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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劍起皇城,十日驚瀾

冰冷、腥臭、粘稠的淤泥,如同無數雙來自地獄的鬼手,死死纏繞著周言,將她拖向暗渠深處無邊的黑暗。刺骨的寒意早已麻木了四肢,唯有胸肺間火灼般的劇痛和強烈的窒息感,提醒著她還活著。每一次徒勞的掙扎,都讓污濁的毒水灌入更多,意識如同風中殘燭,在絕望的深淵邊緣明滅不定。

就在她即將徹底沉淪于這污穢黑暗的前一刻——

一股沛然莫御、卻又異常溫和的力量,如同初春破冰的暖流,毫無征兆地從她身側涌來,輕柔而堅定地托住了她下沉的身體!

緊接著,一只修長、穩定、帶著熟悉溫度的手,穿透粘稠的淤泥和冰冷的河水,精準地抓住了她的手腕!

那力道并不霸道,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守護意味,將她從那片吞噬一切的黑暗中,硬生生地拽了出來!

“嘩啦——!”

周言被猛地拉出水面,冰冷刺骨的空氣瞬間涌入肺腔,嗆得她劇烈咳嗽,污黑的泥水從口鼻中噴濺而出。模糊的視線中,她只看到一個被淤泥和污水模糊了輪廓的側影,以及那雙在黑暗中依舊明亮、如同星辰般燃燒著決絕光芒的眼眸——柳遺暗!

“咳…咳咳…柳…柳…”她虛弱得說不出完整的話,只有劫后余生的戰栗和不敢置信。

“別說話,省著力氣。”柳遺暗的聲音低沉沙啞,帶著前所未有的凝重。他一手緊緊箍住周言纖細冰冷的腰肢,將她牢牢護在身側,另一只手則緊握著那柄名為“塵影”的普通長劍。此刻的塵影,劍身竟隱隱流淌著一層極其微弱、卻無比純粹的月白色光暈,在這幽深污穢的暗渠中,顯得格格不入,卻又帶著一種神圣的凈化感。

“走!”柳遺暗沒有絲毫猶豫,目光如電,掃過這復雜如同迷宮般的暗渠。他腳下發力,竟踏著濕滑的渠壁和漂浮的朽木,身形如輕煙般向上掠去!那月白色的光暈如同一個微弱的光罩,勉強驅散著周遭的污穢和黑暗,也隔絕了大部分刺骨的寒意。

周言只覺得身體一輕,耳邊風聲呼嘯,冰冷的污水被甩在身后。她昏沉地靠在柳遺暗堅實的臂彎里,感受著他胸膛劇烈的心跳和滾燙的體溫,那是這片死寂冰冷中唯一的生機。他…他怎么會在這里?他身上的光…是什么?

柳遺暗無暇解釋。他的全部心神都沉浸在一種前所未有的玄妙境界中。方才在暗渠中摸索尋找周言時,目睹她即將被淤泥吞噬的絕望瞬間,一股源自靈魂深處、從未有過的悸動與憤怒轟然爆發!仿佛某種塵封的枷鎖被強行沖開,無數陌生而古老的劍訣、身法、以及那微弱的守護劍意,如同決堤的洪水涌入腦海!這股力量雖然微弱,卻帶著一種煌煌正道、守護生機的純粹意志,在這污穢之地強行開辟出一線生機!

他不知道自己能支撐多久,這股力量如同無根之水,消耗巨大。他只能憑借這突如其來的“覺醒”和強橫的意志力,帶著周言,循著對地面氣息的微弱感應,在錯綜復雜的暗渠岔道中急速穿行!

不知過了多久,前方終于出現了一絲微弱的天光和一個巨大的、被鐵柵欄封住的出水口!柵欄早已銹蝕不堪,其中幾根被外力扭曲變形,形成了一個僅容一人通過的縫隙!

柳遺暗眼中精光一閃,沒有絲毫猶豫,帶著周言從那縫隙中猛地鉆出!

“嘩啦——!”

