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九離開座位,俯身扶起司徒伯雷:
“司徒將軍請起罷,我大明將軍寧流血不流淚。”
司徒伯雷踉蹌站起,淚痕未干,雙目赤紅,激動難掩:
“請公主恕罪,末將...末將若知你還活著,定千方百計追尋?!?
“不知者不罪,司徒將軍無需自責?!?
就在此時,司徒伯雷忽注意到阿九左袖空懸,吃了一驚:
“公主,你的手臂?”
阿九輕聲說道:“無妨,這是舊傷,我左臂斷了這許多年,早已不痛啦,不打緊?!?
司徒伯雷登時怒發沖冠:
“公主,究竟何人所為?我定為你討回公道。”
阿九不甚在意道:“些許小事,都過去了,司徒將軍無需介懷。”
司徒伯雷見她這般態度,心中猜測或另有隱情。
正猶豫間。
顧暮惟上前兩步,對司徒伯雷拱拱手,引開話題:
“司徒將軍見諒,方才顧某乃是故意試探,不過,我態度是假,所講事情卻不假。”
司徒伯雷腦補一下,問道:“莫非...大夏盟竟是公主所創?”
阿九搖搖頭:“非是如此,目下我乃是大夏盟副盟主,盟中一應事務,均是顧盟主操持?!?
“既是如此,王屋派當唯大夏盟馬首是瞻?!?
司徒伯雷毫不猶豫表態。
見到兒子傻站在一邊,他呵斥一聲:“鶴兒,還不過來見過公主。”
司徒鶴如夢方醒,趕忙上前躬身施禮:“司徒鶴見過公主殿下!”
“無需多禮。”
阿九朝他點點頭,“你們不錯,這幾日,我在附近多有聽聞王屋派俠義名聲,王屋山下百姓亦有不少曾受王屋派護佑,司徒將軍,你做得好!”
被舊主夸贊,司徒伯雷心中暢快,謙虛兩句后,又道:
“公主,請隨末將移步,我們換個地方說話?!?
“嗯!”
司徒伯雷引著顧暮惟與阿九,往后堂走去。
進得后堂,四人來到一間議事廳。
顧暮惟抬頭望去,眼前一亮。
他腳下加快兩步,走近墻壁上掛著的一幅地圖跟前,語帶興奮道:
“司徒將軍,不曾想你竟保有這幅地圖!”
見顧暮惟識貨,司徒伯雷十分高興,頗為自豪地給兩人介紹地圖來歷:
“這幅《坤輿萬國全圖》,乃是當年我從京師搶出,三寶太監七次出海才繪成此圖,如此寶物,豈能落在韃子手中!”
他卻不知,在后世,這幅地圖,長期被滿清以及西方昂撒歪曲事實,冠以西方傳教士制作的名頭,抹殺華夏先人功績。
是以,顧暮惟見到這幅《坤輿萬國全圖》時,才忍不住動容。
心下,他當即對司徒伯雷高看一眼。
能重視這份地圖,說明對方具備一定的戰略眼光。
在顧暮惟的記憶之中,本有著更加詳細的世界地圖,只是一直找不到合適理由將那些地圖知識搬出。
有了這幅《坤輿萬國全圖》為引子,問題迎刃而解。
司徒伯雷恭請阿九坐了上首,他與顧暮惟在兩邊分別落座,又吩咐兒子親自奉上茶水。
“顧盟主,可否與我講述一下大夏盟眼下狀況?”
大夏盟與顧白衣的名頭現下確實響亮,然兩者真實情況卻撲朔迷離,外界幾乎一無所知。
反觀另一老牌反清勢力天地會,武林中大多數人都知道他們有超過十萬會眾,以及極具代表性的十大堂口。
是以司徒伯雷第一時間想了解大夏盟底細。
聽司徒伯雷主動相問,顧暮惟便知對方心里已有決斷。
他斟酌語句,展露一些底牌:
“司徒將軍,目下大夏盟麾下有近十萬成員,主要布置在四川,我們現今已暗中控制了四川一半區域,四川的韃子,均被壓制在成都、重慶兩府內,不敢輕易外出?!?
