閃過一絲難以置信,顯然被這突如其來的異象所震撼。
光繭外層的星芒突然炸開!
不是狂暴的沖擊,而是溫柔卻不容抗拒的擴散。銀藍色的光浪如同潮水漫過天兵的金甲,那些冰冷的金屬瞬間蒙上一層柔光,三尖兩刃刀上的殺氣被中和,刀刃竟浮現出細碎的星紋,如同被刻上了某種古老的契約,閃爍著神秘的光芒。前排的天兵突然發現自己動彈不得——不是被束縛,而是體內的仙力像是被星光纏住,運轉時竟帶起了細微的顫音,仿佛在畏懼這股同源卻更純粹的力量,那力量讓他們想起了修煉之初所追尋的純粹與光明。
更詭異的是瑤池上空的云層。
原本被殺氣染成暗金色的云層,此刻竟被光浪掀開一道裂口。裂口深處浮現出模糊的星圖,北斗七星的位置正與蘇瓷背后靈羽的羽骨重合,每一顆星辰都散發著柔和的光芒,紫微垣的光暈與她眉心的幽藍遙相呼應,形成一種奇妙的共鳴。那些沉寂了萬古的星辰仿佛被這股力量喚醒,在云層后閃爍出久違的光芒,將瑤池映照出一片夢幻的銀藍色。
“是織女的……星辰之力?”太白金星從地上掙扎著抬頭,花白的胡須因震驚而劇烈抖動,渾濁的老眼瞪得滾圓,眼球上布滿了血絲。他顫抖著指向蘇瓷背后的靈羽,聲音里帶著濃濃的難以置信,“不可能!她的仙骨早已被廢,輪回百世怎會……”
話音未落,被星光籠罩的天兵陣中突然響起甲胄落地的脆響。
最前排那個甲胄帶劃痕的天兵,頭盔“哐當”墜地,在寂靜的陣中發出刺耳的聲響,露出一張年輕的面容——他的眉心也亮起一點微光,與蘇瓷的星輝產生了奇異的共鳴,那光芒忽明忽暗,像是在掙扎。這瞬間的失神讓他手中的刀滑落在地,刀身映出他眼底的茫然,仿佛被星光喚醒了某種被遺忘的記憶,那記憶里有凡間的炊煙、母親的呼喚,還有曾經作為凡人的溫暖。
“走神者,同罪!”后排的天將厲聲喝罵,聲音如同兩塊石頭在摩擦,帶著毫不掩飾的殺意,揮刀斬向那名天兵的脖頸,刀鋒帶著凜冽的寒光,劃破空氣,發出“嘶嘶”的聲響。
銀光驟閃!
蘇瓷體外的光繭突然延伸出一道光帶,如同靈活的游蛇,精準地纏上天將的刀身。那光帶看似柔軟,卻讓鋒利的刀刃寸寸凝滯,天將只覺一股浩瀚的力量從刀身傳來,仿佛握著的不是兵刃,而是整個星河的重量,虎口瞬間被震裂,鮮血滴落在光帶上,竟被瞬間凈化成白霧,消散在空氣中,只留下淡淡的星輝氣息。
“這力量……”玉帝的怒吼卡在喉嚨里,冕旒上的珍珠串因他劇烈的情緒波動而瘋狂晃動,發出雜亂的碰撞聲。
他周身的金色光暈劇烈收縮,那些黑色斑點在星芒的映照下瘋狂扭動,如同活物般想要吞噬掉金色的光芒。他死死盯著蘇瓷背后的靈羽虛影,瞳孔里閃過難以置信的驚惶——那羽翼的紋路,與當年他親手撕碎的織女仙骨上的烙印,分毫不差,每一根羽骨的走向、每一片羽片的紋路,都一模一樣!