兩人重重摔落在城外一處荒僻的河灘上。冰冷的夜風卷著雪沫撲面而來,遠處是巍峨如巨獸般匍匐的皇城輪廓。

柳遺暗劇烈喘息著,身上那層微弱的月白光暈如同風中殘燭,閃爍了幾下,終于徹底熄滅。一股強烈的虛弱感瞬間席卷全身,握著塵影的手都在微微顫抖。強行覺醒和催動這陌生的力量,幾乎榨干了他所有的精氣神。他低頭看向懷中的周言,她臉色慘白如紙,氣息微弱,渾身冰冷,多處傷口在污水的浸泡下腫脹發白,情況危急萬分!回城!必須立刻回城找大夫!

“撐住!”柳遺暗咬緊牙關,將周言背在身后,用撕下的衣襟牢牢固定,然后強提一口殘存的內息,辨明方向,朝著皇城最近的城門,發足狂奔!每一步踏在雪地上,都留下深深的腳印,每一步都牽動著透支的身體傳來撕裂般的劇痛。但他不能停!背上那微弱的呼吸,是他此刻唯一的信念!

皇城,永定門。

天色將明未明,風雪暫歇。厚重的城門剛剛開啟一線縫隙,準備迎接新一天的商旅。

守門的禁軍士卒正打著哈欠,搓著凍僵的手,例行公事地檢查著幾個早起的菜農。

突然!

“站住!什么人?!”城門尉眼尖,猛地看到風雪中一個背負著人、踉蹌狂奔而來的身影!那身影速度極快,帶著一種不顧一切的瘋狂!

“戒備——!”尖銳的警哨聲瞬間劃破清晨的寧靜!

數十名值守的禁軍士卒立刻反應過來,長矛如林,瞬間在城門前結成拒馬陣型!弓弩手也迅速登上門樓,冰冷的箭簇在熹微的晨光中閃爍著寒芒!

柳遺暗腳步絲毫未停,甚至更快了幾分!他看到了城門,看到了希望!他嘶聲大喊:“救人!快!救人!!她快不行了!!”

然而,回應他的,是城門尉冰冷而警惕的呵斥:“停下!接受檢查!背上何人?!”禁軍職責所在,豈容一個來歷不明、背負著可疑人物的人擅闖城門?

柳遺暗心急如焚,周言的呼吸越來越微弱,體溫低得嚇人!他試圖解釋:“她受了重傷!我是柳家柳遺暗!快讓開!救人要緊!”

“柳遺暗?”城門尉眉頭一皺,似乎對這個名字有些印象,但目光掃過他背上那血跡斑斑、昏迷不醒、衣著狼狽的身影,警惕更甚。柳家公子怎么會大清早背著個來歷不明的重傷女子出現在城外?而且看那女子的狀態,分明是經歷了慘烈的搏殺!這太可疑了!

“柳公子!請放下背上之人,接受盤查!否則……”城門尉的聲音帶著公事公辦的強硬。

“否則如何?!”柳遺暗雙目赤紅,心中的焦急和那股強行壓制下去的、源自“覺醒”的暴戾之氣猛地被點燃!他等不起!周言等不起!“給我讓開——!”

一聲怒吼如同驚雷炸響!

柳遺暗不再廢話,背著周言,身形不退反進,如同離弦之箭,朝著那森嚴的拒馬槍陣猛沖而去!塵影長劍并未出鞘,他只是將體內殘存的最后一絲力量灌注于雙腿和肩背,速度在瞬間提升到了極致!他要硬闖!

“放肆!放箭——!”城門尉又驚又怒,厲聲下令!

“咻咻咻——!”

數支勁弩破空而至,帶著死亡的尖嘯!

柳遺暗瞳孔驟縮,身體在高速沖刺中強行扭轉,如同風中飄絮,險之又險地避開了要害!一支弩箭擦著他的手臂飛過,帶起一溜血花!但他沖勢不減,反而借著這股沖擊力,狠狠撞向了最前方的幾桿長矛!

“嘭!咔嚓!”

沉悶的撞擊聲和木桿斷裂聲同時響起!柳遺暗以身體為盾,以肩肘為錘,硬生生撞開了幾桿長矛!巨大的反震力讓他喉頭一甜,但他借著這股混亂,背著周言如同游魚般從人縫中擠了過去,沖進了城門甬道!

