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她的她

咖啡館的玻璃門推開時，門軸發出一點細微的金屬聲。

舟陽看到她坐在靠窗的位置。白衣，發絲垂落在肩頭。燈光打在桌面上，影子清晰得像被刻過。

“竹子？”他叫了一聲。

她抬頭，看了他一眼，笑意平平，眼角沒有任何余韻。曇生笑的時候，右側的虎牙總會露出來一點。

“你來了。”她說。聲音和照片上的笑容對得上，卻和記憶里的曇生沒有重疊。

他點了拿鐵，她點了美式。服務員放下杯子時，勺子碰在瓷壁上，發出一聲清脆的“叮”。

舟陽愣了一下。

“你要幾包糖？”她問。

他看著她的眼睛。那雙眼睛偏淺的棕色，和曇生漆黑的眸子不一樣。

“……兩包。”

她點頭，拆開糖包倒進去。動作熟練，像是做過無數次。

曇生從來只會說“多一包就好”，因為怕太膩。

糖落下時的甜味壓過了咖啡的香氣。舟陽伸手攪動，指腹在杯壁的霧氣上留下一個半月形的印痕。

他忽然覺得那痕跡亮了一下，像屏幕反光。抬頭時，她正好也在看那個印。

“你流鼻血了。”她忽然說。

舟陽摸了摸鼻翼，手上干凈。

他低聲問：“哪里？”

“剛才。”她笑了笑，像什么都沒發生過。

吧臺方向，又響起第二聲“叮”。

舟陽盯著墻上的時鐘，指針指在七點二十一分。柜臺上的電子鐘卻顯示七點十八。三分鐘的差距，正慢慢靠近。

“你照片拍得很好。”舟陽試探著開口。

“隨便拍的。”她說，“是店里的貓。”

“哪家店？”

她報了一個名字。舟陽愣了愣。那是曇生最常去的咖啡店。她冬天總說光線柔和，適合人。

空氣一瞬間僵住。

舟陽看著她，把杯子放到一邊。

她也看著他，神色沒有變化。

“我們以前見過嗎？”舟陽問。

她搖頭。

可是服務員送來賬單時，紙條上的收據時間是七點二十一。

舟陽低頭，再抬眼，墻上的時鐘卻指著七點二十二。

他聽見第三聲“叮”。

像是剛才的一切又被重放了一次。

舟陽伸手去接賬單，指尖觸到打印紙時，隱約看到上面印著一串亂碼數字。

121222。

他心里一沉，猛地抬頭。

窗外的街燈閃了一下，咖啡館里短暫地暗下去。

再亮起時，她還在，姿勢卻和剛才一模一樣。杯子里冒出的霧氣，像是被按下了回放鍵。

舟陽呼吸急促，掏出口袋里的手機。屏幕自動亮起。

跳出一條新消息——

竹子：我穿白衣。

他死死盯著那行字。對面的人正抬頭看著他，唇角微動，像是要說話。

舟陽突然覺得胃里發冷，像是被灌進一整杯冰水。

“你……”

話沒說完，耳邊響起一陣短促的笑聲。不是她的，是曇生的。

舟陽猛地回頭，身后沒人。

再轉回去時，她還在微笑，像什么都沒發生。

舟陽捏緊手里的賬單，指尖汗水將數字模糊開來。

那行“121222”變成了墨跡一樣的斑點。

他忽然想起林初醫生的話。

“你確定你在回憶，還是在制造？”

心口發悶，視線一黑。

當他再次睜眼時，眼前是那間熟悉的會談室。

茶幾，香薰，柔光。

林初醫生正坐在對面，耐心地看著他。

“又夢到了嗎？”

舟陽張了張嘴，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