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雪茫茫,路上行人幾不可見。
顧暮惟三人離了王屋山,向東北方向而行。
臨行前,司徒伯雷給阿九準備了許多吃食,又想贈送三人馬匹,阿九只取了一些點心,其余盡皆婉拒。
她此前與顧暮惟交流武學理念,得知顧暮惟、雙兒兩人平日將遠行當做修煉途徑,且頗有成效,遂也參與進來。
在王屋派期間,雙兒得顧暮惟指點,縫制了三個雙肩包式背囊。
刻下三人各背一個,乍看上去,倒像后世的驢友徒步旅行。
雙兒對新制的背囊很是喜歡,使用方便,且能裝更多物事。
有鑒于此,顧暮惟暗暗打算,日后將之在大夏盟的行伍中推廣開來。
三人行出一段路,雙兒問阿九道:
“師父,我們為何不帶上阿珂師姐和阿琪師姐?”
阿九隨口應答:
“讓她們兩個留在王屋山,可專心練功。”
顧暮惟卻知阿九心中實不喜阿珂、阿琪兩女,說道:
“雙兒,我已私下叮囑司徒將軍,他會看顧好你兩位師姐。”
“噢,公子,我知道啦!”
得了師父和自家公子的解釋,雙兒不再糾結這個問題。
顧暮惟確實做了相應安排。
他讓司徒伯雷將阿珂、阿琪安排到遷移百姓的事務中。
收服王屋派,顧暮惟自不會忘記讓他們也出一把力,給四川轉移人口。
為吸納人口,四川留守的李西華和楊溢之他們,于外界入川的幾個方向均布置有接應據點。
王屋派只需將收攏的人口送到就近的接應地點即可。
阿珂、阿琪兩女隨波逐流,本沒清晰的人生目標,讓這兩人做些有意義的事情,或會堅定她們反清的信念。
這層考量,倒是沒必要向雙兒解釋。
這丫頭心思單純,與兩位師姐關系處得極好,有些事情,不知為好。
三人曉行夜宿,數日之后,出了懷慶府,進入隔壁的衛輝府。
衛輝府與北直隸接壤,顧白衣長街擊殺鰲拜的消息,此地民眾幾乎是頭一批接收到。
雖然此事已過去一個多月,三人穿行其間,不時仍能聽到城鎮中有人議論。
顧暮惟三人尋了個去處,停留兩日,外出收集了一圈信息。
隨即發覺,對于鰲拜被殺,但凡漢人,大多感到高興。
甚至連一些心向清廷的豪紳,亦同樣如此。
究其原因,是鰲拜從來瞧不起漢人,也瞧不起漢人的文化,認為打天下、保天下只有他們滿洲人的法子才行得通。
就連建奴集團內部的漢八旗,同樣不被他放在眼里。
鰲拜是建奴集團當中,對漢人最兇殘的一個,直接或間接死在他手中的漢家子弟不計其數。
故而,此獠被除掉后,大夏盟顧白衣的聲望,直接漲停!