蘇瓷在光繭中劇烈喘息,每一次呼吸都牽扯著胸腔的劇痛,讓她忍不住蹙緊眉頭。
她能感覺到體內那股陌生的力量在瘋狂沖撞,像是有無數絲線在重組她的筋骨,每一次重組都帶來撕裂般的疼痛,卻也讓她的身體逐漸充滿力量。前世的記憶碎片如同被狂風卷起的書頁,在識海中飛速掠過:星河兩岸的鵲鳥,翅膀上沾著星辰的碎屑;織梭穿梭的微光,在指尖流淌出七彩的絲線;還有……玉帝那張在云層后冷漠俯視的臉,眼神里沒有絲毫溫度。這些畫面讓她心口劇痛,卻也讓光繭外的星輝愈發熾烈,仿佛要將所有的痛苦都轉化為力量。
“殺!”短暫的混亂后,天兵陣中爆發出更狂暴的吶喊,那吶喊聲里帶著一絲被恐懼催生的瘋狂。
被星芒干擾的天兵們強行壓下體內的異動,眼中的冰冷被狂熱取代,他們像是被激怒的野獸,舉刀劈向光繭,刀刃與星輝碰撞時迸濺的火花,在半空連成金色與藍色交織的網,將蘇瓷困在中央,網眼越來越小,帶著致命的壓迫感。光繭上的星紋開始閃爍,光芒忽明忽暗,顯然已撐不了太久,隨時可能破裂。
蘇瓷抬手按住眉心,那里的幽藍越來越亮,如同要從皮膚里掙脫出來,散發出的光芒照亮了她布滿血污的臉龐。
她看著那些被星輝短暫動搖、又迅速被殺戮意志覆蓋的天兵面孔,突然明白了什么——這力量不是為了毀滅,而是為了喚醒。喚醒他們血脈深處對星辰的敬畏,喚醒他們被天庭法則掩埋的、屬于凡人的溫度,喚醒那些被遺忘的、作為生命最本真的善良與憐憫。
“看天上?!彼穆曇敉高^光繭傳出,帶著奇異的穿透力,仿佛能直接進入人的靈魂深處,在瑤池上空回蕩。
天兵們的刀鋒頓在半空,像是被無形的力量所阻。
他們不由自主地抬頭,看見瑤池裂口中的星圖正緩緩旋轉,如同一個巨大的羅盤,北斗的勺柄指向凡間的方向,那里有無數微弱卻堅韌的光點在閃爍——那是億萬凡人生生不息的生機,與天上的星辰本是同源,都在宇宙的懷抱中綻放著屬于自己的光芒。
就在這剎那的怔忪間,蘇瓷背后的靈羽猛地扇動!
光繭帶著她的身體如同流星般向后掠出,擦著無數刀尖避開致命圍攻,刀刃劃破光繭的邊緣,帶起一串細碎的星屑,重重撞在七彩光柱上,發出一聲沉悶的巨響,光柱劇烈震顫,散發出更耀眼的光芒。光柱與星輝產生劇烈共鳴,光流中浮現出更清晰的畫面:織女在星河中織布,絲線里纏繞的不是云霞,而是凡間的炊煙與歡笑,每一根絲線都承載著凡人的喜怒哀樂。
玉帝猛地從寶座上站起,周身的光暈徹底變成了灰黑色,如同被墨汁浸染,散發出陰冷的氣息:“不可能……絕不可能!”
他眼中的震怒終于染上了真切的恐懼,那恐懼如同藤蔓般纏繞住他的眼神,讓他的姿態都顯得有些佝僂。這股力量不僅是織女的余燼,更融合了凡人的堅韌,像是一把淬了星辰之火的鑰匙,正撬開他最恐懼的真相——那建立在掠奪與壓迫之上的統治,終究是要崩塌的。
蘇瓷靠在光柱上,光繭外的星輝漸漸黯淡,如同燃燒到盡頭的燭火,卻依舊散發著最后的光芒,但她眼底的光芒卻愈發清亮,像是找到了黑暗中的燈塔。她知道這只是暫時的喘息,天兵的下一輪攻勢會更加猛烈,如同暴風雨前的寧靜,但她終于觸摸到了屬于自己的力量——那是星辰的饋贈,更是凡人的不屈,是歷經苦難卻依舊挺直的脊梁。
光繭破裂的脆響中,她握緊了拳頭,指節因用力而發白。掌心里,一點星輝正頑固地閃爍,如同黑暗中永不熄滅的火種,預示著希望與抗爭的延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