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穿透山脊,淡薄的晨曦灑落在木樓外那片荒地。
黑影已散。
銅鐘的殘片靜靜躺在地上,那道被“模仿者”撕裂的墻面上,只剩下一道燒焦般的痕跡。
柴房中,那個沉默的小女孩靠在神龕下的灰墻邊,依舊未曾說話,但她眼神變了。
從麻木到溫熱。
白卿蹲下,與她平視。他輕聲問:
“你叫什么名字?”
她搖頭。
許久,她從破紙本里撕下一頁,寫下三個字:
“我沒了。”
方南星心中一緊,眼神微顫。
她緩緩走近,輕聲道:“你不是沒了。你只是太久沒人替你說一句人話?!?
她伸出手,女孩這次終于伸手握住。
白卿站起,望向木樓之外。
清晨村莊靜得詭異,連雞鳴狗吠都沒有。
方南星忽然道:“你有沒有發(fā)現(xiàn)……”
“村里,從昨晚到現(xiàn)在,一個活人也沒說過話。”
白卿回想。
的確如此——從他們進入村中開始,每一戶人家,不管燈火明亮與否、窗影晃動與否,都絕無一人開口說話。
就像這個村子,從某一刻起,徹底失去了人類語言的能力。
而這座“木樓”,其實并不是供奉死者的——它是供奉聲音本身的場所。
是“聽魂”儀式的中繼塔,是召回“語言靈魂”的地方。
白卿皺眉推理:
“這個村子,早就死過一次?!?
“他們做了一場集體獻祭,用‘語言’換來了活著的外殼。你現(xiàn)在看到的村民……可能連身體都不再完整了。”
方南星咬唇道:“所以只要有人‘開口’,那個聲音就會被剝奪、記錄、模仿……然后替代。”
她回頭看那女孩:“她是唯一活下來的?!?
白卿點頭:“也是最后一個拒絕說出‘他人之言’的人。”
方南星輕聲道:“我們該把她帶走。”
他們帶著女孩走出木樓,陽光照在三人身上。女孩的影子和他們一樣長,終于不再模糊。
三人穿過村口。
但就在將要離開的一刻,方南星忽然回頭,看見村口一面殘破的木牌被風吹得搖晃,上面寫著:
“本村人等,夜不語,日不生?!?
“聽魂鐘響,回聲即替。”
最后那一行小字——
“此地,聲已絕?!?
她沒有回頭,牽著女孩的手,一步步踏出“勿語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