“攔住他!”“關上內門!快!”“鳴警!有強闖城門者!疑似攜帶欽犯!”

尖銳的警哨和呼喊聲瞬間響徹整個永定門區域!刺耳的銅鑼聲“哐哐哐”地急促敲響,如同在平靜的湖面投入巨石!

柳遺暗沖進甬道,眼前是第二道更為厚重的包鐵城門,正在緩緩合攏!門后的甬道內,更多的禁軍如同潮水般從兩側營房涌出,刀槍并舉,瞬間堵死了去路!

前有鐵門,后有追兵!甬道狹窄,避無可避!

“放下欽犯!束手就擒!”一名禁軍都尉厲聲大喝,手中長刀寒光閃閃。剛才的混亂中,已有眼尖的士兵認出了柳遺暗背上那張被通緝的、屬于“破廟兇徒”的臉!

欽犯!這兩個字如同重錘,砸在柳遺暗心頭!但他眼中沒有絲毫動搖,只有更加熾烈的火焰在燃燒!他反手將背上的周言輕輕放下,讓她靠在冰冷的墻壁上,自己則橫劍擋在她身前,那柄名為“塵影”的長劍終于第一次在皇城之內,發出了清脆的龍吟,緩緩出鞘!

劍身之上,那層微弱的月白光暈再次艱難地浮現,雖然比在暗渠中黯淡了十倍不止,卻依舊頑強地流轉著,帶著一種寧折不彎的守護意志。

“她不是欽犯!”柳遺暗的聲音嘶啞卻斬釘截鐵,在狹窄的甬道內回蕩,“想動她,除非從我尸體上踏過去!”

“冥頑不靈!結陣!格殺勿論!”禁軍都尉眼中殺機畢露!強闖城門,庇護欽犯,已是死罪!他大手一揮!

“喝——!”數十名身披玄色鐵甲、手持長矛盾牌的精銳禁軍齊聲暴喝,沉重的腳步聲如同悶雷,踏著整齊劃一的步伐,組成一個嚴密的錐形攻擊陣勢,如同移動的鋼鐵堡壘,帶著碾碎一切的威勢,朝著甬道中央那孤零零的身影和他身后昏迷的女子,轟然推進!長矛如林,寒光閃爍,封鎖了所有閃避的空間!

柳遺暗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翻騰的氣血和身體的劇痛,眼中只剩下那柄塵影長劍。腦海中那些剛剛覺醒、還無比陌生的古老劍訣碎片,在生死危機的壓迫下,如同星辰般次第亮起!一股微弱卻精純無比的劍意,如同沉睡的火山,在他瀕臨枯竭的丹田深處,被這股守護的執念強行點燃!

沒有退路!唯有向前!

“嗡——!”

塵影發出一聲清越悠長的劍鳴!柳遺暗動了!

他的身影,在那一瞬間,仿佛化作了一道模糊的殘影!不再是暗渠中笨拙的奔逃,而是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玄奧軌跡的突進!劍光不再是直來直往,而是如同月光灑落水面的漣漪,看似輕柔無力,卻蘊含著難以捉摸的穿透力!

“叮叮叮叮叮——!”

一連串密集如雨打芭蕉般的脆響驟然爆發!

柳遺暗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切入那看似毫無破綻的矛林盾陣!塵影劍尖精準無比地點在每一根刺向他的矛尖側面,或是盾牌的邊緣受力薄弱處!那微弱的月白劍光每一次閃爍,都帶著一股奇異的震蕩之力!

第一排的長矛,如同被無形的巨手撥動,軌跡瞬間偏移,擦著他的身體刺空!第二排的盾牌,被劍尖點中的地方,持盾的禁軍只覺一股沛然巨力夾雜著詭異的震蕩傳來,手臂劇麻,盾牌不由自主地向兩側蕩開,露出了致命的縫隙!第三排的長刀還未落下,柳遺暗的身影已如游魚般從盾陣的縫隙中滑了進去!

