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骨擦回響
- 詭秘探源
- 夜下悟道
- 4730字
- 2025-06-29 00:38:28
“嗒…嗒…嗒……”
電話免提里傳出的敲擊聲,冰冷、清晰、帶著一種令人牙酸的骨質感,如同細小的槌子,一下下鑿在死寂的小賣鋪里,也鑿在緊繃的神經上。緊隨其后的,是老李那被強行扼斷、只剩下破風箱般“嗬嗬”聲的喘息。
蘇墨那雙深褐色的、凝固著死寂寒冰的眼眸,在聽到這詭異敲擊聲的瞬間,瞳孔驟然收縮!如同平靜的冰面被重錘砸開一道裂痕,底下深藏的驚濤駭浪瞬間翻涌上來!她下意識地后退了半步,昂貴的高跟鞋鞋跟踩在布滿灰塵的水磨石地面上,發出刺耳的刮擦聲,打破了那敲擊聲帶來的窒息節奏。
我的右手已經按在了那個冰冷的黑色小盒上。盒蓋彈開的瞬間,那股幽邃的、仿佛來自九幽之下的極致寒意再次彌漫開來,驅散了蘇墨身上昂貴的冷香,也讓電話里傳來的粘稠恐懼和骨擦聲顯得更加清晰刺耳。黑剪靜靜地躺在絲絨襯墊上,漆黑的剪刃黯淡無光,像一塊沉睡的玄冰,只有當我精神力極其微弱地觸碰時,才能感應到最深處那一點幾乎熄滅的、冰核般的死寂。
“位置!”我的聲音嘶啞如砂紙摩擦,穿透電話里的混亂噪音,砸向另一端。
電話里只有老李越來越微弱、如同溺水般的“嗬嗬”聲,和那持續不斷的“嗒…嗒…嗒……”敲擊聲。幾秒鐘的死寂,漫長得像一個世紀。
突然!
“砰?。?!”
一聲沉悶到極點的、如同朽木撞擊厚玻璃的巨響,猛地從電話那頭炸開!伴隨著金屬扭曲變形的刺耳呻吟!
“呃啊——!!!”老李的喘息聲陡然拔高,變成一聲短促、凄厲到不似人聲的慘叫!仿佛被什么東西狠狠撞飛!
緊接著,是重物滾落撞擊地面的雜亂聲響,玻璃器皿粉碎的刺耳炸裂聲!警報的尖嘯被某種更巨大的噪音瞬間淹沒!
“嗬……嗬……陳……柜……張……”老李破碎的、充滿極致驚駭和痛苦的聲音斷斷續續響起,每一個字都像是從血沫里擠出來的,“……活了……竹……竹骨……在……在……”
聲音戛然而止。
“嘟——嘟——嘟——”
忙音。
死一樣的忙音。
小賣鋪里,只剩下燈管茍延殘喘的嗡鳴,和蘇墨壓抑到極限、冰冷急促的呼吸聲??諝饫飶浡鵁o形的硝煙味和血腥氣,仿佛剛才那場發生在遙遠停尸房的恐怖沖擊,余波已經穿透空間,震動了這里的塵埃。
“張伯……活了?”蘇墨的聲音響起,冰珠落玉盤,卻帶上了一絲難以察覺的顫音。她那雙深褐色的眼睛死死盯著我,里面的驚濤駭浪被強行壓下,只剩下一種冰冷的、尋求確認的銳利?!笆w……能動?”
