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陳同志是吧？你們啟明…小組？”

李科長在“小組”兩個字上微微加重了語氣，拉開椅子坐下，“聽老張?zhí)徇^你，說腦子活絡(luò)。樣品帶來了？”

“帶來了，李科長您過目。”陳默示意李秀蘭打開盒子。

李秀蘭小心地打開盒蓋，揭開覆蓋的白紙。

五十條深藍色的尼龍表帶整齊地排列著，李科長的目光瞬間被吸引。

他從盒子里拿起一條插扣表帶，入手感覺堅韌挺括。

先是仔細地摩挲著尼龍帶的質(zhì)感和邊緣縫線的平整度，然后用力拉扯帶身，測試其韌性和強度。

接著，他反復按壓、松開插扣的按鈕，“咔噠咔噠”的聲音清脆利落。

他又拿起一條折疊扣表帶，反復開合折疊扣，測試轉(zhuǎn)軸的靈活度和鎖扣的牢固性。

他身后的年輕助手也拿起一條，仔細看著，不時在小本子上記錄著什么。

終于，李科長將表帶放回盒子里，身體靠回椅背，目光直視陳默：“樣品…做得不錯。”

他停頓了一下，語氣帶著明顯的質(zhì)疑：“比我想象的好。但是，陳默同志，恕我直言，你們這個啟明小組，幾個人？幾條槍？就靠這些，你們怎么保證幾千條訂單能按時、按質(zhì)、按量完成？”

“這不是兒戲！我們是省城第一百貨，要的是穩(wěn)定可靠的供貨商！不是三天打魚兩天曬網(wǎng)的游擊隊！萬一你們中間掉鏈子，耽誤了銷售旺季，這個責任，你們擔得起嗎？”

陳默臉上保持著鎮(zhèn)定。

他迎向李科長審視的目光，沒有躲閃，坦誠道：

“李科長，您說的都是實情。我們‘啟明’目前規(guī)模確實不大，只有五個人。”

“但是，我們有決心，更有能力接下這個訂單！”

他站起身，拿起帶來的“成本核算明細”和“分批交貨計劃書”，走到李科長身邊，雙手遞過去：“李科長，請您看看這個。”

李科長略帶疑惑地接過那幾張紙。

“第一，設(shè)備。”

陳默指向窗外“啟明”工坊的位置，“我們雖然人少，但我們有三臺經(jīng)過徹底翻修的‘上海牌’工業(yè)縫紉機，雖然是縣集體制衣廠淘汰下來的，但性能完全滿足生產(chǎn)要求，效率遠超家用機。這是我們的生產(chǎn)主力保障。”

“第二，人員和技術(shù)。”

他指了指身邊的李秀蘭，“這位是我們的技術(shù)負責人李秀蘭同志，她的手藝您從樣品上也能看到。另外兩位女工，一位是街道上有幾十年縫紉經(jīng)驗的老裁縫，一位是手巧心細的骨干。我們摸索出了一套高效的制作工藝，并且自制了專用夾具。”

他拿出一個簡易的導引夾具放在桌上，“確保針腳筆直、扣具安裝精準。質(zhì)量把控，由李秀蘭同志親自負責，絕不含糊！”

“第三，信譽和保障。”

“我們是掛靠在臨江縣紅旗街道辦下的正規(guī)生產(chǎn)自救小組，接受街道的直接領(lǐng)導和監(jiān)督。王主任可以為我們背書。我們愿意與貴公司簽訂正式合同，接受一切違約條款！”

“第四，交貨方式。”

他指著計劃書，“為了證明我們的能力和誠意，我們建議先簽訂一個試訂單。比如，首期先交付500條。這個數(shù)量，以我們目前的設(shè)備和人員，完全有能力在7天內(nèi)保質(zhì)保量完成！如果這500條我們能完美交付，證明了自己的實力和信譽，貴公司再考慮后續(xù)的大訂單。這樣，對雙方的風險都降到最低。”

李科長一邊聽著，一邊翻看著那份詳實的成本核算和分批計劃，臉上的審視之色稍緩，但疑慮并未完全消除。

良久，李科長臉上第一次露出了比較明顯的表情，一絲權(quán)衡后的決斷。

他看向陳默，語氣鄭重了許多：

“小陳同志，你…說服了我。樣品質(zhì)量過關(guān)，你們的計劃和態(tài)度，也看得出是用了心的。對市場趨勢的判斷，”他頓了頓，意味深長地看了陳默一眼，“也很敏銳。”

他拿起筆，在助手的筆記本上飛快地寫了幾行字，然后撕下來，遞給陳默：

“就按你說的，先來一個試訂單。500條！就按你們樣品這種插扣式尼龍帶做！規(guī)格要求都寫在上面了。7天！7天后，我要在省城倉庫見到500條一模一樣的合格品！少一條，次一條，這生意就到此為止！貨款結(jié)算方式也寫清楚了，貨到驗收合格，一周內(nèi)匯款。”

陳默壓住內(nèi)心的狂喜，雙手接過那張紙條。

“李科長放心！7天，500條，保質(zhì)保量，準時送達！‘啟明’絕不讓您失望！”

李科長站起身，伸出手：“好！那我就等著看你們啟明這只‘小麻雀’，能不能真的飛起來！合同，我回去就讓人寄過來。”

這一次，他的握手有力了許多。

......

李科長乘坐的吉普車卷起的煙塵還未完全散盡，500條！7天！

這兩個數(shù)字如同兩座無形的大山，壓在“啟明”工坊每一個人的心頭。

“回工坊！開會！”

一行人腳步匆匆地回到倉庫。

昏黃的燈光下，王大娘和孫嬸正焦急地等待著，看到他們凝重的臉色，心也跟著提了起來。

陳默將紙條攤開在辦公桌上，王衛(wèi)國、李秀蘭、趙鐵柱立刻圍了上來，王大娘和孫嬸也緊張地站在外圍張望。

“任務下來了：7天，500條尼龍插扣表帶，規(guī)格按樣品。”陳默言簡意賅，目光掃過每一個人，“沒有退路！只能成功！”

“7天？500條？”

孫嬸驚呼出聲，掰著手指頭算，“那…那一天至少要做…72條？”

覺得這簡直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怕什么！”趙鐵柱一擼袖子，梗著脖子，“人有多大膽，地有多大產(chǎn)！默哥，你發(fā)話，怎么干？兄弟們…”

他看了眼王大娘和孫嬸，改口道：“我們大伙兒拼了！”

王衛(wèi)國道：“設(shè)備沒問題，原料是關(guān)鍵！尼龍帶、插扣、線，必須保證供應不斷！而且量很大！”

李秀蘭拿起紙條仔細看著規(guī)格要求，又看了看樣品：“工藝我們摸索出來了，有夾具在，效率能保證。但質(zhì)量是生命線，一條都不能出錯！返工會更耽誤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