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剛蒙蒙亮，諾丁學院的七舍里，卻死一般地寂靜。

角落里，王圣和其他幾個工讀生早就醒了，卻一個個把身體死死縮在被子里，連呼吸都刻意放緩到幾不可聞，生怕弄出半點聲響，驚擾了宿舍里那尊正在看書的惡魔。

他們的眼神在昏暗的空中無聲交匯。

所有視線的焦點，都落在那個坐在床邊的身影上。

沈序已經洗漱完畢。一身樸素的灰色布衣，穿在他身上卻硬是透出一股說不出的貴氣，仿佛與這間破爛骯臟的宿舍格格不入。

他手里捧著本不知道什么來歷的舊書，神情專注，仿佛這間破爛的宿舍是某個貴族府邸中清雅的書房。

沈序的嘴角，掛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

在他的【真理之眼】中，一副只有他能看見的數據面板，正在眼前緩緩流動。

【目標：小舞|情緒光譜：屈辱75%，順從70%，被死死壓制的憤怒45%，依賴（萌芽期）10%……】

嗯，條件反射訓練的效果很不錯。

沈序在心中平靜地想。

一只野性難馴的小兔子，只有先打斷她所有的獠牙，再讓她明白誰才是食物與安全的唯一來源，才能被心甘情愿地關進籠子里。

這個用溫情和恐懼精心編織的籠子，會越來越舒服，越來越溫暖，直到她某一天忽然發現，自己已經再也離不開了。

旁邊的床鋪上，小舞已經一動不動地站了很久。

她一言不發，烏黑油亮的蝎子辮都忘了梳，只是機械地幫沈序整理著床鋪。

被子被她疊得像一塊方方正正的豆腐，每個棱角都鋒利得無可挑剔。可那僵硬得如同提線木偶般的動作，還有那微微發抖的指尖，無不透露出她內心的滔天巨浪。

曾經那個飛揚跋扈、說一不二的七舍大姐大，現在像個被人抽走了靈魂的娃娃。

整理完床鋪，小舞退到一邊，低著頭，雙手交疊在身前，像個等待主人發號施令的貼身侍女。

去食堂的路上，這詭異而又和諧的一幕還在上演。

沈序背著手，慢悠悠地走在前面，步伐從容不迫。

小舞低著頭，跟在他身后，不多不少，正好是半步的距離。

一個仆從對主人最恭敬的距離。

“步子跟緊點，”沈序頭也不回，聲音平淡得像是在閑聊，“別走丟了，我們的小舞大姐頭。”

小舞的身體猛地一顫，像是被一根無形的鞭子狠狠抽了一下。

她幾乎是小跑著跟上兩步，再次將那半步的距離，維持得天衣無縫。

飯桌上，工讀生們埋頭扒飯，沒人敢說話，連咀嚼聲都小心翼翼。

沈序慢條斯理地吃著，他極其自然地用自己的筷子，夾起碗里唯一一塊滋滋冒油的烤肉，越過半張桌子，穩穩地放進了小舞的碗里。

他的聲音很溫和，甚至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昨天跟我鬧脾氣，又哭又鬧的，累壞了吧？多吃點，補補身子。”

小舞看著碗里那塊沾著油光的烤肉，眼眶瞬間就紅了。

這個惡魔！

周圍工讀生投來羨慕與嫉妒的眼神。

她恨！恨得牙都快咬碎了！

她腦子里已經把這個混蛋用八段摔，狠狠地砸進堅硬的石板地里一百遍！

她多想把這碗飯直接扣在他那張永遠掛著淺笑的可惡臉龐上！

可是……她不敢。

那雙看似溫和的眼睛，就是一座最堅固的牢籠，把她所有的勇氣、尊嚴和野性，都關得死死的。

最終，小舞還是拿起了筷子。

她夾起那塊沾滿了屈辱味道的烤肉，閉上眼，一口一口地慢慢地咽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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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舞老大！我回來了！”