我沒有回答。左手已經閃電般抓起了收銀臺上那個銀色的U盤和老裁縫的初步報告復印件。目光掃過蘇墨:“車。去停尸房?,F在。”
沒有廢話。蘇墨轉身,高跟鞋敲擊地面的聲音帶著一種近乎失控的速度,沖出門外。昂貴的跑車引擎瞬間爆發出歇斯底里的咆哮。
我緊隨其后,關門落鎖的瞬間,眼角的余光瞥見收銀臺下那個加固的鐵皮柜。柜門緊閉,冰冷死寂。但剛才電話里那沉悶的撞擊聲和老李的慘叫,與柜內可能存在的“刮擦”……一種冰冷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相似感,如同毒蛇般纏繞上來。
車子如同離弦的黑色箭矢,撕裂城市虛假的寧靜。窗外霓虹流淌成模糊的色帶,引擎的轟鳴也無法掩蓋車內死寂的凝重。蘇墨緊握著方向盤,指關節因為用力而發白,深褐色的眼睛直視前方被車燈劈開的黑暗,里面翻涌著冰冷的憤怒、被侵犯領地的暴戾,以及……一絲深藏的、對未知恐怖的驚悸。她身上那股清冽的冷香,此刻也帶上了一絲硝煙和消毒水混合的鐵銹味。
我靠在冰冷的真皮座椅上,肋骨處的裂痛在引擎震動下如同針扎。右手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黑剪冰冷的握柄,精神力卻如同繃緊的弓弦,探入手中那份老裁縫的初步報告復印件。
報告被大量涂黑,第七組的黑手無處不在。但在未被掩蓋的邊角,幾行潦草的字跡如同垂死者的遺言:
>**死者:陳阿四(男,73歲,城北‘福壽’裁縫鋪)**
>**尸表:**極度脫水干癟,皮膚緊貼骨骼,呈深褐色皮革狀。體表無外傷。**特殊發現:**死者身穿一件猩紅色、樣式古舊壽衣(物證編號:HS-07-03),觸感冰寒刺骨,非正??椢?。**解剖(初步):**內臟器官高度萎縮、纖維化,呈脫水干枯狀。**骨骼異常:**部分長骨(肱骨、股骨)及脊柱關節處,發現**高度鈣化、結晶化**的**類骨質增生組織**,色澤灰白,質地異常堅硬致密(類似……陶瓷?),與正常骨組織呈**侵蝕性融合**狀態。**備注:**增生組織提取樣本在轉運途中**活性異常升高**,接觸容器內壁并引發**微弱震動**!極度危險!建議焚毀!但……上級指令封存(鉛柜B-7)!
類骨質增生……灰白……異常堅硬致密……侵蝕性融合……活性異常升高……
竹骨!
老裁縫身體里也長出了這東西!而且不是張伯那種指骨局部替換,是更深入、更廣泛的侵蝕融合!甚至……那東西在尸體里還有活性?!能自己震動?!
“咯…吱…咯…吱……”
蘇遠山錄音里那令人牙酸的骨頭摩擦聲,仿佛又在耳邊響起。
“吱呀——”
“嗒…嗒…嗒…”
巷子里的異響,電話里的敲擊聲……
所有的碎片,在這一刻被強行拼合,指向一個令人頭皮炸裂的結論——那詭異的“竹骨”,它不僅僅是能量的通道和錨點!它在宿主死后……依舊保持著活性!甚至……能驅動尸體?!就像……提線木偶的骨架?!