如是種種,進一步印證了當日顧暮惟殺鰲拜的選擇極為正確。
受‘顧白衣’三個字的影響,一路上,三人不時見到有行走江湖的武人,在外作一身白衣打扮。
這些江湖客,大多是刀頭舐血之輩,向往快意恩仇,對抗清反清的英雄豪杰甚為認同,是以有這樣的舉動。
如此一來,顧暮惟這顧白衣本尊,反是變得不怎么起眼。
出了衛輝府之后,三人進入北直隸地界。
他們在滑縣停留一晚,便即北上開州。
三人一路經過大名府、廣平府,稍作停留,又橫穿順德府,朝河間府進發。
因越往北越靠近京師,故而三人過了順德府后,便盡量避開大城前行。
這一日,他們抵達冀州城北面一個小鎮。
如同往常一般,尋了一間酒樓打尖。
三人進得酒樓,選了二樓靠窗一張桌子落座。
肩搭白巾的跑堂小二上前熱情招呼。
扮作書僮的雙兒熟練地點了菜式,小二自去安排,他們三個邊喝茶邊等上菜。
這一路,雙兒對自家公子和師父的照顧無微不至。
阿九嘴上雖沒說什么,心里卻十分滿意。
酒樓客人不少,三人隨意閑話,同時留意店內客人交談,從中提取關鍵信息。
顧暮惟留神一圈,突然間,眉頭皺起,忙凝神捕捉旁邊一包房內的對話聲音:
“.....唉,真是禍從口出,顧家莊有此一劫,青云劍顧宗裕難辭其咎。”
“若非他在大庭廣眾之下自承與大夏盟顧白衣有交情,如今顧家莊豈會落到如此田地。”
“周老弟,此事卻不能怪青云劍,他那次提及顧白衣已是半年前的事。誰又能想到,那顧白衣竟如此生猛,會潛入京師當街刺殺鰲拜,且成功得手。”
“依我看,鐵佛寺的人才該死,正是他們拍那韃子親王的馬屁,將青云劍與顧白衣的關系透露給韃子,顧家莊才會被抄!”
“對,鐵佛寺那些和尚才該死。”
“聽說那神照上人,目下正在為那韃子親王效力,看來鐵佛寺這是要一條道走到黑!”
“嘿,說不定人家覺得那是一條光明大道。”
“呸,狗屁光明大道,給韃子賣命,丟盡祖宗臉面。”
“陸大哥,你又不是不知道,那些禿驢只要有好處,連祖宗都能賣......”
阿九見顧暮惟神色有異,朝他投去詢問眼神。
顧暮惟輕聲道:“阿九前輩,我或有一故人遭難,我過去問一下。”
“嗯!”
阿九輕嗯一聲。
她亦聽到了那間包房的對話。
雙兒則有些詫異:“公子,你說的故人是誰?”
“雙兒,還記得去年在陜西我們與你兩個師姐相遇那一次么?”
“嗯嗯!”
“當時有位我的本家老兄,曾邀請咱們得空到河間府顧家莊作客,邊上包房那幾人提到的應就是他,我過去確認一下。”
“噢,原來是他。”
雙兒立時回想起來。
顧暮惟起身,來到說話幾人的包房外,輕輕敲了敲門。
里面的人大概以為是店小二,有人隨口應道:
“進來罷!”
他推門入內,但見房間內四名男子圍桌而坐,一桌子豐盛菜肴已是吃了大半。
這四個人,有兩人身穿一襲青袍,一人身著藍衫,最后一人,卻是一身白衣。
四人均隨身攜帶著兵器。
那名身穿白衣的男子,見到一個同款打扮的陌生青年走進來,不由一愣。
坐于上首的那位藍衫男子首先發問:
“閣下是?”
聽聲音,他應是被叫做‘陸大哥’的那位。
顧暮惟拱拱手:
“在下路過此地,萍水相逢,方才無意間聽到幾位交談,想請問一下,幾位口中的顧家莊,可是河間府滄州城北的顧家莊?”
陸姓男子猶豫一下,回道:“沒錯,正是他家。”
“多謝兄臺相告,叨擾了!”
顧暮惟告罪一聲,退出房間。
......
半盞茶過后。
陸姓男子與三位同伴急匆匆走出包房,舉目在酒樓內四處搜尋。
赫然發現,方才向他們垂詢的白衣青年,已是不見了蹤影。
四人招來店小二,準備會賬,沒想小二卻說道:
“客官,方才有位白衣公子已給你們結過賬啦!”
四人一怔,均覺意外。
陸姓男子忙追問道:“他可有留下什么話?”
“有的,那位公子吩咐,說倘若你們問起,就讓小的轉告諸位,他姓顧,是青云劍的朋友!”
“錯不了!”
旁邊白衣男子用力一拍大腿,滿臉懊悔,“我就說定然是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