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鼎烹顏采薇
- 請叫我大羅金仙
- 吃瓜的劍圣
- 4364字
- 2025-07-15 19:05:22
顏回魚輕描淡寫吐出的話語,無異于在蘇子安識海中引爆了無量量劫!
伏天圣皇治世,百圣爭鳴!
縱然如今大周王朝不復上古輝,但文圣開創稷下,道統教化萬民;兵圣坐鎮九邊,虎符懸壓乾坤;更有那行事詭秘莫測的書生,以及深藏王家的隱世圣者……圣人之名,便是這煌煌大周的擎天玉柱!
而此刻,顏太師竟將那個步履匆匆、心急如焚的顏老學士,與這等只存在于傳說與廟堂至高席位中的存在,劃上了等號?!
一旁的嚴祭酒,眼瞼亦是難以抑制地微微一跳!他比蘇子安更近核心圈層,對那塵封舊事早已風聞,只是無數歲月流逝,真假早已湮沒在歷史的塵埃里。此刻由顏太師——這位圣人之子、當朝掌鼎三公的口,親口坐實!昔日那模糊的印象,轟然壓在心坎上!
“怪不得……怪不得啊!”嚴祭酒喉頭滾動,沙啞的聲音飽含著難以言喻的恍然與敬畏,“難怪當年顏老甫一入稷下,文圣……”他話音艱澀,似牽扯著連他都覺得沉重的禁忌,“……便自文廟深處親履凡塵!”
那看似尋常的一次探訪,曾以為是文圣照拂后進……如今想來,是何等滔天巨浪下的微瀾波瀾!
那是圣與圣之間的無聲致意!
“顏太師!貴府竟是圣脈之家!此等驚天底蘊,可瞞得老夫好苦!”嚴祭酒看向顏太師的目光,帶著一絲復雜的審視。
當朝太師神色依舊沉靜如水。他深邃的目光掠過蘇子安,投向庭院深處,露出一絲茫然。
“舊事如煙,說來話長。家父……”他聲音微微一滯,流露出罕見的晦澀,“一身驚天動地之修為皆已散盡,徒留凡軀行走,又何必再擾塵世清聞?徒增煩擾罷了。”
昔日圣人修為盡失!
是什么滔天偉力,抑或何等禁忌秘法,竟能剝奪一尊行走人間的圣位?!
蘇子安心頭劇震!但他強行按住驚悸——眼前絕境下的顏采薇,才是撬開那驚世寶藏的鑰匙!
一尊老圣!縱使修為全無,那經歷過圣道淬煉的靈修行感悟,那承載過天地道則的心神境界,就是無上瑰寶!
若能以此垂釣,圣人之路將為他鋪開坦途,煉竅、通脈、乃至傳聞中的法身之境,都將不再是縹緲傳說!
這滔天因果必須攥在掌心!
一念及此,蘇子安踏前一步,所有謙卑辭令一掃而空,對著顏太師朗聲道:
“太師!下官對貴府千金傷勢已有計較!還請速速引路!耽擱半刻,皆是不可承受之重!”
此刻鋒芒畢露,只為換取那萬古圣緣!
嚴祭酒驟然側目,深深凝視了他一眼!此子,瞬間已不是那個稷下策修蘇子安了,其眼神灼灼,分明盯住了自身的前程啊。
顏太師亦是為之一頓,對方驟然爆發的自信與急切,反而帶給他一絲溺水者緊攥浮木般的真實感。
他當即拂袖:“蘇策修果然雷厲風行!這邊請!若能救得小女,我顏府之誼,必重如天傾!”
一句“重如天傾”,圣人家族的承諾!其分量,大的夸張!
...
顏采薇的閨閣,并未尋常女子脂粉溫香,反而透著一股颯爽武道氣息。
蘇子安與嚴祭酒緊隨顏太師身后踏入內室。
目光掃過,并未在意房中物事擺設,瞬間落在中央那張寒玉云床上。
幽冷玉色襯得那臥榻女子愈發蒼白孱弱。顏采薇身著緊身武服未解,勾勒出窈窕卻了無生氣的身形曲線。雙目緊閉,毫無血色的臉龐透著一股凋零前的美,長長的睫毛在玉光下投落蝶翼般的陰影。縷縷稀薄卻帶著奇異寂滅感的暗淡光輝,正不可遏制地從她的七竅、毛孔中絲絲縷縷地溢出、消散……
在她榻前侍立的兩名素衣丫鬟,此刻面無人色,周身氣血流轉隱隱帶有潮汐回響之韻——赫然是通脈境武者!
顏府底蘊,窺一斑而知深淵!連侍婢都是通脈高手!
“小姐她……依舊未醒……”身著粉衫的丫鬟聲音抖顫,帶著巨大的恐懼。
“退下!”顏太師語氣微沉。二婢如蒙大赦,幾乎是逃離般飛快撤出房間。
“兩位,”顏太師的聲音如同繃緊的弓弦,目光死死盯住嚴祭酒,“究竟……如何?”