車子一個急剎,輪胎摩擦地面發出刺耳的尖叫,停在城郊結合部一片低矮、陰森的灰色建筑群前。市立第三殯儀館??諝饫飶浡鴿庵氐南舅⒏栺R林和一種……若有若無的、類似陳舊紙張和油脂燃燒后的混合氣味。幾盞昏黃的路燈在沉沉的夜色中如同鬼火,勉強照亮入口處緊閉的、厚重的金屬大門。大門上方,“停尸房”三個慘白的霓虹字缺筆少劃,在黑暗中無聲地閃爍。
大門外一片混亂。幾輛警車和印著“第七組”暗灰色徽記的黑色廂式車歪斜地停著,警燈無聲地旋轉,紅藍光芒切割著黑暗。穿著制服的警察和深灰色制服的第七組人員神情凝重,如臨大敵,用警戒線將入口徹底封鎖??諝庵袕浡环N無形的恐慌和壓抑。
蘇墨推門下車,那股清冽的冷香和冰冷的氣場瞬間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一個穿著警服、臉色煞白的中年警官看到她,立刻小跑過來,額頭上全是冷汗:“蘇小姐!您……您怎么來了?這里太危險!里面……”
“讓開?!碧K墨的聲音冷得像冰,沒有任何廢話,直接無視了警官,目光穿透混亂的人群,死死鎖定那扇緊閉的、如同怪獸巨口的金屬大門。她的手已經按在了腰間——那里鼓鼓囊囊,顯然不是裝飾品。
我緊隨其后,黑盒緊握在手中,那股幽邃的寒意如同無形的護盾,推開周圍粘稠的恐慌氣息。第七組的幾個外圍人員看到我,眼神瞬間變得極其復雜,忌憚、警惕、甚至有一絲恐懼,下意識地握緊了手中的武器,但沒有阻攔。那個“永寂”檔案和緩沖區協議,此刻成了我唯一的通行證。
“里面情況?”我看向一個領頭的、胸口有暗金紋路“7”字徽記的第七組小隊長。他的戰術目鏡對著大門方向,手指在臂載電腦上飛快操作,臉色鐵青。
“B區核心隔離失效!”小隊長聲音嘶啞,帶著難以置信的驚駭,“鉛柜B-7被從內部破壞!那件……那件鬼衣服不見了!張伯……張伯的尸體也……”
他猛地頓住,戰術目鏡死死盯著臂載電腦屏幕上傳回的、極其模糊晃動的內部監控畫面碎片。
畫面劇烈抖動,布滿雪花噪點。只能勉強看到一條冰冷的、泛著金屬光澤的走廊。走廊地面和墻壁上,布滿了大片大片粘稠的、暗紅色的……噴射狀污跡!像是被什么巨大的、沾滿污血的拖把狠狠甩過!
在畫面邊緣,一個穿著深藍色工裝褲、佝僂著背的身影,正以一種極其僵硬、如同關節生銹木偶般的姿勢,拖著一只腳,踉蹌地、緩慢地向前移動。他的動作帶著一種非人的滯澀感,每一次邁步都伴隨著輕微的、令人牙酸的“咔噠”聲。他的右臂……自肩膀以下,齊根消失了!斷口處不是血肉模糊,而是露出了光滑、慘白、如同被打磨過的……骨茬!那骨茬在昏暗的光線下,泛著一種詭異的、類似陶瓷的灰白光澤!
竹骨!
那斷臂的傷口,暴露出的正是被侵蝕融合后、異常堅硬的竹骨!
是老裁縫報告里描述的那種東西!
而在那僵硬移動的佝僂身影——張伯的尸體——前方不遠處的地面上,赫然有一小片……蠕動的猩紅!
那猩紅如同有生命的粘液,在冰冷的地面上極其緩慢地、一伸一縮地向前“流淌”著!所過之處,金屬的地面竟然發出極其細微的“滋滋”聲,留下淡淡的、如同被強酸腐蝕過的痕跡!
血壽衣!它脫離了鉛柜!它在動!它像一條猩紅的毒蛇,在引導著……或者說,在驅趕著那具被竹骨侵蝕的尸體!
“目標……目標正在向A區移動!A區是……”小隊長的聲音陡然拔高,充滿了恐懼,“……是臨時存放城東老宅滅門案五具尸體的區域!它們……它們想干什么?!”
城東老宅!五具被吸干、現場留下扭曲血符的尸體!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間攫住了心臟!血壽衣……它在尋找同類?!它在試圖喚醒……或者“連接”更多的“竹骨”載體?!
“轟——!??!”
一聲沉悶到極點、仿佛來自地底深處的撞擊巨響,猛地從緊閉的金屬大門內部傳來!整個地面都隨之劇烈震動了一下!大門上方簌簌落下灰塵!
“警報!A區隔離門遭遇高強度沖擊!結構完整性下降至43%!重復!43%!”刺耳的電子警報聲在門外炸響!
