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洞天之說
- 請叫我大羅金仙
- 吃瓜的劍圣
- 4311字
- 2025-07-10 19:48:29
馬車轔轔前行,行人紛紛避讓。
花枝一身干凈利落的勁裝,目光如鷹隼般掃視著往來人潮。
蘇子安安坐車內,透過車窗,目光掠過喧囂的雀兒巷。剛駛出雨花巷,市井的喧嚷便撲面而來,人聲鼎沸中,不時有騎著黑鱗馬、腰懸令牌的斬妖司力士策馬而過,鐵蹄踏在青石板上,發出沉悶的回響。
“城內的守備,比昨日又森嚴了幾分?!碧K子安低語,隨即問道,“花枝,昨日欽天司追捕的那名青州逃犯,可有下文了?”
車簾外傳來花枝清冷的聲音:“尚未落網?!彼D了頓,補充道,“不過,聽昔日在青鸞衛的同僚提起,那逃犯……似乎已潛入京城了。”
青州逃犯入京!
蘇子安心頭猛地一緊。
這消息他昨日才隱約聽聞,花枝竟已探得如此確切。那個老瘋子,到底是不是青州逃犯!
而向婉兒竟然敢將陌生人領回家!
此事,這兩件事情有些可疑啊。
他閉上眼,腦海中飛速掠過原主關于向家姐妹的記憶。
相識于一年半前,他初入稷下任編修。春日,與同鄉好友至城外南山踏青。南山有湖,名曰“缺月”,奇詭之處在于,天上明月永難映照湖心。
那日,恰逢有人失足落水,原主奮力將其救起——那人正是向婉兒。
相識,相知,短短三月,未曾知會青州蘇家,亦未聞向家有何親眷往來,兩人便擇一吉日,倉促成婚。
“何等倉促的婚事……”蘇子安暗忖。
相識三月便定終身,原主究竟有何魅力,能令向婉兒傾心?更奇的是,那向紅鯉對原主似也暗藏情愫。
除此之外,關于向家姐妹的過往、家世、根底,原主的記憶竟是一片空白。
“這對姐妹,絕非等閑?!碧K子安眼神微凝。那份骨子里透出的雍容氣度,豈是尋常小戶人家能養出的?即便真有這般絕色,又怎會輕易落入原主之手?
正思忖間,花枝的聲音帶著一絲肅然響起:“老爺,入內城了,皇城司盤查?!?
車門被一名身著玄甲的皇城司衛卒拉開。蘇子安端坐不動,目光掃過城門處。兩隊披堅執銳的兵卒足有五十余人,分列兩旁,鷹隼般的目光審視著每一個進入內城的人影。
欽天司守外城門戶,皇城司鎮內城咽喉!區區一個青州逃犯,竟值得如此大動干戈?若非當世大能或圣賢殺至,蘇子安簡直難以置信。
衛卒抱拳一禮:“大人,職責所在,得罪了!”目光銳利地掃視車廂內外,確認無誤,方關上車門。
馬車繼續前行,駛向稷下學宮。
越近學宮,街市氛圍越發熾熱。茶館酒肆,乃至行路之人,所議話題幾乎盡數圍繞昨夜新舊法之爭。
“新法……新法……究竟何時才能出世?。 庇腥硕笸箝L嘆。
“聽說了嗎?昨夜朝天闕,兵部尚書家的公子與稷下一位大學士切磋,新法……輸得一敗涂地!”
“可是那位王家出身的大學士?聽聞她是新法道胎境的大才!”
“諸位可知新法境界?第一重洗練,第二重洞天,第三重道胎!這道胎境,對應的便是舊法的金丹大道??!”茶館里,說書人唾沫橫飛。
“原來如此!王家何等煊赫!那位大學士,據說去年便已結丹,若非入了稷下潛修,江湖天驕榜前十,必有她一席之地!”
“唉……連這般人物,修習新法都敵不過舊法,這新法……怕是真指望不上了?!辈杩蛡儞u頭嘆息,難掩失望。
舊法被世家宗門壟斷,女帝欲傳新法普惠天下,卻遭世家與江湖聯手施壓!此番聯手,堪稱破天荒。天下寒門黎庶盼人人如龍,皆系于稷下新法一身。昨夜新法慘敗,于他們而言,不啻晴天霹靂。
一路行來,窗外紛紜的議論如潮水般涌入蘇子安耳中。
他靜聽著,唇角卻勾起一抹難以察覺的弧度,眼底深處有微光閃動。
“稷下策修……”他指尖輕輕摩挲著腰間象征身份的玉牌,低語聲幾不可聞,“這個身份……倒比想象中更有意思。”
……
稷下學宮。
甫一踏入學宮大門,蘇子安便敏銳地察覺到今日的氣氛迥異于前兩日!
