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你快去救人！我要小黃狗。”

三妞眨巴著大眼睛，兩只小手拽著馮常的褲腿搖晃，作出可憐兮兮的模樣。

玉珠也不提吃糖葫蘆了，三妞右腿她左腿，口中甜甜的喊著：“爹，爹，爹。”

馮常瞥了老漢一眼，后者抓撓著頭發，訕訕的笑著。

老漢藏了心思，借著兩個小家伙把馮常給架了起來。

馮常安撫了兩小的情緒，正色說道：“我能過去看看，有句話要說前頭，能不能救回來，我不對老大哥打包票。”

“老漢先替徒弟謝過先生。”對馮常的稱呼也改了口。

等了老漢與鬧鬧收拾好了行李，他們帶路，沿著街道行了三刻鐘，轉進了一條無人小巷，行至出口，看見一間破敗漏頂的老房子。

老房子年久失修，四面都被圍著，只一條巷子通向外面的主干道。

也不知初來南山縣的老漢一行，為了省盤纏，是怎么尋到這個落腳地的。

老房四面漏風，門窗都脫落了。

只留里側靠內的位置，尚存有一小塊瓦片沒能脫落的避雨的區域。

這片位置，被人用門板圍了起來，也算起了簡陋的遮風作用。

地上鋪著干草，蓋一張黑布，便算是歇息的地方。

馮常走進去時，甘草上睡著一人，十四五歲的年紀，應是老漢暈厥一個月的徒弟了。

旁邊還有一孩童蹲在碎磚搭起的小灶前，盯著火候，空氣中有苦澀的味道，爐中也不知熬著什么，年歲比鬧鬧大不了多少。

“爺爺，鬧鬧，今天順利嗎？大師兄今天還是沒有醒。”這孩子見了老漢與鬧鬧，吹了一口小灶，見火勢大了，起身拍拍屁股，迎上前來，眼中有著落寞。

路上，老漢為馮常講過。

他是因老家鄉紳壓榨，官員富商坑瀣一氣，當地人沒了活路，一路北上逃難來的。

因沒路引，這一逃就成了黑戶，也就是沒有身份憑證的流民。

兒子兒媳得了疫病，死在了路上。

老漢一人帶著倆孩子，鬧鬧與大山一路賣藝這些年也就忍過來了。

四年前收養了一個同樣境遇苦命孩兒，也就是草席上暈厥一月的男孩兒，鬧鬧與大山的師兄云竅。

“這是？”大山見了與爺爺、鬧鬧同行的一大兩小。

“爺爺求來救云竅師兄的大高人。”鬧鬧解釋。

“哦哦。”大山比鬧鬧大兩歲，隨爺爺走南闖北多年，年紀小也鍛煉了眼力，卻是看馮常農戶扮相，與所謂的高人相差甚遠，心下生起了警惕多了防備之色，別是被花言巧語之人給騙了。

三妞人小鬼大，小跑著在這廢棄的老破房子里轉了一圈，說道：“這里好臟，你們怎么不住在大房子里啊？”

大哥今天就在縣里買了頂好的房子！

三妞的想象中，縣里的人就是比村里人有錢。

但，她在馮家村住著時，家中環境也沒簡陋破舊到眼前的程度。

“額……”老漢幾次開口，沒說什么閉上了嘴，跟一孩子解釋什么。

雖說孩子都早熟，但想讓所有的孩子，都像鬧鬧與大山般懂事，也是不可能的。

這與從小的生活經歷有關，強求不來。

一般來說，越早熟的孩子家庭條件越困苦，沒時間也沒辦法讓孩子天真爛漫維持童心，生活上的重擔能壓的人喘不過氣。

所以，早熟并不見得是一件幸事。

“住在這能省錢。”鬧鬧好心解釋一句。

“哦。”

讓了幾個孩子先在旁邊玩。

鬧鬧找了地方，給三妞和玉珠表演學來的本事。

馮常蹲下看了云竅的情況，不是染病，也非是邪祟。

人有三魂七魄，這孩子少了兩魂，也是他昏迷不醒的原因。

也不知是不是當時被臟東西給勾了去。

馮常講了判斷，老漢慌了：“先生有辦法嗎？”

“難，如果真是邪祟入體，滅了邪祟再修養一陣也就好了。你這徒弟三魂去二，胎光又名太清陽和之魂主生命本源，爽靈也叫五行之魂掌意識思想，如今二魂離體，就有了這昏迷假死之相，若是失魂不久，二魂在二十里內，能燒請神香將之召回來，可現在昏迷一月，得了這失神癥的時候老大哥是在町州府地界，而今在了南山縣，路途遙遠，我也沒了法子。”

馮常搖頭。

其實也不是全無辦法。

請了陰司正神相助，讓他們幫忙找到老漢弟子迷失的二魂帶回來也可。

但馮常不是妙珠道長，不見得有陰司鬼差賣他的面子，即便賣了，也是要還的。

如今馮常在陰司的人脈，南山縣陰司有盧俊義三“人”，上杭縣有剛成了城隍的王老爺，也能請了他們幫忙，想來不會拒絕。

可話又說回來，凡事都要看一個值不值得！?

付出回報不成正比。

馮常俗人一個，還沒有懸壺濟世的心胸。

但，力所能及范圍內，他也幫人幫到底。

掐一個法決，馮常從儲物袋中取了兩捆香來，都是妙珠道長教了做法，馮常在王家時麻煩田啟賢尋來材料，自己做的。

與城隍廟燒給城隍爺的祈愿香不同，這是請神香。

香燃以后，配上不同的法子，能請了陰司正神到來。

再簡單一些的用法，便是叫魂。

馮常將之給了老漢，說道：“老大哥能回了町州府地界，在你徒弟當時昏迷的地方周圍，點燃這些香，一次一根貼在他的眉心處，香燃盡前喊他姓名叫魂，如‘云竅云竅快回魂，鬧鬧大山在這里……’，要有生辰八字配合則效果更好，連燒三根香都沒得反應，就代表云竅二魂不在方圓二十里之內，要再到其他地方試試。”

“叫魂要在日落之后日升之前，不然日光會傷了魂體，回魂會有癡呆之患，一定記住。”

馮常再從口袋掏出一枚銅板，在老漢還停留在方才憑空取香的震撼目光下，將之丟向了空中。

一聲清脆入耳，銅板落在了地面。

觀落點。

東南代巽卦表小吉。

需借外力，如遇貴人，則可成。

此法是為八方問吉！

算了老漢能否成事。

“也不叫老大哥盡信我，這兩捆香合計二十四支，全部燃盡前，你的徒弟應能醒來。”馮常再說道，“但未來之事誰也說不清楚，要不要去做，還是老大哥自己做決定的好。”

“我相信先生，老漢今日就啟程回町州府！”老漢眸光震顫，渾濁中透出幾分希望來，接下了馮常給予的請神香，“要能叫醒了云竅，先生對老漢就有再造之恩！就是不行，也只算云竅沒福氣早遇著先生，是他命數。”

“謝先生賜法，這是給先生的報酬。”老漢從胸口掏出一個布兜，里面叮叮啷啷，應是裝著碎銀。

“不必了。”馮常沒收，說道，“就把那個木刻的小狗送給我吧，我也挺喜歡的。”

老漢愣在原地，舉著布兜的手在抖，身子也在顫。

一行老淚從臉頰滑落。

“噗通——”一聲，跪在了馮常身前。

口中道：“鬧鬧！大山！過來與我一同給先生磕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