劍光再閃!不再是格擋,而是如同靈蛇吐信,帶著森然寒意,直刺那些因陣型被破而露出破綻的禁軍手腕、肩甲縫隙!

“噗!噗!”“啊——!”“我的手!”

慘叫聲和兵器脫手墜地的聲音瞬間響起!最前排的幾名禁軍捂著手腕或肩膀,鮮血瞬間染紅了玄甲!柳遺暗的劍,快、準、狠!專攻要害關節和鎧甲薄弱處!雖然力量不足以致命,卻足以瞬間瓦解對方的戰斗力!

他如同一顆投入平靜湖面的石子,又像一把燒紅的尖刀切入凝固的牛油,硬生生在這看似鐵桶般的軍陣中,撕開了一道短暫的口子!他的目標不是殺人,而是突破!是帶著周言沖出去!

“變陣!困住他!弓弩手!上弦!”禁軍都尉又驚又怒,厲聲咆哮!他從未見過如此詭異刁鉆的劍法!看似綿軟,卻處處打在陣型運轉的節點上!

更多的禁軍從兩側涌上,試圖合圍。甬道上方,弓弩手再次瞄準!

柳遺暗臉色蒼白如紙,額頭上青筋暴起,豆大的汗珠混合著血水滾落。每一次揮劍,每一次催動那微弱劍意,都像是在燃燒自己的生命本源!體內剛剛覺醒的那股力量,如同退潮般飛速流逝!他猛地回身,一劍格開側面刺來的數桿長矛,劍光如同圓月乍現,將靠近周言的幾名士兵逼退,自己卻被巨大的反震力震得踉蹌后退,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城門上,噴出一口鮮血!

他已是強弩之末!身后的周言依舊昏迷不醒,呼吸微弱得幾乎感覺不到。甬道前方,是重新合攏、更加森嚴的軍陣;身后,是沉重冰冷的鐵門;上方,是致命的箭矢!

絕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將他淹沒。難道……真的要死在這里?連累她一起……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

“住手——!!!”

一聲如同雷霆般的暴喝,猛地從甬道外傳來!聲音中蘊含著強大的內勁,震得人耳膜嗡嗡作響!

緊接著,一道如同山岳般魁梧雄壯的身影,裹挾著凜冽的風雪和滔天的怒意,如同一頭發狂的巨熊,轟然撞入了永定門甬道!

來人正是當朝驃騎大將軍,柳遺暗的父親——柳擎蒼!

他身披玄色重甲,甲葉在昏暗的光線下閃爍著冰冷的寒芒,頭盔下的臉龐如同刀削斧鑿,虬髯戟張,雙目赤紅,仿佛要噴出火來!他顯然剛得到消息,一路疾馳而來,座下那匹神駿的戰馬還在門外打著響鼻。

柳擎蒼一眼就看到了甬道深處,背靠城門、渾身浴血、搖搖欲墜卻依舊持劍擋在昏迷女子身前的兒子!也看到了地上受傷的禁軍和那森嚴的包圍圈!

一股難以形容的暴怒和心痛瞬間沖垮了他的理智!

“誰敢傷吾兒——!!!”柳擎蒼的怒吼如同九天驚雷,在狹窄的甬道內炸響,震得頂棚灰塵簌簌落下!他根本不管什么欽犯不欽犯,什么軍令如山!他眼中只有自己瀕死的兒子!

“轟——!”

柳擎蒼龐大的身軀動了!沒有花哨的招式,只有最純粹、最狂暴的力量!他如同一輛失控的鋼鐵戰車,朝著堵在甬道中的禁軍軍陣,狠狠撞了過去!蒲扇般的大手左右開弓,帶著撕裂空氣的恐怖嘯音!

“砰!咔嚓!”“啊——!”

擋在他面前的幾名禁軍,連人帶盾如同被巨錘砸中的稻草人,慘叫著吐血倒飛出去,狠狠撞在兩側墻壁上,骨斷筋折!沉重的盾牌如同紙糊般扭曲變形!

柳擎蒼如同一尊狂暴的魔神,所過之處,人仰馬翻!玄甲鐵衛組成的防線,在這絕對的力量面前,脆弱得不堪一擊!他生生在密集的軍陣中,用血肉之軀撞開了一條通道!