宮道之上,那些三三兩兩、步履悠閑的學子竟不見蹤影!
往常此時,尚有學子姍姍來遲,或于廊下駐足攀談??山袢?,偌大的學宮前庭竟顯得有些空蕩。
蘇子安未直奔講堂,而是先回了居靜齋的值房。
策修與編修不同,編修需時時跟隨學子,記錄其論道辯難,足跡遍布講堂、天衍堂、藏書樓。唯有少許時光得以在值房整理筆錄。
而策修,身為編修之直屬上司,職責便是將編修整理好的書冊策論,重新梳理、提煉、定策。最終將梳理成型的策論,送往城外稷下書院,呈交大祭酒御覽。
書房內,蘇子安隨手翻閱著案頭堆積的策論卷宗。
“皆是學士所呈。”他心道。學子的策論鮮少能直接遞到他案前,除非其學問確有驚人之語。
學子欲晉升學士,須得三位策修首肯。學士身份尊貴,整個稷下亦不過百余人。至于大學士,更是鳳毛麟角,僅得四位。
他翻開一份墨跡尚新的卷宗:
“洗練六重小境,當分而習之,先煉筋骨皮膜,壯其根骨,再行換血煉臟!”
“然,吾有異見:人之周身,氣血貫通!若能先行換血,以氣血滋養反哺肉身,洗練周天,方為根本!”
“氣血何來?自血肉精元中化生。若能得高階武者磅礴氣血以易髓換血,豈非一步登天捷徑?”
“……”
此篇論述,核心在于借他人氣血之力,洗練強化己身。氣血強則肉身固,確是一條洗練蹊徑。若能據此推演出一套具體可行的修煉法門,其作者晉升學士,當是水到渠成。
蘇子安目光掃向卷末署名——
“云渺一!”
竟是昨夜才見過的青州學子云渺一!
蘇子安微微一怔,旋即唇角浮現一絲了然的笑意。
“原來如此,是盼著我這策修的一紙舉薦。”
他并無異議,提筆蘸墨,在云渺一的署名之下,鄭重寫下:
“策修蘇子安,舉薦云渺一晉升學士!”
然,僅他一人的首肯尚不足夠,還需另兩位策修署名。
筆鋒剛歇,門外便傳來急促腳步聲。他手下的一名七品編修余旭通,神色惶急地闖入書房。
“大人!不好了!吵……吵起來了!講堂那邊吵得不可開交!”
學子爭論在稷下本是尋常事,為學術之爭,口角乃至動手都不稀奇。蘇子安起初并未在意。
“這次非同小可!大人,還請您速去講堂主持局面!”余旭通急得額頭冒汗。
嗯?竟需策修親自出面平息?
蘇子安心中升起一絲探究之意:“帶路?!?
他起身,隨余旭通前往講堂。
稷下講堂規模宏大,分甲乙丙丁四等。甲字號乃祭酒開壇講學之地;乙字號供策修、大學士乃至杰出學士授課論道;丙丁則近于精研室與自習之所,天衍堂便在其側。
余旭通步履匆匆,蘇子安卻從容不迫。
路過天衍堂時,他甚至在窗外駐足片刻,向內望去。
天衍堂,稷下學宮核心重地!
驗證學子學問真偽,推演道法神通之玄妙,皆系于此。
堂中供奉著大周第一瑰寶——天衍圖!
此刻,堂內人影攢動。
數名學士正凝神閉目,盤坐于天衍圖前,合力推演一門神通!
但見他們周身氣息相連,意念高度凝聚。
虛空中,一張張散發著微光的符箓憑空凝聚、流轉!
每一張符箓皆由寥寥數筆簡單線條勾勒而成,卻蘊含著玄奧的道韻。
數百、上千張這樣的基礎符箓,正被無形的力量牽引、組合,試圖構筑成一道完整的神通光環!
此乃稷下新法“通神境”的神通凝練之法!
舊法修士修煉神通法術,全憑自身悟性機緣。
而文圣為澤被蒼生,令凡俗亦能窺得神通門徑,遂創“符箓通神”之道:將繁復玄奧的神通,分解至最基礎的“符箓”單位!修士只需按部就班,習得勾勒這些基礎符箓之法,再依循特定組合順序將其凝聚為一,便可成就神通!
此法最妙處在于,一旦在體內種下“神通種子”,心念微動,符箓自生,神通立現,無需經年累月的苦練熟稔。
“這是‘武道神眼’神通?!碧K子安一眼認出,“看這情形,他們已推演數百次,卻始終未能將一千八百張基礎符箓完美契合,勾勒出完整神眼……”
這如同編寫一道復雜精密的程序,每一張符箓便是一行代碼。程序無法運行,自是代碼未能完美組合。
蘇子安目光陡然一亮!