“阻止它們!不能讓它碰到老宅的尸體!”小隊長對著通訊器嘶吼,聲音都變了調,“火力組!上破門槌!凈化組準備最高濃度圣水矩陣!快?。 ?
厚重的破門槌被七八個壯漢扛起,吼叫著沖向那扇劇烈震動的金屬大門!穿著厚重防護服、手持古怪噴槍和銀質容器的凈化組人員迅速在門前散開,口中念念有詞,準備著某種強力的凈化儀式。
蘇墨的手已經按在了腰間凸起的硬物上,深褐色的眼睛死死盯著那扇門,冰冷的目光里燃燒著一種近乎實質的殺意和……被徹底激怒的瘋狂。父親的失蹤,詭異的血衣,錄音里那令人崩潰的骨擦聲,此刻門內那試圖連接更多恐怖的猩紅……這一切,像無數根冰冷的針,扎進了她高傲的神經。
混亂!極致的混亂!破門槌撞擊大門的沉悶巨響,凈化組吟唱的古怪音節,警報的尖嘯,第七組人員的嘶吼……混雜成一片令人窒息的噪音風暴!
就在這風暴的中心!
“嗒。”
一聲輕微到幾乎被淹沒的脆響,從我身后傳來。
不是門內。是更近的地方。
我猛地回頭!
只見警戒線外,一輛負責外圍封鎖的警車旁,一個穿著深藍色工裝、戴著執勤白手套、臉色黝黑布滿風霜褶子的身影,正背對著混亂的人群,微微佝僂著背,低著頭,似乎在檢查輪胎。
是老周?!
他怎么會在這里?!他不是應該在家守著玲玲嗎?!
他的動作很慢,很僵硬。那只戴著白色棉線手套的右手,正極其緩慢地、一下一下地……用手指關節,叩擊著警車冰冷的金屬輪胎。
“嗒…嗒…嗒……”
聲音不大,卻帶著一種穿透噪音的、冰冷的質感。
和我下午在巷子里聽到的、和電話里傳來的……一模一樣!
骨擦聲!
我的心臟瞬間沉到谷底!精神力如同閃電般掃過去!
沒有活人的氣息!沒有陰冷的能量波動!只有一種……純粹的、冰冷的、非人的……死寂!以及一股極其淡薄、卻無法錯辨的……陳舊紙張和劣質糨糊混合的……霉味!
紙人的味道!
這不是老周!
是那個東西!那個在老周家門口出現過、穿著老周執勤制服、臉上涂著夸張腮紅的……紙人!它“活”過來了!而且……它混到了這里?!
它想干什么?!
就在我精神力觸及那“老周”背影的瞬間!
那個佝僂的背影猛地頓住了!叩擊輪胎的動作戛然而止!
然后,它極其僵硬地、如同生銹的齒輪般,一格一格地……轉過了身!
慘白的路燈燈光下,那張黝黑、布滿風霜褶子的臉……是畫上去的!粗糙的棉紙,劣質的顏料!兩團猩紅的腮紅如同凝固的血塊!而那雙眼睛……沒有眼白,沒有瞳孔,只有兩個用濃墨點上去的、空洞洞的、深不見底的……黑點!
它“看”向了我。
那張用劣質顏料畫出來的、嘴角咧到耳根的、永恒不變的詭異笑容,在慘白的燈光下,顯得無比瘆人!
緊接著,它那只戴著白色棉線手套的右手,極其緩慢地、僵硬地抬了起來。不是指向我,而是……指向了停尸房那扇正被瘋狂撞擊的、劇烈震動的金屬大門!
動作僵硬,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指令意味!
“轟——!!!”
幾乎就在紙人抬手的同時!
停尸房那扇厚重的金屬大門,在破門槌又一次猛烈的撞擊和內部那股恐怖力量的聯合作用下,發出不堪重負的、令人牙酸的金屬撕裂聲!
轟然向內炸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