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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罰你?你也配

蘭園之內,一片死寂。

所有仆役都垂著頭,像一群被霜打蔫了的鵪鶉,連呼吸都放到了最輕。

秦望舒端坐于石桌前,神色平靜地品著茶。

氤氳的熱氣,模糊了她眼底深處翻涌的寒意。

她很清楚,這場鬧劇,不過是開胃小菜。

周婆子是一顆棋子,沈莉母女也是。

甚至連她自己,都曾是那棋盤上,一顆被用來沖鋒陷陣、用完即棄的卒子。

前世,那些藏在暗處的敵人,最擅長的便是這種從內宅陰私下手的誅心之術。

他們從不直接攻擊蘇家的銅墻鐵壁。

而是選擇最柔軟,也最容易引爆的地方下手。

前世,那個地方就是她。

一個愚蠢到為了所謂親情,心甘情愿跳入陷阱的秦望舒。

“小姐?”

春桃的聲音將她從回憶的深淵中拉回。

“丁嬤嬤回來了。”

秦望舒抬眸。

丁嬤嬤正緩步走來,臉上依舊是那副波瀾不驚的神情。

“小姐,都處理干凈了。”

丁嬤嬤躬身道。

“周婆子在府門外鬧了一場,該聽見的,不該聽見的,想必都聽見了。”

“不少百姓都說,是那婆子貪財,自導自演了一出惡奴欺主的戲碼。”

“很好。”

秦望舒輕輕頷首。

流言似火,堵不如疏。

與其費力去解釋,不如讓始作俑者自己,將這盆臟水一滴不剩地喝回去。

如此一來,就算還有人不信,心里也埋下了一顆懷疑的種子。

“只是……”丁嬤嬤話鋒一轉,“東廂房那邊,怕是不會善罷甘休。”

“無妨。”

秦望舒站起身。

“讓她們鬧。”

她的唇角,勾起一抹冰冷至極的弧度。

“鬧得越大,才越有意思。”

她理了理衣袖,抬步向外走去。

“走,去看看我那‘可憐’的母親。”

……

東廂房。

名為“廂房”,卻是蘭園里除了主屋之外,最精致的一處院落。

亭臺假山,花木扶疏,樣樣不缺。

此刻,這份雅致卻被一陣陣尖利的咒罵聲撕得粉碎。

人還未走近,那不堪入耳的污言穢語便像臟水一般潑了過來。

“殺千刀的小賤人!黑了心肝的白眼狼!”

“老娘十月懷胎生下她,她就這么對我!要遭天打雷劈的!”

“還有那個老虔婆周氏,竟敢反咬一口!等老娘出去了,非扒了她的皮不可!”

砰——

一聲脆響。

是瓷器碎裂的聲音。

緊接著,便是沈清柔那帶著哭腔,柔弱得仿佛能掐出水來的勸慰。

“娘,您消消氣,可別氣壞了身子……”

“姐姐她……她許是一時糊涂,您別跟她計較。”

這聲音,這語調。

秦望舒的腦中,瞬間閃過一個畫面。

宮中賞燈宴。

同樣是這張臉,同樣是這般柔弱無辜的表情,將一杯梅子酒遞到她面前。

“姐姐,這酒酸甜可口,最是解膩,你嘗嘗。”

那杯酒,是藥性最烈的亂神散。

再次醒來時,她已在太子東宮的床榻之上。

衣衫凌亂,渾身酸軟。

濃郁的龍涎香,混雜著令人作嘔的曖昧氣息。

太子就躺在她的身側,同樣神志不清。

下一刻,宮門被轟然撞開。

皇后、貴妃、以及無數聞訊趕來的宗室命婦。

那一雙雙或震驚,或鄙夷,或幸災樂禍的眼睛,像無數根鋼釘,將她死死釘在了恥辱柱上。

秦望舒的腳步,未停。

她嘴角的弧度,愈發冰冷,帶著嗜血的快意。

身后的春桃和夏荷早已嚇得臉色慘白。

丁嬤嬤則面沉如水,眼中滿是徹骨的厭惡。

秦望舒沒有停在門口。

她徑直走到那扇緊閉的房門前,對丁嬤嬤遞了個眼色。

丁嬤嬤會意,上前一步,抬腳,猛地踹開了房門!

“放肆!”

丁嬤嬤的一聲厲喝,如驚雷炸響,讓房內的咒罵戛然而止。

門內,一片狼藉。

上好的青花瓷瓶碎了一地,鑲金邊的茶盞也未能幸免,錦繡桌布被扯落在地,沾滿了茶水和點心碎屑。

沈莉披頭散發,衣襟不整,正一手叉腰,一手指著門口,滿臉的怨毒與瘋狂。

見到來人是秦望舒,她先是一愣,隨即那股怒火燒得更旺。

“你還敢來!”

她像一只瘋狗,尖叫著就想沖上來。

“你這個不孝女!你是不是想逼死我!我今天就死給你看!”

兩個粗使婆子立刻上前,一左一右,死死扣住了她的肩胛,讓她動彈不得。

沈莉瘋狂掙扎,嘴里依舊不干不凈地罵著。

“放開我!你們這些狗奴才!我是她親娘!”

沈清柔則“撲通”一聲跪倒在地,淚眼婆娑地爬到秦望舒腳邊,死死抱住她的腿。

“姐姐,姐姐你饒了娘吧!她不是故意的!”

“都是我的錯,是我沒照顧好娘,姐姐要罰就罰我吧!”

她哭得我見猶憐,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看著這張臉,秦望舒的思緒又一次被拉回前世。

她想起了天子震怒。

想起了蘇家為保住她這個“恥辱”,而付出的巨大代價。

也想起了祖父。

那位永遠泰山崩于前而色不變的老人,那一次,眼中是她從未見過的,深不見底的疲憊與失望。

可他對著她,依舊是溫和的。

他輕輕撫摸著她的頭,就像小時候一樣。

“望舒,別怕。”

他的聲音很輕,卻重逾千鈞。

“你想要的,祖父都可以給你。”

那一刻,她才幡然醒悟。

她想要的?

她想要的從來都不是什么太子妃之位。

她想要的,只是母親一個溫暖的擁抱,一句真心的關懷。

可為了這點可笑的奢望,她將自己,將整個蘇家,都推入了萬劫不復的深淵。

祖父給她的,不是寵愛,是彌補。

是用整個蘇家的權勢,為她的愚蠢買單。

那句溫柔的話語,是壓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也是讓她徹底清醒的驚雷。

從那一天起,她才真正開始學著去看,去聽,去思考。

可惜,太晚了。

而這一切的始作俑者,正跪在她的腳下,演著姐妹情深的戲碼。

“罰你?”

秦望舒輕輕開口,聲音里聽不出半分喜怒。

沈清柔一愣,含淚的眼底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得意,繼續哽咽道:

“是,姐姐,千錯萬錯都是柔兒的錯……”

“你有什么資格,讓我罰?”

一字一句,清晰冰冷,如利刃入骨。

沈清柔臉上的表情,瞬間僵住。

秦望舒的目光掃過她驚愕的臉,又轉向被鉗制住、仍在叫罵的沈莉。

她的聲音不大,卻讓整個房間都安靜得可怕。

“沈清柔,你忘了自己是什么東西了?”

“你不過是我母親,從她那窮困潦倒的兄長手里,過繼來的一個玩意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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