“爹……”柳遺暗看到父親那如山的身影,緊繃的心神驟然一松,眼前一黑,再也支撐不住,身體軟軟地向后倒去,手中緊握的塵影“哐當”一聲掉落在地,劍身上最后一絲微光徹底熄滅。

柳擎蒼一個箭步沖上前,在柳遺暗倒地之前,一把將他抄起,如同抱著易碎的珍寶。他目光掃過柳遺暗慘白的臉、嘴角的血跡、身上無數的傷口,又看了一眼墻角昏迷不醒、氣息奄奄的周言,眼中怒火更熾!他猛地抬頭,赤紅的雙眼如同擇人而噬的兇獸,狠狠掃過周圍被他氣勢所懾、一時不敢上前的禁軍,最后定格在那臉色煞白的禁軍都尉臉上!

“滾開!”柳擎蒼的聲音如同悶雷滾動,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壓和滔天的殺意,“人,老子帶走了!有什么事,讓皇帝老兒親自來問我柳擎蒼!”說罷,他一手抱著柳遺暗,另一只粗壯的手臂如同拎小雞般,將昏迷的周言也夾在腋下,根本不給任何人反應的機會,轉身就朝著甬道外大步走去!那魁梧如山的身影,帶著一股尸山血海中殺出來的慘烈煞氣,所到之處,禁軍士卒無不駭然色變,下意識地紛紛后退,竟無人敢再上前阻攔半步!

永定門前,一片死寂。只剩下風雪呼嘯,和滿地狼藉的兵器、呻吟的傷兵,以及那柄靜靜躺在冰冷地面上的“塵影”長劍。

當柳擎蒼挾裹著風暴、帶著兩個重傷垂死的年輕人強行闖出永定門,一路碾壓回府的消息,如同插上了翅膀般飛入皇城時,太極殿內那場決定十日生死的朝會,才剛剛開始不久。

“……十日之內,大理寺、刑部、內衛司,三司會審,協同辦案!給朕查個水落石出!”“……十日之后,若仍無結果……三司主官,提頭來見!”“欽此——!”

皇帝趙頊那如同九幽寒風般的最后通牒,還在金鑾殿的蟠龍金柱間森然回蕩,震得下方群臣肝膽俱顫。

“臣——領旨謝恩!”吳冕深深叩拜,聲音沉凝,卻如同背負著萬鈞山岳。十日!主審!總領三司!破廟的裂罅,消失的兇徒,廟后的暗渠……還有那枚被安臣俊悄然隱去的令牌!所有的線索都指向未知的深淵。他眼角的余光瞥向身旁同樣躬身領旨的安臣俊,對方玄色朝服下的身影依舊挺拔平靜,仿佛皇帝那“提頭來見”的威脅只是清風拂面。

就在這死寂的壓抑幾乎要凝固成實質,百官屏息等待著退朝的時刻——

“報——!!!”

一聲凄厲、惶急、帶著破音的嘶喊,如同燒紅的鐵釬,猛地刺破了太極殿沉重的死寂!

一個身著禁軍傳令兵服飾、頭盔歪斜、滿臉驚惶的士卒,連滾帶爬地沖入大殿,噗通一聲跪倒在冰冷的金磚之上,聲音因為極度的恐懼和奔跑而劇烈顫抖:

“啟…啟稟陛下!永…永定門急報!柳…柳大將軍之子柳遺暗,強…強闖城門!身負朝廷通緝之破廟兇犯!拒捕!殺傷我禁軍將士十數人!柳…柳大將軍隨后趕到,強行…強行將兇犯與其子帶走!揚言…揚言讓陛下…親自去問他!禁軍…禁軍阻攔不住啊陛下!”

轟——!!!

如同在滾燙的油鍋里潑進了一瓢冰水!整個太極殿瞬間炸開了鍋!

“什么?!”“柳遺暗?強闖城門?庇護欽犯?還殺傷禁軍?!”“柳擎蒼他…他竟敢如此?!這是要造反嗎?!”