他已不復朝堂上那掌控一切的太師威儀。
嚴祭酒面色沉凝如水,雙眸深處驟然亮起兩點銳利金光!那金光游走輪轉,瞬息間竟在他雙瞳之中再化生出一對稍小的神異瞳孔!
武道天眼!
金光洞穿虛空,直刺玉榻上的女子!
隨著重瞳神目探查愈深,嚴祭酒臉上的凝重便越發刻骨銘心!額頭一絲冷汗悄然滑落。
“怎么樣?!!”顏太師一步搶前,聲音帶著難以壓制的顫抖。
嚴祭酒收回重瞳,那雙重目異象緩緩隱去,留下的只有一片駭然:“她的筋骨皮膜完好,經脈甚至因強練而拓寬近倍……”
“但是——”他聲音陡然拔高:“她的心、肝、脾、肺、腎……其五臟之形質……消失了!”
“轟!”
一股恐怖的無形威勢從顏太師身上驟然爆發!他目眥欲裂,一股暴烈之氣直沖頂門。
“消…消失?!荒謬!這怎么可能?!難道是魔門邪法潛入府中?!采薇從未……”
“是藥論!”嚴祭酒斬釘截鐵打斷他的怒火,“是采薇修習了稷下尚未定冊的新法藥論!效仿其理,強煉臟腑為‘大藥’!”
“藥論?!”顏太師驟然僵住,目光如刀般剮向嚴祭酒,“我不管什么藥論魔論!煉五臟?練到五臟消失?!這還是功法嗎?!這等歹毒邪物為何會流傳到我女兒手中?!”
強橫的意志與悲怒的氣息混合,壓向嚴祭酒!便是以嚴祭酒的修為,亦感心旌微蕩!
他深吸一口氣,沉聲道:“藥論之機要,唯蘇策修與老夫等寥寥數人通曉……這源頭……”他意有所指地頓了頓,“……怕是來自顏老處。”
“父親……”顏太師滿腔怒火如同撞上鐵壁,瞬間啞然!他踉蹌一步,臉色灰敗得如同死人:“五臟盡失……五臟盡失……人豈能活?采薇……我的女兒……”那高高在上的太師風范蕩然無存,此刻只是一位即將痛失愛女的父親。
就在悲憤絕望籠罩之際,嚴祭酒目光如電,鎖定身旁始終冷靜如冰的蘇子安:“然藥論既為蘇策修開新法之基,其理當為其所掌!”
顏太師絕望的目光猛地轉向蘇子安,先是一滯,隨即難以置信的狂喜瞬間涌上臉龐!他、聲音因激動而顫抖變形:“蘇……蘇策修?!是你?!藥論之道,唯君可解?!求……求你!!救我女兒!”堂堂太師,此刻竟雙手緊攥蘇子安的手臂!
手臂上傳來的劇痛讓蘇子安清醒異常。他直視顏太師那雙幾乎要瞪出血來的眼睛,重重點頭:“藥之道,人體百煉只求一線生機!令愛敢煉五臟,天賦膽魄皆非常人!其臟腑雖化,根基未絕!但需知究竟:她是已聚斂五氣朝元,還是凝練了五臟神祇投影?此點至關重要!”
嚴祭酒毫不遲疑,眼中神光再次噴薄而出!金光如探針,細密掃過軀殼!數息后,他眼中金光一收,斬釘截鐵道:
“四道先天之氣在其胸腹如煙如霧,流轉不息!唯東方屬木之肝氣——凝滯欲散!”木氣對應肝,凝滯欲散——正是煉肝的最后一步出了無法挽回的差錯!
蘇子安心中驟然雪亮!“請速備靜室!”
“隨我來!”顏太師再無絲毫猶豫,一步當先!
顏采薇的專用修煉之所,與其說是靜室,不如說是鋼鐵澆鑄的戰爭堡壘!
四面墻壁非磚非木,乃以沉重如山的黑玄精鐵鑄就,厚度逾尺!壁上蝕刻著層層疊疊、繁復到令人目眩神迷的古老符箓神紋,冰冷肅殺的光華流淌不休,匯聚成一道淡得幾不可見、卻又足以令丹境修士毀滅的神環!
“此間禁制,除老夫與采薇印記,便是丹境亦難闖雷池一步!”顏太師語氣急促中帶著一絲世家獨有的底蘊傲然。“蘇策修,要如何施為?盡管示下!”
“尋一口大鼎來!”蘇子安語出驚人。“要大!”
嚴祭酒眼中精芒一閃!煉丹?!此子何時竟通丹道?!但此刻絕非問詢之機,他默然屏息以待。
顏太師強壓驚異:“速去!府中武庫,將那口鍛兵用的‘震岳’三足銅鼎抬來!”
命令如山,不過片刻,便見四名氣息沉凝的府中護衛(竟均是煉竅境好手!)周身筋骨轟鳴,雄渾氣血之力滾滾灌注雙臂,才勉強將那口兩人高矮、重逾數萬斤、通體遍布古老獸紋饕餮的三足青銅巨鼎,一步步挪移入這間靜室!