嗯,大夏盟遷入四川的百姓,以及在四川本土收治的百姓,一樣算是大夏盟成員。
十萬之數,不算說謊。
顧暮惟心中念頭閃過,又道:
“王屋派若加入大夏盟,可在這中原之地經略?!?
一旁的司徒鶴聽得心動,以眼神示意父親。
司徒伯雷卻仍舊淡定:“敢問顧盟主,大夏盟在四川是否已擁有將清廷當地兵力全部清除的實力?”
“將軍目光如炬,我們確實可以做到將目下四川清兵連根拔起,但此事時機未至,暫不可輕動。”
這非是假話。
現下,大夏盟仍需時間從外地往四川遷移人口,保留清廷在四川的表面控制,利大于弊。
倘若大夏盟在四川底牌全亮,把當地韃子清掉,那出入川中的通道必然會被韃子朝廷封鎖。
一旦被鎖,大夏盟占領四川一地反成困局。
故而,顧暮惟只讓李西華、楊溢之他們控制成都、重慶兩府之外的地區,只要韃子不派兵出城,雙方就相安無事。
保留成都、重慶兩府與清廷的聯系,乃是眾人深思熟慮之后的做法。
有趣的是,大夏盟不在兩府搞事,四川巡撫張德地等官員均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給上面匯報情況的時候,一片風平浪靜。
甚至省卻了顧暮惟施展移魂大法的功夫。
相信顧暮惟襲殺鰲拜的消息傳回四川之后,當地官員會更加老實。
司徒伯雷確有戰略眼光,立時就理解了大夏盟的意圖,連聲道好。
顧暮惟主動出擊,問道:
“司徒將軍,假若我讓你控制懷慶府主城以外的地盤,你需要什么幫助?”
和聰明人說話很省事。
司徒伯雷當即回道:“缺錢缺糧,歸根到底是缺錢?!?
“不缺人?”
“倘若有錢,人不是問題。”
顧暮惟手指在椅子扶手輕叩一下:“好,司徒將軍,我會為你解決錢的問題?!?
司徒伯雷看向阿九。
阿九朝他輕輕點了點頭。
他再不猶豫,起身向顧暮惟正式行禮:“司徒伯雷見過盟主?!?
“好好,大夏盟得司徒將軍,如魚得水,如虎添翼?!?
司徒伯雷一旦做了選擇,便即行動起來。
他馬上讓兒子喚來王屋派幾名親信,向他們講明情況。
這幾名親信,均是當年跟隨他一起隱居的大明舊部,他們見了阿九,又是一番激動。
當天晚上。
顧暮惟在王屋派內布下香堂,又下山把雙兒、阿珂、阿琪叫上來。
連帶司徒伯雷等王屋派八個核心成員,一行十三人齊聚香堂。
舉行大夏盟入盟儀式。
盟誓由顧暮惟與阿九領讀。
當大伙那聲‘此番盟誓,日月為憑,山河共鑒’誓詞落下。
一干人等,盡皆心神搖曳。
自此之后,眾人眼中的天地,換了顏色。
儀式過后,雙方正式成為自己人。
顧暮惟把司徒伯雷叫到跟前,與他詳細溝通了懷慶府以及河南一地的戰略。
末了,顧暮惟拿出一疊銀票,遞給對方:
“司徒將軍,河南一地,日后便交由你負責,此乃盟中支援你的軍餉,你且收好,用心辦事,一年之后,我會酌情再給你一筆?!?
司徒伯雷接過銀票,當面清點過后,大喜過望:
“謝過盟主,司徒伯雷定不讓盟主和公主失望。”
原來,顧暮惟竟一次給了他價值二十萬兩的銀票。
有此底氣,他自信很快可以完成懷慶府的布局,進而展望整個河南。
大事抵定。
顧暮惟轉向一旁的司徒鶴:
“司徒少俠,可有興趣與我切磋一番?”
后者一愣,心道,你跟我有切磋的必要嗎?
司徒伯雷恨鐵不成鋼,上前抬起腳一伸,將兒子踹到顧暮惟面前:
“兔崽子,還不謝過盟主指點!”
“噢噢!”
司徒鶴這才醒覺。
他忙取來長劍,向顧暮惟抱劍施禮:
“盟主,司徒鶴獻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