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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晁錯被斬,政治犧牲的悲劇

我叫晁錯,我始終相信“青史自有公論在!”

我撫著獄墻石縫里滲出的水珠,青苔在指尖碎成齏粉。臘月的長安格外冷,囚服下的中衣早被冷汗浸透,卻比不過殿上景帝最后看我時那道目光——像淬了冰的劍,寒得人骨髓發疼。獄卒剛送過粥,陶碗邊沿還沾著未刮凈的霉斑,這讓我想起十年前在太常寺整理典籍,案頭總擺著弟子們孝敬的蜀錦筆袋,如今卻連塊干凈的絹帕都尋不著。

晁錯,你可知罪?

廷尉府的拷問聲還在耳際回蕩。我望著石墻上斑駁的血痕,想起去年此時,正與景帝在宣室殿徹夜推演《削藩策》。燭花爆響時,陛下曾執我之手說:“太傅之策,乃強漢固本之基,朕當與卿共擔千秋罵名。“如今不過半年,吳楚七國起兵的羽檄便將這誓言燒作飛灰,而我頸間的枷鎖,正是陛下親手所系。

獄外傳來更鼓,子時三刻。我摸出袖中殘卷,是未完成的《言兵事疏》,墨跡在月光下泛著青灰。忽然聽見牢門吱呀作響,昏黃的油燈光暈里,竟見袁盎踉蹌著撲進來。這位昔日的吳相,此刻衣袍上沾滿泥雪,眼中泛著異樣的光:“錯啊,陛下已下詔,明日午時三刻...東市問斬。“

我放下竹簡,指腹摩挲著“兵強國安“四字:“袁公此來,是來送我最后一程,還是來告訴我,你向陛下進言'斬錯以謝諸侯'?“袁盎猛地抬頭,燭影在他臉上劃出深溝,當年在吳國為劉濞祝壽時的春風得意,此刻全化作鬢角的霜雪。“晁錯!“他忽然壓低聲音,“七國叛軍已至梁地,陛下身邊全是'棄晁錯保太平'的呼聲,就連竇嬰都...你難道看不出,這是唯一的活路?“

我笑了,笑聲驚起梁上寒鴉。活路?當我提出削藩之時,便已料到今日。景帝需要平息叛軍的借口,諸侯需要退兵的臺階,而我,不過是棋盤上那顆必須被棄的卒子。只是沒想到,這一天來得這般快——從入獄到定罪,不過三日,連為自己辯白的機會都未留。

卯時初刻,獄卒給我換了身干凈的深衣。青布領口還帶著漿洗的味道,讓我想起母親臨終前為我縫制的婚服。牢門打開時,晨光正照在庭前老槐樹上,殘雪從枝頭跌落,啪嗒一聲碎在青磚上,像極了當年在潁川任郡守時,百姓們捧來的寒泉碎冰。

未央宮前殿的銅鐘響了九聲。我被押著經過司馬門,望見丹墀下站滿朝臣,竇嬰的絳色朝服格外刺眼,他昨日還在獄中與我分食麥餅,此刻卻垂首盯著玉笏,像尊木雕。景帝坐在龍椅上,玄色冕旒遮住面容,只露出下巴上新長的胡茬——比三月前初見時,老了不止十歲。

“晁錯惑亂天下,動搖國本,著即腰斬,家屬盡徙嶺南。“廷尉張歐的聲音在殿內回蕩,像塊浸了水的棉絮,悶得人喘不過氣。我抬頭望去,景帝冕旒忽然晃動,露出半張臉,眼中竟有淚光。原來天子也會哭,只是這淚,是為社稷安危,還是為棄車保帥的無奈?

殿外突然傳來騷動,膠東王的使者竟在此時闖入,手中捧著染血的檄文:“吳楚賊軍言,晁錯雖死,若不恢復諸侯封地,仍將西進!“此言一出,滿殿皆驚。我望著使者衣上的征塵,忽然想笑——劉濞啊劉濞,你終究還是露出了獠牙。“誅晁錯“不過是幌子,裂土封王才是本心,可我這顆人頭,終究是白送了。

午時的太陽躲在云后,東市的石板路結著薄冰。我踩著碎瓊亂玉前行,聽見百姓們的私語像寒風般灌進耳朵:“就是他主張削藩,害得天下大亂!““聽說他父親去年就因勸他停手而自盡,真是個犟種...“忽然看見街角有人捧著陶罐,罐中熱粥騰起的白氣,讓我想起周亞夫出征那日,長安百姓送給他的那碗熱粥——同樣的寒冬,同樣的清晨,只是他如今在前線浴血,而我卻要血濺東市。

