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協同作戰
- 院長都說好?廠長:滾去燒鐵銹!
- 墨家千城衛
- 1999字
- 2025-07-11 19:00:00
那頓晚飯,成了整個廢料場最割裂的風景。
孟石的嗓門在兩個陣營之間來回沖撞,他試圖用窩頭和土豆,強行粘合那條看不見的裂縫。
陳敬云紋絲不動,連眼皮都沒抬一下,只是專注地對付著自己那份干凈的壓縮餅干。
他的助手王博,則下意識地將自己的椅子往后挪了挪,推了推眼鏡,面露嫌惡的撇著孟石。
孫老倔悶頭不響,狠狠嘬了一口旱煙。
他猛地吐出一股濃烈的煙柱,不偏不倚,正好朝著西側王博的方向噴了過去。
這口煙,就是戰書。
“咳!咳咳!”
王博被嗆得劇烈咳嗽,手里的餅干碎屑掉了一身。
“咋地?”孫老倔終于開了腔,聲音沙啞又帶著股勁兒,“俺們這的煙火氣,金貴人聞不慣?”
“孫師傅,”江川的聲音不大,卻剛好切斷了即將爆發的火星,“陳老他們剛到,還不適應。”
他把一杯水,推到了王博面前。
孟石也感覺到了尷尬,訕訕地收回了遞窩頭的手,轉頭大聲吆喝著自己的弟兄們劃拳,試圖用更大的噪音,掩蓋這片區域的安靜。
一場強行融合的晚宴,最終在沉默和喧鬧的割裂中,不歡而散。
......
第二天,真正的協同作戰,開始了。
按照江川畫出的“L8正交表”,八組定向優化實驗,代號從“井一”到“井八”,正式啟動。
第一口井,挖的是“井三”。
目標:在九號合金的基礎上,微調碳和錳的配比,同時嘗試一種新的升溫曲線。
高爐前,兩個世界再次碰撞。
“溫度計!為什么不把溫度計插到觀察孔里?”王博的聲音尖銳,他指著那個燒得通紅的爐口,對著正在掌管風箱的工人喊。
“啥計?俺瞅著這火色,就曉得里頭是啥溫度了!”那工人黝黑的臂膀,隨著風箱的拉動,鼓起虬結的肌肉,“這叫‘爐火純青’,懂不?”
“荒謬!肉眼觀測的誤差有多大你知道嗎?正負五十度?一百度?沒有精確的數據,怎么復現?怎么分析?”王博急得直跳腳。
“俺們幾十年都這么煉的,煉出來的鋼,能打槍能造炮!”工人也不服氣。
“夠了。”陳敬云的聲音傳來。
他不知何時,已經站到了高爐旁。
陳敬云的聲音不大,卻壓過了爐前的爭吵。
他沒理會那兩人,轉身對江川開口。
“升溫速率,是變量。你的方案,我來把關,但我要數據。”
陳敬云的視線轉向那個燒紅的爐口。
“每五分鐘,報一次爐溫。”
江川點了下頭,扭頭看向掌管風箱的老師傅。
“劉師傅,辛苦了。今天聽陳老的,用溫度計。”
“江工,那玩意兒……”劉師傅一臉為難。
“聽江工的!”孟石在旁邊吼了一嗓子,他不懂那根玻璃棍子,但他信江川。
一根長長的工業溫度計,被笨拙地架在了觀察孔上。
王博手里攥著紙筆,死死守在觀察孔邊上,每隔五鐘,他就湊上去吼一個數字出來,然后飛快記下。
掌管風箱的劉師傅,額頭上全是汗,拉風箱的節奏全亂了。
他總忍不住瞟一眼那根多余的棍子,再看看自己熟悉的火色,嘴里不住地嘀咕,手上的力道怎么使都覺得不對勁。
整個熔煉過程,被切割得七零八落。
終于,鋼水出爐。
金紅色的鐵水咆哮著沖進模具,灼熱的氣浪撲面而來。
冷卻,脫模。
一塊代號“井三”的鋼錠,靜靜躺在地上。
從外表看,和之前的九號合金,分不出半點差別。
“送去測試。”
李振國不知何時出現在人群后,他的聲音里沒有半點情緒。
鋼錠被火速送進簡陋的實驗室。
切割,打磨,最后被卡上了那臺全廠唯一的拉力試驗機。
所有人都圍了過來,把小小的實驗室擠得水泄不通。
陳敬云那邊的人,一個個站得筆直,盯著那臺機器,就跟盯著仇人似的。
紅星廠的工人們,則緊張地把手在油膩的工裝上使勁搓著,手心全是汗。
機器啟動,指針開始移動。
攀升,攀升。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咔嚓。”
一聲脆響,試樣斷裂。
王博一個箭步沖上去,死死盯住那個最終定格的數字。
他臉上的表情,先是愕然,隨即變得無比復雜,像是困惑,又像是果然如此。
“強度……”他喃喃自語,“比九號,低了百分之五。”
失敗了。
這個結果,像一塊巨石,砸在紅星廠工人的心頭。
孟石的臉,瞬間黑了下去。
“我就說那個狗屁溫度計不是好玩意兒!”一個工人忍不住罵了出來,“把劉師傅的手感都給弄沒了!”
“胡說!”王博立刻反駁,“數據是客觀的!失敗的原因,一定是配比或者升溫曲線本身就有問題,跟測量方式無關!”
“你懂個屁的煉鋼!”
兩邊,再次劍拔弩張。
“都安靜。”
陳敬云的聲音,再次壓住了所有的嘈雜。
他沒有理會那個失敗的強度數據,而是走上前,拿起了那塊斷裂的“井三”試樣。
他讓助手,立刻進行金相分析。
幾分鐘后,新的金相圖,被投射在墻壁上。
出乎所有人意料。
墻壁上的圖像,雖然依舊不夠完美,但那些代表著“脆性”的粗大晶粒,明顯變少了,變細了。
而那些致命的黑色雜質斑點,也變得更加分散。
“看到了嗎?”陳敬云轉過身,他沒有看任何人,而是看向江川。
“它的強度,是降低了。”
“但是,它的內部組織,比九號,穩定了不止一個數量級。”
陳敬云指著墻上的金相圖,聲音里帶著一種壓抑不住的,屬于科學家的興奮。
“它不再是玻璃,雖然還不是一塊好鋼,但它已經有了成為一塊好鋼的‘骨架’。”
他頓了頓,目光落在江川身上。
“你的井,挖歪了。但是,讓我們看到了一種完全不同的巖層。”
陳敬云的這句話,讓現場的火藥味,瞬間熄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