巨鼎落地發出沉悶轟鳴!地面神紋漣漪閃爍,卸去那恐怖沖擊。
“可夠?”顏太師聲音微有喘息。
“可用。”蘇子安圍著那巨鼎走了兩圈,手撫冰涼粗糙的饕餮紋路,“再去尋幾味藥材來。”他目光掃過顏采薇房外的回廊庭院,“尋常年份即可,補血益氣為要六株皆可!切記,不可逾百年火候!”
顏太師心頭疑竇叢生——煉丹何等精微?對主材年份豈能如此隨意!但他不敢置喙,急令管家去辦!
那管家乃是精明無比之人,翻遍府中庫房(顏府豈會有如此“低劣”藥材?),好一番周折才尋齊了蘇子安所需之物,火速送來。
“取府中靈泉水,注入大鼎……七分滿!”蘇子安再下指令。
嘩啦……清冽冰寒、隱隱透著星輝的靈泉傾注而下。泉水撞擊厚實青銅發出空洞轟鳴,很快填滿巨鼎大半空間。
此刻顏太師臉上的肌肉已有些繃不住了!這絕不是丹道!煉丹豈有將水浸沒藥材之道?這分明是……熬湯?!他身為當朝太師,雖不精丹道,卻也與丹圣有過數面之緣,聞達于天下大丹師!此等胡鬧之舉,若非蘇子安方才藥論根基帶來的信任支撐,他幾乎要當場暴喝!
嚴祭酒那閱盡滄桑的臉上,此刻也罕見的掠過一絲錯愕與茫然。蘇子安每一步舉動,皆與他對藥道丹理的認知背道而馳!但他強行按住驚疑,屏息觀望。
在兩道極具壓迫感的目光中,蘇子安面色如水,將那六株還沾染泥土氣息的尋常藥材——在世人眼中這簡直是對靈藥大材的褻瀆——動作隨意,如同拋擲枯草敗葉般,一株接一株,噗通噗通投進那盛滿冰泉的巨大鼎腹中!
六株藥材晃晃悠悠漂浮在寒泉之上,寡淡無味,與那厚重猙獰的巨鼎、鋼鐵禁制森然的靜室……構成了一幅荒誕至極的畫面。
“丹火需精純凝練無匹!”蘇子安終于轉向嚴祭酒,“有勞祭酒大人控火!溫火浸潤,不可使鼎內泉水沸滾翻揚!只需維持溫熱暖融之態!”
“善。”嚴祭酒壓下心頭萬般疑惑,袍袖輕拂,一道精純浩瀚、卻又溫和如春陽的法力沛然涌出,精準地包裹住巨鼎底部。鼎壁迅速泛起溫潤光澤,鼎內泉水溫度均勻上升,細密的水泡如珍珠般自鼎壁悄然升起,氤氳的白色藥霧帶著草木清香裊裊升騰,彌漫整個靜室。
蘇子安滿意頷首,這才看向顏太師,語出驚人:
“太師,現在需要請令嬡移駕至此了。”
顏太師心頭一跳,驚疑不定:“蘇大人,小女尚在昏迷,這藥湯……”
他下意識以為蘇子安是要趁熱喂服湯藥。
管家已差人速去閨房。
不多時,先前那名粉衣通脈境丫鬟,小心翼翼地背負著依舊昏迷不醒、氣息微弱的顏采薇快步走入靜室。
就在眾人以為蘇子安要吩咐丫鬟小心喂藥時——
蘇子安抬手,徑直指向那口熱氣蒸騰、藥霧彌漫的巨鼎,聲音平靜得近乎冷酷:
“將你家小姐,放入鼎中。”
轟!
此言一出,如同平地驚雷!
靜室內瞬間死寂!
顏太師瞳孔驟然收縮成針尖,臉上血色盡褪,仿佛聽到了世間最荒謬、最可怖的言語!他身體晃了晃,幾乎站立不穩,指著巨鼎的手指都在顫抖:“你……你說什么?!放……放入鼎中?!”
正在控火的嚴祭酒,心神劇震之下,那精純浩瀚的法力猛地一滯,包裹鼎底的“文火”噗地一聲瞬間熄滅!他猛地轉頭,重瞳之中爆射出駭人的精芒,死死釘在蘇子安身上,仿佛要將他看穿!
鼎烹活人?!
這蘇子安是失心瘋了,還是……包藏禍心?!
那背負著顏采薇的粉衣丫鬟更是嚇得魂飛魄散,腿一軟,差點將背上的小姐摔下來!她驚恐地看著那口熱氣騰騰大鼎,又看看神色平靜的蘇子安,只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直沖天靈蓋!
這哪里是救命?分明是……要煮了小姐!
靜室內,空氣仿佛凝固了。
驚駭、震怒、恐懼、難以置信的目光,如同實質的利刃,齊齊刺向靜立鼎旁的蘇子安。
“不錯,你們沒有聽錯,就是將顏采薇放入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