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金手喬伊。
僵持僅維持了一會,喬伊抓住肖恩的手非但沒松開,反而將他拉得更近了些。
“嘖……臭小子,現在端著圣眷者的架子,倒是像個人了?”
她盯著肖恩那雙充滿戒備的灰色眼眸。
“想不想要點……真正的好東西?”
【這小子要是識趣,應該知道這種交易多難得?!?
“什么好東西?”肖恩平靜問道。
“我喜歡識貨的小狗。”
喬伊笑起來,“能讓教會那幫整天裝神弄鬼又摳得要死的老頭子見了……當場流下哈喇子的極品東西?!?
她緊盯著肖恩,“比你現在身上揣的那鼠尾草粉末……可強出十條街去。”
“代價?”肖恩打斷了她刻意營造的氛圍。
喬伊咧開嘴,露出一個幾乎稱得上是猙獰的笑容,那笑容在枯樹皮般的臉上顯得愈發怪異。
“簡單?;^那顆光溜溜的腦袋。我瞧著心煩。他欠了我一條命,早該還了。”
肖恩垂下了眼:
“我只是個隨侍圣女大人行走在這里的卑微仆役。裁決信徒性命……”
他輕輕搖頭,“我沒有資格,也沒有能力?!?
喬伊猛地啐了一口,唾沫星子幾乎要濺到肖恩身上。
“狗屁!”
“扒開那層新鍍的殼子,里面的芯子又硬又黑。你我……是一路人。都靠地溝里那些見不得光的本事討生活!”
【……這副謙卑皮囊下是什么貨色真以為我不知道!】
金手喬伊眼底閃過一絲不耐煩,隨即又被得意取代。
她再次湊近說道:
“你知道為什么……現在那些頂著貴族名頭的小崽子們,披著法袍的神棍……能真正點起火苗、攥住圣光的人,越來越少了嗎?”
【這可是連教會和尖塔里那些老烏鴉都不敢大聲提的墳頭話……臭小子,這總該有興趣……】
肖恩垂在身側的手指收緊,又被他強行壓住。
他抬起頭,目光越過喬伊,望向營地方向那片虛假光明的穹頂:
“教諭從來沒有說過這么荒誕的話。圣光普照得地方,彌雅的力量會永不枯竭……”
“虛偽!”喬伊打斷道。
“時間不早了,”肖恩說道,“我該回營地了。愿彌雅的光……能滌凈你心中的狂悖?!?
他不再看喬伊,轉身就走。
陰影里,喬伊的身影劇烈地起伏了幾下。
【不上鉤……滑得像條沒腳的泥鰍!】
【狡猾的小狗……以為披上教會袍子就真能當人了?】
【等著,我有的是法子讓你回頭來舔我腳邊的泥巴,談這筆賬!】
肖恩避開了新設的輝光石燈區域和兩隊交叉巡邏的路徑。很快,他拐入一片被警示繩草草圍起的坍塌區域。
地下街獨有的臭味從斷壁后巨大的污水管口涌出。他扒開堵在管口的鐵網,矮身鉆了進去。
爬行了幾十米,在早做好碎石標記的地方用力向旁一推,肖恩無聲無息地回到熟悉的屋內,同時反手將木板迅速復原。
突然有石頭狠狠砸向肖恩!
“米諾!是我!”
米諾的身影踉蹌著從墻角陰影里顯現。
“……肖、肖恩哥哥?”
肖恩只淡淡評價了一句:“反應倒是快了。”
米諾緩了幾口氣,才敢慢慢放下手中的匕首,背靠著墻滑坐下來。
“那個喬伊……”肖恩的聲音打破了短暫的沉默,“金手喬伊,滑頭……她什么時候跟滑頭結仇了?”
“喬伊……肖恩哥哥你也知道的,金手從來不會讓人欠錢欠命?;^……”
他壓低了聲音,“就是前段時間,他那個染上黑肺的情人!肖恩哥你記得嗎?那個嗓子啞得像破鑼的女人,胖子那會兒還嘲笑她是啞嚎子?;^到處求藥,錢都塞給了喬伊,求她救命……”
“結果……藥吃了三天,啞嚎子沒喘過氣,反倒開始渾身冒藍點子,最后眼睛鼻子流血死的……”
他頓了頓:
“有人看到滑頭去找喬伊,被喬伊養的那條癩皮狼狗追出半條街,還放話要弄死喬伊,這事大家都知道!”
肖恩沉默了片刻,說道:
“她找我要滑頭的腦袋?!?
米諾猛地抬頭:“她要殺滑頭?!現在?”
“可他、滑頭他最近幾天……他應該跟神官搭上了!動他……會不會惹更大麻煩?”
肖恩的目光落在布滿裂痕的桌面上,指尖無意識地拂過一道深刻的劃痕。
“值不值?”
他像在問米諾,更像在問自己。
“別人的腦袋,值多少,那是她金手說了算?!?
“但現在在這,”肖恩抬頭看向米諾,“要被當成擺在貨架上的商品……被人定價、挑揀的,不應該是我們?!?
“給金手喬伊……添把火吧?!?
米諾怔?。骸疤砘穑俊?
“燒得她焦頭爛額,燒得她自顧不暇……”
肖恩平靜道:“讓她明白,地下街這張賭桌,輪不到她穩坐莊家等收籌碼?!?
米諾低聲應道:“……我明白了?!?
肖恩站起身走到門口,回頭看了一眼這間老屋,目光落在角落里那張破舊的木床和米諾堆放的幾件衣物上。
“住在這吧。”
“這里的家,不會因為我回來而驅趕你離開?!?
米諾愣了一瞬,似乎想說什么,嘴角動了動,最終只是垂下眼簾,輕輕點頭。
“……嗯。”
肖恩看著他,轉身推門離開,夜風裹著地下街那特有的濕冷氣息撲面而來。
輝光石映照著新砌的石墻,肖恩剛踏上通往營地的主路,一個身影便從側面陰影中踱步而出,恰恰攔在他面前兩步之遙。
卡倫·菲茲神官臉上掛著一層如同精心打磨過的笑意。
“肖恩大人,”卡倫的嗓音帶著令人舒適的親和力。
“愿圣光的暖意驅散這地下街的陰冷!每次見到您,都讓我愈發確信……”
他頓了頓,低聲道:
“……彌雅的恩典是如此……偏愛于您。像您這樣,能真正觸碰到……甚至駕馭那種純粹光芒的人,真的……太少、太罕見了。”
月光落在卡倫梳理得一絲不亂的金發上,像是鍍了一層圣潔的銀邊。
他略作關切地朝地下街那片黑暗深處望了一眼,方才收回目光,重新落在肖恩身上:
“只是……有幾件瑣碎小事,或許值得片刻聆聽?絕不會耽擱您太久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