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的時候，沒人聽見我叫。

沒人知道我掙扎、逃跑、摔倒、撞門、哭喊，最后連骨頭都抽筋得動不了的時候，我還在拼命往門口爬。

那天晚上，我本來是打算逃出城市的。

我給南星發了消息，雖然她沒回；我也給白卿發了一個很長的語音，告訴他我出事了，真的出事了，千萬不要相信“陰緣社”那個名字，那不是網站，是一座墳——

可是我沒來得及按發送。

因為我一開門，看到的不是過道——

是一座婚堂。

燈火通明，紅紙燈籠懸在天花板上；滿地紅毯鋪出八字喜道，盡頭立著一座神臺，香爐里煙霧翻滾，供桌上放著兩副紙人畫像。

其中一個是我。

另一副，我從未見過，卻是一個男人，穿著大紅禮服，面無五官。

我轉身想逃，可身體像被束縛，我連聲音都喊不出來。

我只能眼睜睜看著她走了過來。

那個“我”。

她換上了我的睡衣，整理著我的頭發，腳步與我一模一樣，甚至連我心跳的節奏她都模仿得惟妙惟肖。

她回頭看了我一眼，那一眼，比任何鬼都恐怖。

因為她不是鬼。

她是我——被冥婚選中的“魂體替身”。

我想喊“滾”，想哭，想拼命掙扎。

可她只是輕輕說了一句：

“你已經死了，林晚晴?！?

然后她走出了門，代替我活著。

我從那刻起成了“房里的死者”，成了鏡中的人，成了誰也看不到的影子。

她笑著穿上我的鞋，背起我的包，打開手機，聽著白卿回我消息：

“你沒事吧？我明天來找你?！?

我卻只能貼在鏡子的背后，看著她溫柔地打字：

“好呀。”

她還在笑。

而我，從此再也沒有機會回應。

—————

我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

或許她就是我夢里那些蓋著紅蓋頭的新娘之一。或許她從未擁有名字，只是某個冥婚契約里的“魂”，被紙扎的娘家人送入凡世，為替我完成這樁從未應允的婚事。

她用我的臉，我的嗓音，我的習慣，甚至模仿我翻手機的方式。

她看上去很熟練。

她第一次和白卿對話的時候，聲音微微發抖，眼神慌亂。我知道，那是她在學習——在模仿我對他心動時的語氣。

我能看見他們。

我在鏡子背后、玻璃反射、地板暗影、拍照不慎反光的角落里看著他們——

她說：“白卿，你會不會相信冥婚是真的？”

他說：“會。”

她眨眼：“你為什么信？”

他說：“因為我怕你哪天會被選中?！?

她輕輕靠在他肩上。

她替我說出了，我從來不敢說出口的事。

我嫉妒。嫉妒得發瘋。

但我已經不能阻止。

我只能跟在她身后，變成影子、風、夜里貓咪盯著的空氣，甚至一陣毫無意義的電波。

直到有一天，她回了老家。

她踩上了那面人皮鼓。

她跳起了我跳過的舞。

我看著她輕巧地落腳，每一個動作都完美無缺，就像那天我在夢里……也是這么跳的。

她緩緩抬頭，看向鏡子，對著我——

“你還在看啊。”

我驚愕。她看見我了。

她轉身微笑，把蓋頭重新戴上，語氣溫柔：

“放心吧，我替你繼續活下去，也會替你完成這場婚禮?！?

她頓了頓，眼底浮出某種光：

“還有，替你，好好愛他。”

鏡面震動一下。我的世界裂開一道縫。

我意識到——她不再只是替代我。

她在吞噬我。

她不滿足于替我嫁人、替我生存，她要徹底“成為”我。

讓我連“死”都不能完整。

“他們替我結婚了，而我還困在夢里，等一個永遠不會來的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