宿舍門被人一把推開，唐三像陣風似的沖了進來，臉上是壓抑不住的興奮和自信。

他手里緊緊攥著那枚剛從武魂殿領到的魂師徽章，第一時間就想和小舞分享這個好消息。

可下一秒，他臉上的笑容就僵住了。

他看見了小舞。

她就那么呆呆地坐在床邊，望著窗外灰蒙蒙的天空，那雙曾經靈動得像會說話的大眼睛，此刻灰蒙蒙的，像蒙上了一層塵埃，看不到一點光亮。

整個人，就像一朵被冰冷的霜打了的花。

“老大？你怎么了？”

唐三的心猛地一沉，一種不祥的預感攫住了他，幾步就沖了過去。

小舞被他的聲音驚醒，身體瑟縮了一下，才遲鈍地轉過頭，聲音小得像蚊子叫：“小三啊……恭喜。”

不對勁！

“到底怎么了？！”唐三一把抓住她的肩膀，急得不行，“誰欺負你了？！你告訴我！我幫你去揍他！”

小舞的嘴唇抖得厲害，眼淚不受控制地在眼眶里打轉，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只能拼命地搖頭。

“小三，你別怪她。”

一個溫和的聲音在旁邊響起。

唐三猛地回頭，看見沈序不知何時已經放下了書，走到了小舞身邊。

他的手，非常自然地搭在了小舞的肩膀上，輕輕地拍了拍，像是在安撫一只受驚的小貓。

沈序看著滿臉焦急的唐三，露出一個有點無奈又帶著歉意的笑，語氣里滿是兄長對妹妹的包容：

“我這個妹妹啊，從小被我寵壞了，性子野。昨天晚上跟我鬧別扭，我罰她站了一夜，不許她睡覺，這會兒正跟我賭氣呢。讓她歇會兒就好了，小孩子脾氣。”

妹妹？

唐三愣了一下，隨即有點恍然大悟。

原來是兄妹，怪不得……怪不得沈序對小舞那么特別，怪不得小舞有時候會怕他。

兄長管教妹妹，天經地義。

這個解釋，合情合理，完美地解答了他心中所有的疑惑。

只是，看著小舞那副丟了魂一樣的慘白臉色，唐三心里那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怪異感覺，怎么也揮之不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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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師的書房里。

聽完沈序有理有據的解釋，大師贊許地點了點頭，目光中的欣賞之意更濃了。

“你認小舞做妹妹，管教她，這是好事。”大師沉聲道，對沈序這個小助理的成熟穩重感到十分滿意，“這孩子天賦異稟，但確實性如烈火，需要一個人在旁邊時時引導。你心智成熟，遠超同齡人，由你來做這個兄長，我很放心。”

沈序微微躬身，臉上是超越年齡的穩重與擔當：“大師謬贊了。這是我做兄長的，分內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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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了。

七舍里，鼾聲此起彼伏，如同悶雷。

黑暗中，一直靜坐看書的沈序，悄無聲息地合上了書頁。

他的動作輕得像一只行走在屋檐上的貓，沒有驚動任何人，來到了小舞的床邊。

原本閉著眼睛裝睡的小舞，身體瞬間繃得像一張拉滿了的弓。

沈序緩緩俯下身，帶著一絲笑意說道：

“今天的表現不錯，知道在唐三面前，什么該說，什么不該說。”

溫熱的呼吸瞬間竄過小舞的全身，讓她不受控制地發起抖來。

“我很滿意。”

“所以……這是給聽話的小兔子，準備的獎勵。”

說完，他直起身，將一根剛用井水洗過，還帶著冰涼水珠的新鮮胡蘿卜，放在了小舞的枕邊。

然后，他轉身離開，回到自己的床上，重新拿起書，仿佛剛才的一切，都只是一場幻覺。

宿舍里，再次陷入死一般的寂靜。

不知過了多久，小舞在黑暗中，慢慢地，慢慢地睜開了眼睛。

那雙漂亮的眸子里，此刻只剩下化不開的屈辱和淚光。

她顫抖著伸出手，指尖碰到了枕邊那根胡蘿卜。

那份冰涼濕潤的觸感，仿佛能穿透皮膚，一直涼到心里最深處。

黑暗中，響起了一聲極其清脆，卻又被拼命壓抑著的咀嚼聲。

咔嚓。

咔嚓。

她閉著眼睛，淚水無聲地從眼角滑落，很快浸濕了一小片枕巾。

她一口，又一口，將那根胡蘿卜，連同自己的尊嚴，全部吃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