這天衍大圖,這神通符箓之道……
簡直像是為他量身定制的舞臺!
他的《藥論》《丹論》固然精妙,卻只涉及洗練肉身的筑基階段。新法修士后續的修煉,尤其是神通斗戰之法,才是真正的重頭戲!
而神通?蘇子安腦中儲存的來自前世光怪陸離想象世界中的無敵神通,何止萬千!若能在此世具現一二……
“得找個機會試試。”他心中念頭急轉,收回目光,隨余旭通快步走向嘈雜聲浪傳來的乙字號講堂。
甫至講堂門口,激烈的爭論聲浪便如實質般沖擊耳膜。
“錯!大錯特錯!”一個蒼老卻激昂的聲音響起,正是顏老學士,“十大洞天構想固然驚艷!但昨夜一戰,敢問王大學士,你可曾動用其一?”
“沒有吧?”
講堂中央,數人相對而立,四周擠滿了屏息凝神的學子與學士。蘇子安認得其中幾人:青衫儒雅卻面紅耳赤的顏老學士,對面是身著素雅長衫、神色沉靜的王亦楚,以及永州才子滄白路。
余旭通低聲快速介紹:“那位身著白衣、精神矍鑠者,便是繼安和!”
蘇子安目光如電,瞬間鎖定那位氣度不凡的白衣學士——繼安和!
此刻,繼安和正從容回應顏老學士的詰問:
“顏老此言差矣?!蠖刺臁O,根本在于凝練法力,其位階功用,與舊法‘通脈’凝聚神脈別無二致!豈能強求其用于即時斗戰?”他微微搖頭,語氣帶著一絲居高臨下的惋惜,“若顏老執意要將洞天用于攻伐,那新法后續境界豈非需推倒重來?干脆跳過凝法,直接追求肉身成圣之道豈不更直接?”
顏老學士聞言,發出一聲短促的冷笑:“哼!你莫非不知,新舊兩法之境界分野,實則微乎其微?”
嗯?
境界相似?
此言一出,不僅蘇子安心中一動,講堂內眾多學子學士也面露茫然之色。
顏老學士目光掃過全場,聲音陡然拔高:“舊法第四重為羽化!第五重是法身!第六重為洞玄!洞玄便是圣賢之境!”
“再看新法!”他語速加快,字字鏗鏘,“第四重通神!第五重法相!第六重純陽!”
他點到即止,并未深入闡述其中關聯,話鋒一轉,重提昨夜之戰:
“王大學士!你提出的十大洞天驚才絕艷,老夫佩服!然,若此十大洞天除卻凝聚法力外,于攻防斗戰、神通演化全無增益,其價值,遠遜于舊法通脈境所凝之神脈!”
顏老學士深吸一口氣,目光如炬,環視眾人:“爾等皆知洞天之由來吧?”
蘇子安靜立門邊,并未急于介入。他自然知曉洞天的傳說:上古圣賢隕落,肉身雖朽,其體內蘊養的洞天世界卻可能不滅,自殘軀中脫離而出,化為獨立于大千世界之外的洞天福地!如書院扶風先生所居的洞府,相傳便是遠古某位圣賢遺蛻所化。
“而通脈這一重境界,與圣賢修煉的洞玄之境息息相關!舊法境界,環環相扣,前后呼應,體系嚴密!”顏老學士聲音愈發洪亮,“故而,老夫以為,新法這‘洞天境’的定位與功用,尚需重新審視!它不該僅僅是法力的蓄水池!”
此言一出,滿堂嘩然!
洞天境,乃文圣親自定下的新法框架根基之一!顏老學士此言,無異于質疑文圣定下的道途,甚至欲跳出這既定框架!
質疑聲、反對聲瞬間如潮水般涌起:
“顏老學士!您德高望重不假!可這洞天境乃是大祭酒與諸位祭酒大人共同定鼎的基石!莫非您認為,您的學問造詣已凌駕于諸位祭酒之上?”
“呵呵,顏老口口聲聲說通脈關聯洞玄,您是親眼見過圣人修煉,還是您自己就是圣人不成?”
“哈哈哈!”
“哈哈哈!”
滿堂哄笑聲中,顏老學士臉色瞬間變得極其難堪,青白交加。
就在這哄笑聲浪幾乎要將講堂掀翻之際——
“肅靜!”
一道清朗卻蘊含著不容置疑威嚴的聲音,如金石墜地,驟然響起,瞬間壓下了所有嘈雜!
蘇子安一步踏入講堂,目光沉靜如淵,掃視全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