劊子手的鬼頭刀泛著青光,刀柄上纏著紅繩,不知沾染過多少人頭。我望向未央宮方向,冕旒晃動的身影若隱若現,忽然想起文帝臨終前對景帝說:“晁錯剛直,可托大事。“如今大事未竟,托孤之臣卻要身首異處。罷了,若我的死能讓陛下看清諸侯的野心,讓天下明白削藩不可逆轉,這一死,值了。

“時辰到——“

監斬官的令旗揮下時,我忽然聽見馬蹄聲從遠方傳來。是周亞夫的急報嗎?他是否已斷了叛軍糧道?是否知道,他的背后,是我用性命為他爭取的時間?寒風掠過耳際,像母親在輕喚我的乳名。我閉上眼,想起《尚書》里的句子:“邦國殄瘁,唯爾賢能。“晁錯啊晁錯,你終究成了這殄瘁邦國的祭旗。

刀刃切入脖頸的瞬間,我仿佛看見七國叛軍的旌旗在風中翻卷,劉濞的冷笑清晰可聞:“晁錯已死,天下誰還敢言削藩?“可他不知道,他的反叛早已讓景帝鐵了心,他的叫囂,只會讓周亞夫的刀鋒更利。血珠濺在青石板上,綻開的形狀像極了輿圖上被削去的吳國封地——總有一天,這些割裂的土地會重新回到大漢版圖,而我的血,將成為最好的粘合劑。

我死之后的第三日,周亞夫的捷報傳到長安:淮泗口糧道已斷,吳楚聯軍大亂。景帝看著捷報,不知是否會想起,就在他下詔斬我的那一刻,我曾在獄中寫下的最后一道奏疏:“今臣死而諸侯笑,然削藩之勢不可逆轉。若陛下能乘勝追擊,收諸侯之權,強中央之制,臣雖死猶生。“

膠東王劉雄渠在臨淄城下接到我的死訊時,正舉著酒盞與膠西王劉卬慶賀。“晁錯已死,天子膽寒,“他的玉杯碰在青銅酒樽上,發出清脆的響,“待破了臨淄,我等便直取長安,分而王之。“卻不知,周亞夫的騎兵已繞到他背后,斷了他的退路。這些諸侯啊,永遠看不清,削藩不是晁錯的個人主張,而是天下大勢所趨,是歷經秦末戰亂后,百姓對安定的渴望。

最讓我痛心的,是竇嬰在我死后,竟親自查抄我的府邸。他在我的書房看見滿架的典籍,看見未完成的《安民策》,不知是否會想起,我們曾在太液池畔論政,曾為減輕百姓賦稅而徹夜疾書。權力啊,真是最烈的酒,能讓昔日的盟友變成今日的劊子手。

頭七那日,弟子們冒死來獄中收殮我的遺體。他們捧著我的殘卷,哭著說要將《削藩策》刻在石碑上,讓后世知道,晁錯不是禍國殃民的罪臣,而是為強漢奠基的忠臣。我望著他們年輕的臉龐,忽然想起自己初入仕途時的模樣——那時的我,也像他們一樣,相信只要有赤誠之心,便能匡扶社稷。

景帝后來親臨我的墳前,碑上刻著“故御史大夫晁錯之墓“,卻沒有謚號。他站在墳前良久,對隨侍的司馬遷說:“晁錯之策,朕早知其急,卻不得不行。今日斬錯,非錯之罪,乃時也,勢也。“司馬遷握著竹簡的手在發抖,他是否能明白,這看似冷酷的帝王之術,背后是多少如我這般的棋子的血淚?

多年后,當我看見司馬遷在《史記》中寫下“晁錯峭直刻深“,看見班固在《漢書》中說“錯雖不終,世哀其忠“,忽然釋然。青史留名,從來不是看生前榮辱,而是看死后是否留下了讓天下安定的火種。七國之亂終會平定,諸侯的勢力終會被削弱,而我的死,不過是這漫長過程中的一聲號角,一聲吶喊。

獄中的青苔又綠了,可我再也看不見長安的春天。但我知道,周亞夫的大軍正在前線廝殺,景帝的削藩之策不會因我而止,百姓們終究會迎來四海一統的太平年。晁錯啊晁錯,你看那東市的血,早已滲入泥土,滋養著大漢的根基,這,便是你最好的歸宿。

寒夜漫長,獄卒的鼾聲響起。我摸著石墻上的刻痕,那是前幾日用指甲劃下的“安“字,筆畫歪斜,卻力透石背。愿這天下,終能安定;愿這江山,終能一統。至于我這具忠骨,就埋在這削藩的路上吧,化作春泥,也好護得百花盛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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