驚駭、憤怒、難以置信的議論聲如同海嘯般爆發!文官們義憤填膺,武將們目瞪口呆,所有人的目光都瞬間聚焦在武官隊列前列,那個剛剛領旨、臉色還帶著一絲疲憊的魁梧身影——柳擎蒼!他竟然不在朝堂之上!

皇帝趙頊猛地從龍椅上站了起來!剛剛平息下去的怒火,如同被澆上了滾油,轟然爆燃!比之前更加熾烈!更加狂暴!

“柳!擎!蒼——!!!”

趙頊的聲音如同受傷的暴龍在咆哮,每一個字都帶著雷霆之怒和冰冷的殺意!他額角青筋暴跳,紫棠色的面龐因為極致的憤怒而扭曲!剛剛還在為赤眼梟和破廟案震怒,轉眼間,自己的禁軍就在皇城根下被打了臉!堂堂驃騎大將軍,竟然為了庇護一個欽犯的兒子,強闖城門,殺傷軍士,還口出狂言!

這已經不是普通的案件!這是赤裸裸的挑釁皇權!踐踏國法!

“好!好一個柳擎蒼!好一個忠君愛國的大將軍!”趙頊怒極反笑,笑聲如同夜梟啼鳴,令人毛骨悚然。他凌厲如刀的目光掃過下方噤若寒蟬的百官,最后狠狠釘在同樣一臉震驚、尚未從這驚天變故中回過神來的吳冕身上!

“吳冕!”皇帝的聲音陡然拔高,如同金鐵刮擦,帶著一種令人骨髓發寒的決絕,“你聽見了?!這就是朕讓你十日之內要查清的‘真相’?!連朕的禁軍都敢打!連朕的城門都敢闖!這‘赤眼梟’的妖孽,到底有什么魔力?!還是說,這背后,藏著比邪教更深的魑魅魍魎?!”

他猛地一掌再次拍在御案之上,震得玉璽都跳了起來!

“十日!朕只給你十日!”趙頊的聲音斬釘截鐵,蘊含著毀天滅地的怒意,“十日之內,朕不僅要看到赤眼梟的巢穴!要看到破廟案的所有兇徒!要看到神像之下、暗渠之中所有的鬼蜮伎倆!”

他的目光如同兩道冰冷的閃電,狠狠刺向吳冕和安臣俊:

“朕還要看到柳遺暗為何會出現在城外暗渠!他為何要庇護那魔教欽犯!他那一身突然冒出來的妖異劍法從何而來!柳擎蒼今日所為,是護犢心切,還是另有隱情?!給朕查!一查到底!無論涉及到誰!無論他是皇親國戚,還是開國勛貴!膽敢包庇邪教、對抗朝廷、藐視皇權者——殺!無!赦!”

“十日之后,若無滿意答復……”趙頊的聲音如同來自九幽地獄,冰冷得不帶一絲人類情感,“吳卿,安卿,還有刑部的杜允文,你們三顆腦袋,連同柳擎蒼父子的項上人頭,就一并掛在午門外的旗桿上!以儆效尤!”

“退!朝——!”

最后兩個字,如同喪鐘敲響!皇帝趙頊拂袖轉身,帶著滔天的怒火,頭也不回地消失在御座后的屏風之后。

偌大的太極殿,只剩下死一般的寂靜,和百官臉上那無法掩飾的驚駭與恐懼。十日!這已不再是查案,而是一場席卷整個朝堂的風暴!大理寺、刑部、內衛司被推上絕路,而風暴的中心,赫然指向了手握重兵的開國勛貴——柳家!

吳冕緩緩直起身,紫袍下的身軀繃緊如弓弦。他看向身旁。安臣俊也正看著他,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眸中,第一次清晰地掠過一絲極其凝重、甚至可以說是忌憚的神色。柳遺暗的“劍法”,柳擎蒼的“闖門”,如同兩顆投入棋盤的巨石,瞬間將本就詭譎復雜的棋局,砸得更加支離破碎,兇險萬分!十日之限,已然變成了懸在所有人頭頂、滴答作響的催命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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